也许是因为去园区看了老妈,又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一连几天林屿的心情都格外明媚,一早见到蒋弋,他还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早。”
“……早。”蒋弋坐在位置上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昨晚做贼去了?”陈潮看了眼他,从包里拿出份三明治递过去,“给你带的,还吃得进不?”
“吃得进!”蒋弋两眼放光,一把接过三明治大口吃了起来,“你是不知道,一想到月考成绩快下来了,我昨晚愣是挣扎到两点才睡。”
“你不是说你这次考得还行吗?”陈潮笑着说。
“确实还行,”蒋弋一点儿不谦虚,“但谁知道别人发挥得怎么样呢?万一大家都超常发挥,我这’还行’不就成垫底了?”说着,抬头看向前座的李瑶,“班长,你要吃点不,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
李瑶正趴在桌上,听到声音才缓缓转过身来,冲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不用了,谢谢。”
她脸色较平常更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像是没睡好,又心事重重的。
蒋弋皱了皱眉,低声问陈潮:“你感觉到没,班长这几天不大对劲儿啊。”
陈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过一会儿,又拍了拍蒋弋的肩膀:“吃你的,别瞎八卦。”
不光蒋弋,其实六人组里的其他几位早就察觉出李瑶的变化了。
从这次月考开始,她就显得不大对劲儿。
平时的李瑶,上课总是最认真最积极的那个,但这两天却因走神接连被老师叫起来两次;他们六人组的活动,她也常因各种原因缺席,最直观的是食堂用餐的时候,向来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却总是吃两口就先走了。
林屿是第一个察觉的。
察觉后他第一时间去找李瑶了解了情况,但李瑶似乎不太愿意解释,只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李瑶毕竟是女生,她既这么说,他也不好多问。
但林屿隐约觉得,她的不对劲儿跟她家里有关。
“那晚上的聚餐她还能来吗?”小卖部外,五人组人手一根烤肠一包薯片坐在石墩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们谁去问问?”蒋弋目光在周遭一通逡巡。
“你怎么不去?”马圆嘴里叼着竹签,盯着他。
“学霸去问问?”蒋弋将皮球往林屿那儿踢,“你们关系好。”
“我等会儿中午的时候问一下。”林屿叹了口气。
就在前天,也就是周一,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院的季星然出院了。
出院后,他哥季粲然给林屿打了个电话,说想请他们吃顿饭,以此感谢他们那天来医院探视,且季星然也要一块儿来。
林屿把这事儿在“饭搭子”群里一说,大伙儿都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唯独李瑶,没发表意见。
估计是没关注到聊天记录。
一开始吃饭地点选在蒋弋家的“蒋记烧烤”,但听说蒋弋又要大包大揽请他们客时,大伙儿毫不犹豫把地儿改到了学校后门的一家烧烤摊。
既方便又实惠,味道也好。
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
林屿他们决定一下晚自习就过去。
栗枝那儿,许哲阳通知了。
现在就差李瑶没定了。
中午下课铃一响,班上同学都你追我赶地跑去食堂用餐,唯独李瑶坐在座位上没见动静,林屿出声喊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吃饭去。”
李瑶有点儿犹豫:“我等会儿的,你先去吧。”
“我也不太饿,”林屿走到她座位边,“而且这会儿食堂肯定人挤人了,咱去小卖部吃泡面去,去不去?”
说完,也没催她,就站在那儿。
没一会儿,只听李瑶轻轻“嗯”了一声,把手边的练习册一合,站了起来。
其实这会儿不去食堂吃饭蹲小卖部吃泡面的人也很多,但林屿知道,李瑶最近避着他们,大概是想一个人静静。
他没点破,只是像先前陈潮没来一样,跟她一块儿作伴。
“还是跟之前一样吃红烧的?”林屿来到货架旁。
“嗯。”李瑶点了点头。
林屿于是拿了一桶红烧的,又给自己拿了一桶豚骨的,准备付款时,又往架上拿了两个鸡蛋,冲李瑶说:“我来付钱,你去外面占个座儿。”
“好。”李瑶应了一声。
小卖部外头的石墩子相当紧张,正好两个人吃完要走,李瑶赶紧过去占了个位置。
刚坐下没一会儿,林屿就捧着两桶热腾腾的泡面出来了。
他把红烧的那桶放到李瑶面前,自己则坐到对面:“小心烫。”
“谢谢。”李瑶很感激,“你哥他们没帮你留饭?”
