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发生了冷战,不,应该说是林皎霞单方面的不想回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面对林皎霞的责问,贺灵韫无言以对,用沉默报以肯定的回应。
二人冷战了数十日,江淮青瞧不下去,劝皎霞道:“过去了这么久,灵韫应当是忘了,才未和你提起此事,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了,你先冷静些,等回蠡渚后再听灵韫解释,好吗?”
其实,第一次见到驸马,江淮青就认出了这是女儿当初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可她以为皎霞还记着,也就没提醒。
“孩儿知道。”
林皎霞说是在置气,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她那时分明也不小了,怎么会连灵韫的脸都没记住呢?难道她的记性一直都很差?
林皎霞偷偷瞥了一眼贺灵韫被伪装成男子的身影,她被伪装得很好,好看的丹凤眼被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所代替,细眉被加粗画为在男子身上更常见到的浓眉,就这么在眉眼处做出小小的变动,已是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三千青丝被简朴的木簪简单束起,身形板正,真是与着女装时别一番精神气。
林皎霞的气顿时就消了。
美人就算换了个性别,五官稍稍变动,依旧是美人。林皎霞自诩不喜欢男子,也不喜欢与男子亲近,在宫中时她就喜欢与姐妹和别宫的妃嫔往来,就是阿想,也是阿娘问过她的意思,她觉得漂亮才留下的。
宫中的女子柔软似水,身上有好闻的脂粉味,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
林皎霞在出宫前,原以为全天下的女子皆如此,直到她遇到了贺灵韫。
她的身形笔挺,总将一只手别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书在念。面上粉黛未施,腰间虽挂着香囊,身旁却萦绕着与其不符的淡淡清香。
她说起话来确是符合江南水乡女子该有的吴侬软语,可声音倒似那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果酒,入口的瞬间感觉冰冷,可当嘴里的甜味逐渐发散,你又会感到回味无穷。
林皎霞实在是盯得太久了,久到贺灵韫不知她是消了气不知如何同自己搭话,还是依旧憋着气在心中责怪自己。
贺灵韫攥紧手中的辔绳,骑马走到皎霞身侧。
“我……”我不该瞒你。
可这话在心中酝酿了几遍,脱口而出的却变成了:“我们快到临安京了,城门就在不远处。”
林皎霞朝着马路尽头看去,临安京的高大城池正耸立在眼前,离她们越来越近。
见皎霞有了回应,贺灵韫继续叮嘱道:“靠近城门后,我们要将声音压低,若是守城将士问起,你就说我们是蠡渚人士,我与你是兄弟,车中坐着的两位,一位是我们的阿娘,一位是我的妻,也就是你的嫂嫂。”
“嗯,”林皎霞悄悄远离了一个身位,“我去同阿娘说说。”
贺灵韫还当她是在躲着自己,蓦地有些失落,又怎知皎霞正背着她呲牙咧嘴地自省:我在想什么,应当没被看出来吧?
离城门更近了些,路上多了许多将要进城的行人,看样子是进京赶考的文人。
是了,每年的二月是科考的时候,贺灵韫暗道不妙。果然,城门排起了长队,守军在细细查看每一个人的路引。
“你们将路引拿好,进城时莫要慌张。”
这路引是贺灵韫花了重金从官府手中要到的,人非圣贤,官府的俸禄又不高,贺灵韫抓住他们这点心思,成功拿到了路引。
此行来京,四人皆为自己取了化名。
“你们,路引给我看看!”
在马上的二位下马,将路引给守军看了。
守军一一看过,拉开她们身后的马车帘子。
“马车里的两位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贺灵韫满脸陪笑道:“这位大人,马车里的两位是小民的阿娘与夫人,我们这回进京,是来探亲的。”
“那这位呢?”
林皎霞眼看自己被点,回道:“大人,我们是兄弟。”
林皎霞这一张口,守军起了疑心,将路引捏在手里,继续盘问道:“声音怎么这么细,像个女子一般?”
