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骆钦文伸手越过他关门的举动,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近到贺元晟能闻到那股熟悉香水味,抬头就能看见那张脸——
骆钦文正垂着眸,过于专注地看着他,见贺元晟抬眼望来,他吸了一口烟。
“能走了吗?”
话未落音,骆钦文突然咳了几声。
贺元晟注意到他将唇边的烟取了下来,借着月色,眼尾处有些红,烟没过肺,却像是被呛着了。
脑海里赫然浮现出不久前骆钦文在酒楼里游刃有余朝他吐烟的模样,和现在不会抽烟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贺元晟从他手里接回自己的行李,平静地点头:“可以。”
说完便率先离开按了电梯。
骆钦文低头看了眼落空的手,心一顿,很快沉了下来。
从进电梯一直出小区,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更别说像半个小时前还能游刃有余地笑着聊天,沉默的气息争先恐后地将两人包裹着。
“我来开吧。”
终于抓到机会,骆钦文在贺元晟开驾驶门时开了口。贺元晟闻言看了他一眼,客气道:“还是我来吧,没有让领导开车的道理。”
话刚落音,骆钦文朝他定定地看了过来。
没注意到他的视线,贺元晟拉开门坐进了驾驶座,不久后,骆钦文也坐了进来,不过不像是来的时候坐在后座那样,他拉开了副驾驶。
“后面冷。”骆钦文面不改色地解释。
贺元晟嗯了声,顺手调高了温度,等听到身旁传来系上安全带的声音,他松了刹车。
因是周末,路上车很多。
但好在离机场不远,贺元晟并不急,开得很稳,只是偶尔有些出神,在想到曾逍那些话时。
他没想到,曾逍会和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上床。
这和他记忆中的曾逍完全不同,在他的认知里,曾逍虽爱玩但知分寸,每次出去都会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
这三年里他们朝夕相处,可曾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贺元晟似乎都不清楚。
曾逍是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性真的很重要吗,和爱真的能分开吗。
一箩筐的问题在脑海里盘旋着,贺元晟望着前方车尾的红灯,在红灯倒计时结束后,他松了松放在方向盘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手指。
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于曾逍最后说的那番话。
贺元晟一顿,他偏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骆钦文。没等他视线落下,后者像是立马觉察到他的视线,竟莫名地挺直了背,一副即将要听训的姿态。
“有话跟我说?”
本来没有的,贺元晟心说。
但骆钦文视线太过强烈,贺元晟只好开口:“骆总认识我,”他语气一顿,一时没有更改对曾逍的称呼:“我男……”
像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后面的话,骆钦文打断道:“无意间撞见过几次,和他算不上认识。”
贺元晟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曾逍的话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影响,骆钦文只是他的上司,人品怎么样,爱去哪玩,爱玩什么,喜欢男人或者是女人都是他的事。
至于曾逍误会骆钦文和他说了什么,这更是无稽之谈,他和骆钦文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在一周之前,他们甚至连面都只在公司里见过几次。
“我朋友是那家会所的老板,”沉默之际,骆钦文突然开口,像是引导:“那里全都是男人。”
“但我没有看。”
贺元晟偏头看了眼骆钦文,细细品味他的语气,过了许久才迟疑地开口道:“骆总歧视同性恋?”
“没有。”骆钦文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他直勾勾地望了过来:“我本人就是同性恋。”
贺元晟踩了脚刹车。
狭窄的空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贺元晟没想到骆钦文会在他面前出柜,他明明只问了他和曾逍是否认识——
连这个问题都是随口问的。
工作了这么多年,贺元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以往的领导对自己的私人生活都很在乎,除了让人头疼的舆论问题外,更多的是无形中自带的边界感。
像骆钦文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经怀疑是不是他年纪太小,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但想到他不似年龄那般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贺元晟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该作何反应,贺元晟只好沉默。
松了刹车,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了一段距离。
快到机场了,路边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正当贺元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揭过时,身旁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贺元晟,你分手了吗?”