“我刚跟他说了不留。”林屿一边说,一边低头扒拉了一口面。
李瑶轻轻“嗯”了一声,也低头开始吃面。
“对了,”林屿试探着问,“晚上季星然请吃饭,就在学校后门,你有空吗?”
“季星然?”李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出院了?”
“嗯,”林屿点了点头,“周一出的院。”
“你们怎么没跟我说啊。”李瑶说。
“我们在群里说了,蒋弋他们都知道,”林屿抬头看了眼她,“都怪蒋弋,他平时发消息太频繁了,把聊天记录都刷上去了,你没注意也正常。”
李瑶没再追问,只是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面,默了几秒,她语气略有些迟疑地问:“……你们都去吗?”
“嗯。”林屿说,“就在学校后门,下了自习就去,吃完就回家,还挺方便。”
李瑶垂着头,没说话,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开口:“不好意思啊……”
林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道歉,等反应过来,心里微微一紧:“没事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次聚不了就下回。”
“林屿。”李瑶突然叫了他一声,“你们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最近怪怪的吧。”
“大家都很关心。”林屿看着她,“你要不想说——”
“我爸回来了。”李瑶突然打断他。
“你爸?”林屿听到这个称呼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还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没记错的话,李瑶父母是早在她小学时候就已经离婚了的。
那之后,李瑶爸爸再婚,并跟再婚对象一块儿去了别的省城,而李瑶则一直由她妈妈照顾。
林屿曾见过她妈妈几次,是那种很典型的单亲妈妈,温柔又严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对她的要求也比一般家庭高出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蒋弋他们总说李瑶家教森严的原因。
林屿几乎很少从李瑶口中听到她爸爸的任何事,并跟李瑶一样,一度觉得这个人已经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直到刚刚,李瑶说她爸回来了。
林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
“上周四突然回来的,”李瑶低声说,“连我妈都吓了一跳。”
林屿心想:难怪,从上周四她状态就不太好。
“他回来做什么?”林屿忍不住问。
“是啊,我当时也疑惑,他回来干什么呢,这些年不闻不问……”李瑶顿了顿,苦笑了下,眼神有点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争我的抚养权回来的。”
“抚养权?”林屿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李瑶摇了摇头,“不能说争,应该说拿。我妈跟他离婚那会儿,因为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法院就把我判给了我爸。但我爸那会儿看我是个女儿,不是很想要我,所以再婚之后就一直把我扔给我妈在养。”
她说到“扔”时,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在讲一件跟她毫不相关的事儿:“我妈当时是很想跟他要回抚养权的,但后来我爸一家搬到了上海定居,再没过问过我。我妈以为他不要我了,抚养权这事儿也就没再提……”
林屿沉默了一会儿,问:“既然当初不闻不问,怎么现在又想起来要抚养权了呢?”
“……因为他现任生不了。”或许也觉得讽刺,李瑶嘴角一抽,无奈笑了下,“他们结婚好多年了,一直没孩子。大概是黔驴技穷了,就想起我来了。”
“靠!”在一旁听完全程的蒋弋忿忿不平地喊了声,“这都什么人啊,渣男!”
“我当时也想说这俩字来着。”林屿说。
九点一刻,一行人背着书包往学校后门走,李瑶因为家里有事儿没能来,但又不想蒋弋他们继续无端揣测她最近的状态,所以就托林屿把自己家这事儿跟他们简单说了。
“难怪她这几天总郁郁寡欢的。”栗枝皱着眉,声音里满是心疼,“我还以为是她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呢……”
“她是谁啊,班长哎!”蒋弋不以为然,“她会为学习苦恼?”