林皎霞大感不妙,背后渗出汗来,她的声音本就尖细,就是刻意压低了嗓子,听起来也不像是个正常男子。
“回大人,小民这弟弟……”贺灵韫顷刻间稳住神色,装出哀伤的样子将守军拉到一旁,低声道,“他幼时顽劣,邻里同玩的孩子一生气,就狠狠地往他那处踢了一脚,不曾想竟是把命根子踢坏了……”
贺灵韫又是难过地流泪,守军起了恻隐之心,转头打量了皎霞一眼,目光停留在那处,觉得她可怜。
林皎霞感到莫名其妙,正觉得这守军过分冒犯,就听他挥手说道:“放行。”
直到守军消失在视野中,林皎霞才牵着马好奇地挨到灵韫身旁问道:“你说了什么,他怎就放行了?”
而且,灵韫的眼角也有些红,似是刚哭过。
感受到皎霞靠近的气息,贺灵韫心中自是欣喜,她已有七八日未主动同自己搭话了。可,方才发生的事,她该说么?皎霞听了,怕是会再次生气罢。
没有哪个乾元希望自己成为阉人,就是误传也不行。更何况皎霞又正正好不举,岂不是正好撞到她的痛点上?
“没什么,我就说你是刚分化完,声音还未变过来,是孩子的声音。”
“真的?你就……没有说别的么?还是说他欺负了你,你才哭了?”
林皎霞又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若她现在还是风光无限的六殿下,她一定要回去扁那个守军一顿。
贺灵韫忍住想要揉眼的冲动,这妆虽可保持一月有余,可画得不易,若是在街上不小心毁了就遭了。
“我这是装的,为了换取人家的同情罢了,你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怀恨于心。”
林皎霞见自己的想法都被看破,知自己是误会了,又是笑盈盈地跟在贺灵韫身后,道:“嘿嘿,你真聪明,能想出这么个说辞,你不知道,我刚才是吓得脑子都发懵,差点就露馅了。”
贺灵韫听她这么说,知道皎霞是彻底不计较了,这才终于回过头认真回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是她提出的回京,她就要将皎霞保护好。
回贺府的路在过去十六年里走了无数次,就是闭上眼,贺灵韫也能在无人带路的情况下绕到贺府大门。
只是这次回来,她不再是以贺府嫡女的身份,而是一个陌生人。
“这位大哥,”贺灵韫看着过去这位总是恭敬地称呼自己为小姐的门子,心中五味杂陈,“可否烦请你去叫下你家的三小姐,我是她的朋友。”
门子疑惑地看了灵韫一眼,心想三小姐何时交过这样的朋友,却还是认真将话带到了。
“阿福,你说的朋友在哪?”
“小姐,就在门外的马车旁等着。”
贺灵韫倚靠在马车旁,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情难自抑。
妹妹的声音似乎更成熟些,也更沧桑了。
“这位是……”
贺灵漪狐疑地看着贺灵韫的脸,只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可这名男子,她分明没见过。
“请问这位兄台是否认错了人?灵漪冒昧,似乎并未见过您。”
贺灵韫站直了身,笑道:“小姐不认识在下,是应当的,因为在下并不是小姐的朋友,而是你姐姐灵韫的,不知可否借过一步说话?”
听到姐姐的名,贺灵漪眼波流转,也不需要听到再多的解释,当下就邀请一伙人入府。
“兄台在此说话,绝不会有旁人听了去,你若是有姐姐的消息,不妨直说。”
贺灵漪紧张地抓着身下的襦裙,盯着贺灵韫的唇瓣,目光透露着期盼与催促。
贺灵韫又是抓着林皎霞的手,终于得以安心说出真相。
“灵漪,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贺灵漪的眸子蓦地睁大,身子一动不动,就连胸腔都忘记了起伏。
“我、我不明白,你们可否再说一次?”
贺灵韫理解灵漪的心情,当初看到皎霞平安归来,她也是同样确认了一次又一次,生怕她只是自己日思夜想所生成的幻像。于是,她兀自牵着皎霞的手,将相似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姐姐,我回来了。”
长期妆容,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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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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