话刚落音,贺元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担心,”察觉到他的视线,骆钦文顿了一下:“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工作状态,”
说完,他直勾勾地投来视线:“他配不上你。”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一紧,贺元晟扫过骆钦文格外专注的目光,眼眸闪动一道没什么情绪的视线,他平静地开口:“不会影响工作,骆总你放心。”
骆钦文张了下唇,有些欲言又止。
“至于有没有分手,”贺元晟移开视线,语气里毫不遮掩地透露出不快:“不好意思骆总,我不想回答,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话刚落音,车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贺元晟知道自己将话说得太过直白,没有任何处于上位的人能够接受他这番不留情面的态度,但贺元晟今天太烦了,不想委屈自己再藏着情绪,也实在不想满足骆钦文一而再再而三的窥探欲。
这让贺元晟很不适。
之前那点对骆钦文的不满眼见着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对不起,”骆钦文道歉道:“是我不好。”
贺元晟紧皱的眉松了下来,他略带不解地偏头看去,只见骆钦文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像是噙着听到满意答案后的喜悦,眉眼在黑暗里更显深邃,见他望过来,献宝似的举起了手里的包装袋。
贺元晟这才注意到骆钦文一直抱着汤对着出风口,像是怕它冷了。
刚冒出来的火被这个举动压了下去,贺元晟虽不知道骆钦文为什么不生气,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刚刚将气多半撒在了骆钦文身上。
情绪得到片刻释放,贺元晟很快平静了下来,反思自己的行为不妥,沉默片刻后,他低声说了谢谢:“不好意思骆总,刚刚我语气不好……”
“嗯,没关系,”骆钦文声音很轻:“喝点,还是温的。”
车子已经驶入了地下停车场,贺元晟想拒绝:“不用了。”
“你晚上没吃什么,”骆钦文打开了包装,示意他将车停在一旁:“时间还来得及,垫一点是一点。”
话已至此,贺元晟没再说什么。
将车停好后,从骆钦文手里接过包装盒,贺元晟将唇贴在边缘,很轻很慢的抿了几口。
汤很香甜,温度适宜。
他喝了好几口,等到身子变得暖和起来时放下了汤盒,没等他说声谢谢,一旁的骆钦文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汤,在贺元晟略带不解的目光下,仰头一饮而尽。
贺元晟:“……”
“我也没吃饱。”骆钦文将餐巾纸递给他,随后从容地推开了车门:“走吧。”
贺元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他这样打岔,不知不觉间,贺元晟不再沉浸于曾逍出轨后的情绪里,反而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骆钦文身上,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或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不过一直等到登机,骆钦文都表现的很正常,这无疑让贺元晟松了一口气。
晚上国内航班很少。
头等舱里的人不算多,贺元晟和骆钦文位置靠在一起,两人落座后没有过多的交流,周围也很少传来说话的声音,隔着一道扶手,等待飞机起飞。
按照规定关手机之前,贺元晟看到了曾逍发来的消息。
【曾逍:哥,对不起。】
贺元晟盯着这行字沉默了许久,他没想原谅曾逍,但也没想说什么重话,一段失败的感情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可能曾逍和他都没有发现,贺元晟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比如爱。
他不得不承认,这三年里他是喜欢过曾逍,喜欢他热烈,喜欢他直率,更喜欢他年轻身上的朝气蓬勃。
但要说爱,贺元晟也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
会不会更多的只是习惯,毕竟如果他是真的离不开曾逍,或许能试着接受曾逍这一段“经历”,去了解曾逍的心路历程,至少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除了刚知道时出于愤怒的情绪外,在平静下来他明明可以平静地去和曾逍谈一谈,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很轻易就接受了曾逍会离开他。
眼眸一沉,贺元晟没再想。
他这几天太累了,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舱内的灯光一暗眼皮就有些抬不起来,他想和骆钦文说一下想先休息,结果刚一偏头,便发现骆钦文也在看他。
看得很专注。
贺元晟被他看习惯了,不像前几次那样排斥,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习惯而已,不过借着一点光线,贺元晟注意到骆钦文的耳尖似乎有些红。
没等他说些什么,骆钦文下意识地舔了下唇。
嘴唇被他舔得很湿润,让人无法避免地想到不久前他喝汤的那幕,贺元晟很少和别人同吃一碗东西,这样太过亲密,和曾逍都很少有,这样想着,顿时有些如芒在背。
好在骆钦文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要休息?”
“嗯。”贺元晟点头,也不管他是否还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交代:“我有点困。”
“好。”骆钦文应了声,示意他将一旁放在地上的小行李箱递给他:“放在我这,空间大你好休息点。”
他语气一顿:“我现在不困。”
说完他便朝贺元晟伸出手来,见他态度强硬,贺元晟想了想,将行李箱递给他:“谢谢骆总。”
骆钦文嗯了声。
空间确实大了不少,没再去纠结其他的事情,没过一会儿,贺元晟便沉沉地阖下眼皮,头偏向走廊那边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听见空姐似乎在说话。
说的什么不太清楚,只听见身旁的骆钦文压着声音说了句:“给我。”
脚步声在耳边很轻的响起,空姐离开了。
不出一会儿,身上被披上了厚厚的毯子,似乎还带着尚未消散的体温,很暖和。
在睡梦中,贺元晟闻到了这几天早已让他熟悉的味道,他睡得更熟了,下意识将自己蜷缩在了温暖的毯子里,很快就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贺元晟是被一阵气流颠簸颠醒的。
入目是一片漆黑。
两侧的呼吸灯并不明亮,隐约只照出舱内的大致面目,提示牌显示着当前温度和时间,贺元晟盯着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他睡了不过半个小时。
他明明没做梦,可却很累,贺元晟知道大概是因为受他情绪影响,自从知道曾逍出轨到现在,工作的压力除外,他能感觉到自己处于高压的状态。
他不擅长排解情绪,不过换个环境,或许在很大程度上能缓和一些,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熟。
或许是坐的有些久,贺元晟全身有些酸疼。
正想换个姿势,他身体稍微一动,下巴突然被类似于头发的东西,很轻地蹭了一下。
贺元晟很快僵在了原地。
黑暗里,他终于察觉到身侧有道很沉的呼吸声。
贺元晟一愣,尚未清醒的意识很快回过神来,他偏头去看,下巴很快被一缕头发撩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味道见缝插针地涌入他的鼻息之中。
刚睡醒的思绪有些迟钝,贺元晟迟疑地没再动。
可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动作,靠在他肩膀上的人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沉默之际,还下意识地蹭了过来,柔软的头发很快划过他的脸颊。
贺元晟猛地垂眸。
只见不久前才和他说不困的骆钦文,正正襟危坐地睡倒在他的颈窝之间。
骆钦文:我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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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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