“哎不是,”马圆脑了挠头,感觉脑子有点儿乱,“那说到底,她这抚养权到底归谁啊?”
“对啊,归谁?”蒋弋也凑过来,一脸好奇。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屿。
“看我干嘛。”林屿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律师。”
他顿了顿:“但听李瑶说,她爸妈这两天都在接触律师,据律师透露,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她爸爸确实是她法律上的法定监护人,但他多年未尽抚养义务,要真打起官司来,她妈妈的赢面应该更大些。”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律师都这么说了,那还担心什么?”蒋弋摆摆手,满不在乎,“打官司就打呗。”
“你以为官司说打就打啊。”陈潮看了他一眼,“不是光有理就能赢的。”
“确实,”许哲阳叹了叹气,“一场官司要真打起来,那可是既费时又费力,光是准备材料、跑流程就够人头疼的,万一拖上几个月,甚至是更久……虽说咱现在还只是高二,但转眼就升高三了,这节骨眼上,李瑶学习要被这事儿影响,那可真划不来。”
“别说高三了,现在就被影响了。”马圆看了看众人,“刚下第一节自习我去办公室交资料,不小心看到了汪老师桌上的成绩单。”
“英语成绩出来了?”蒋弋惊呼。
“嗯,”马圆点点头,“没看你的,放心。”
蒋弋“嘁”了一声:“谁在乎?”
马圆没理他,接着说:“班长英语133。”
闻言,众人都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作为班长兼英语课代表,李瑶的英语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每回考试不说145以上,140是保底有的。
但这回,她却只考了133。
明显的发挥失常。
“那——”蒋弋还欲再说,被林屿出声打断了,“行了,就此打住。李瑶是怕你们担心才让我跟你们说她家里的事儿的,别背着她在背后八卦。”
“以后咱在她面前说话都注意点儿,别老提些不该提的。”许哲阳说着,看了眼蒋弋,“尤其是你。”
蒋弋:“……”
说话间,众人已出了后门,步行至烧烤摊前。
夜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炭火烤肉的香味儿,混着辣椒面和孜然的气息,勾得人食欲大开。
烧烤摊是露天的,就摆在马路边上,九点,正是营业高峰期,生意好得不得了,几张塑料桌椅围了一圈又一圈,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林屿扫视一圈,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林屿冲他大喊:“星然!”
季星然正坐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穿着咖色的棉服,一听有人叫他,登时转过头看,见是林屿,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冲他招手:“这儿呢,快来。”
单就这么看他,很难想象他上个月还在重症监护室插着管子抢救。
很难想象他还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众人都走过去,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见到熟悉的面孔,季星然有点儿抑制不住的开心:“我还以为你们自习要很晚才下呢,早知道我就先点一点了。”
“九点就下了。”蒋弋拉了椅子坐下,“来这儿吃烧烤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我们一中的,你看他们来了,就知道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的许哲阳碰了下脚。
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蒋弋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不是,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补救说法,只能尴尬地干笑着。
“没事儿。”季星然很和气地笑了笑,“我现在没那么敏感了,你随便说。”
“呃……”蒋弋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闭嘴,“我还是不说了吧。”
许哲阳在一旁帮他打圆场:“他就那德行,嘴快,你听光听,别往心里去。”
“真没事儿,”季星然摆摆手,“住院那会儿,我确实挺敏感别人提学校的,好像一提学校,我就觉得自己掉队了,落后别人一大截儿,怎么也不顺心。但现在我想通了,人总有生病的时候、低谷的时候,能有人陪着、惦记着,已经很幸运了。”
“恢复得怎么样?”陈潮关切地问他。
“挺好的。”季星然点点头,“多亏你们来看我,我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了,能吃能睡能走,医生说再调养一阵子就能完全恢复。”
“那就好。”林屿看了看四周,“你哥呢?”
“他去停车了。”季星然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小巷,“这附近没看到车位,他就把车停那边去了——哎,来了。”
林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对面果然走来两个人。
走前面点的,穿牛仔外套的是季粲然。
走后面点的,穿风衣的是……
周漾?
他们怎么一块儿来了?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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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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