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裹挟着暴雨猛砸老宅的玻璃窗，豆大的雨点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窗外的树影，玄关的风铃还在剧烈摇晃。 “今晚雨太大，路上不安全，先在老宅歇脚吧。” 陆明希的声音被窗外的雷鸣吞没大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左手腕。
客厅的吊灯在狂风中忽明忽暗，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苏棠看见奶奶正蹲在樟木箱前翻找着什么。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捧着叠衣物，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其中一件藏青色毛衣被小心翼翼地铺在沙发上，羊毛面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袖口处隐约可见精致的刺绣纹样。“xixi，来试试这件。” 奶奶抬头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的期待，
陆明希站在原地僵成了雕塑，从窗缝灌进的冷风掀起他湿透的衬衫下摆，苏棠清晰地看见他攥成拳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肌肉都在紧绷地颤动。他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奶奶，我……” 话音未落便被老人急切地打断：“快来呀，试试合不合身，你哥总说你长个子快，说不定现在穿正好。” 奶奶已经伸手去拉他的手腕，完全没注意到他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
陆明希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触到衣服的刹那猛地缩回，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般后退半步，背脊重重撞在玄关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别这样了奶奶！”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嘶吼，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我不是他！我穿不了他的衣服，也成不了他！”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暴雨还在不知疲倦地倾泻。陆明希衬衫领口的纽扣已解开，闪电再次亮起的瞬间，苏棠清楚地看见他心口处蜿蜒的疤痕，那道狰狞的凸起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条永远无法愈合的沟壑。“那年车祸，暴雨也是这样大。”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潮湿的哽咽，“哥哥把我护在身下……”
泪水终于从他泛红的眼眶滚落，砸在胸前的疤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从那以后，您就只当我是他，可我是陆明希啊！”
奶奶呆坐在沙发上，手中的衣服滑落在地，羊毛面料沾染上地面的灰尘。老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困惑，随即被巨大的茫然淹没，泪水顺着皱纹沟壑无声流淌。苏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将老人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指腹摩挲着她手背凸起的青筋。看着眼前一个隐忍多年终于崩溃、一个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的身影，心疼像潮水般漫过心头，她终于明白那根红绳、那半片桂花、那个模糊的屏保背后，藏着怎样沉重的思念与自我拉扯。窗外的风还在呼啸，而某个尘封多年的真相，正随着这场暴雨缓缓漫溢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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