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过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陆明希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疏离温柔，递给苏棠文件时指尖会刻意避开触碰，晨会汇报时逻辑清晰语调平稳，只是眼底的青黑像晕开的墨渍，总在不经意间泄露难以掩饰的疲惫。衣柜里的深色西装渐渐被浅灰、米白的衬衫取代，领口不再系紧绷的领带，露出脖颈流畅的线条。茶水间重新摆上桂花茶包，他却常常握着温热的茶杯出神，目光落在杯底沉浮的桂花上，久久没有动静。
苏棠开始频繁地往老宅跑，每次都带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她蹲在樟木箱前翻找旧物时，奶奶总会搬来小板凳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过去的事。“这是 xixi 八岁生日拍的。” 苏棠举起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怀里紧紧抱着掉了只耳朵的小熊玩偶，嘴角沾着桂花糕碎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在他毛茸茸的发顶上跳跃。“奶奶，您看这个 xixi。” 她把照片凑到老人眼前，指尖轻轻点着男孩的笑脸，“他虽然长大了，可心里还是那个爱吃桂花糕的孩子呀。”
奶奶枯瘦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笑脸，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水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在照片边缘晕开淡淡的水渍。“我的 xixi……” 她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分不清是唤哥哥还是弟弟，只是握着照片的手越来越紧，像是怕这珍贵的影像会被风吹走。苏棠默默递上纸巾，看着老人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相册，忽然明白有些执念并非不愿放下，只是害怕遗忘。
陆明希再次踏入老宅时，正撞见苏棠和奶奶在厨房忙碌。蒸笼里飘出的桂花香气漫过整个客厅，桌上摆着一盘刚出锅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旁边整齐码放着陆沉兮的旧物：泛黄的毕业照、磨光滑的钢笔、还有那只小熊领带夹。奶奶听见脚步声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迷茫，她拉过陆明希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踏实的暖意：“xixi，再给奶奶讲讲你和哥哥的事好不好？就讲你们偷摘邻居家桂花被追着跑的那次。”
陆明希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下，熟悉的甜香在舌尖炸开，混杂着记忆里哥哥的笑声、车祸的巨响、多年的压抑一同涌来，喉咙瞬间被哽住。苏棠递来的温水顺着喉咙流进心里，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中缓缓响起：“那天哥哥踩着板凳爬墙摘桂花，结果摔进了玫瑰花丛，手上扎满了刺还嘴硬说不疼……”
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陆明希的讲述时断时续，偶尔会被哽咽打断，但他没有停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像被春风拂过的嫩芽，一点点探出头来。苏棠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奶奶眼角的泪光里渐渐有了笑意，看着陆明希紧绷的肩线慢慢舒展，看着那盘桂花糕在阳光下渐渐冷却，心里明白，这场迟到多年的释怀，终于在桂花香里，在祖孙俩的对话中，悄然开始了。雾散月明的光线下，缠绕多年的心结，正随着缓缓流淌的时光，一点点松动、渐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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