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先拿下,再放下。
很多人拿不下,也放不下。
周里里拿下了,然而能不能放下却由不得她做主了。
青竹唤出竹剑,“我们还有十分钟时间,你先去镇住她的五感,记住她有孕在身,需掌握好间度。”
“主人放心,我会保住她。”
剑灵得到指令,立即执行,效率高的昊心一个劲暗骂剑灵是个狗腿子,和家里的臭小狗大黄相比,不遑多让。
“眼见虽可造假,但记忆难造。”
竹剑悬于周里里头顶之上,散发出暗红色的嗜血光芒,青竹调息凝神,缓缓阖上双眼:“到你了,用昨晚教你的第一个引魂术,等八分钟后叫醒我。”
说着,青竹已然陷入一片灰色蔼雾。
而昊心,听话先施完术法,再用手机设了个八分钟倒计时,接着眼神四下飘忽,身体后转,鬼鬼祟祟溜向了青竹不让他进去一探究竟的神秘竹屋。
推开门。
所见陈设稀少空荡,唯院落中间一架躺椅突兀地摆在那儿,令昊心恍惚。
他走上前。
指尖划过扶手,躺椅干净到无一粒尘埃,像是未经过岁月侵蚀般弥新。
昊心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他弯腰坐下,椅子跟着前后晃动。
好似反复碾过刚落下的秋黄枯叶,吱呀吱呀地响声中透出股难言凄凉。
门关上了。
积攒的幽怨彻底爆发。
“够了,你不要拿当初拖时间签字,是为了和我结婚的话来道德绑架我!”
周里里皱着眉吼道。
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崩溃地指控钱有良:“从和你结婚到现在,钱度不肯改口喊我妈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他喊。但是他动不动说我害死了他的妈妈,又哭又闹让邻里邻居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他小,那你呢?你不知道维护我,你就知道加班加班加班,整天加你那个死班,让我一个孕妇在家带钱度,还让我被人戳脊梁骨,你要不要脸!到底懂不懂怎么保护你老婆!”
钱有良烦躁地揉着眉心。
工作已经很烦了,回到家里还有一堆杂事要处理,他不堪其扰回:“我说换个房子你不听,现在又埋怨邻居戳你脊梁骨是因为我不保护你。里里,凡事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工作一天了真的很累,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不讲理?”周里里指了指自己尚未显怀的孕肚,呵声责问:“凭什么搬家!我是你明媒正娶进来的,我凭什么搬家!我不管,我怀孕了,你明天必须把孩子送回他外公外婆家,不然咱们俩就离婚,趁早一拍两散完事。”
“把他送回前妻家,亲戚朋友怎么看我?你被人说了句都受不了,我就能受得了被一堆有血缘关系的人指摘?”
周里里眼眶瞬间红了。
“钱有良,你终于承认你就是故意不想维护我了。离婚!我要和你离婚!我明天就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你等着收律师函吧,我要让你净身出户。”
凌厉从钱有良的眼中一闪而逝。
他双手扣住周里里愈发圆润的肩,好声好气劝解:“你是孕妇,情绪不能那么激动,乖,我们别发那么大脾气。”
“你别碰我!”周里里使劲挣扎。
“不生气了,先听老公说两句。”
钱有良把人牢牢禁锢在怀里,贴在她耳畔温柔说:“里里,当初签离婚协议那件事,我要是答应把孩子送回前妻父母家,到时候再想把孩子接回来就是痴人说梦了。你知道咱妈是什么脾气,孙子真要不回来就算了,假如你这胎生的要是个女儿,那我们到时候不仅落不到她一句好话,她老人家手底下的房子和存折更是想都别想。”
“你就是找理由,你根本不爱我。”
面对周里里煞有其事的控诉,钱有良退开一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怎么会不爱你呢,但不能因为孩子这件事情,让我们因小失大对不对?”
周里里的固执略有松动。
她表情纠结地拍开钱有良的手:“你也说了是假如。说不定我这胎怀的是儿子呢。你想想,要是到时候家里养了两个儿子,这一大一小闹起矛盾来帮谁都里外不是人,明显更得不偿失。”
“可我们没得选,里里。”
“有,你先把孩子送到朋友亲戚家让他们帮忙带段时间。等我生了以后,要是男孩就送钱度回他外公外婆家,要是女孩就继续养着钱度,怎么看咱们也不吃亏,我怀孕也能少受点气。”
刚刚还在发脾气闹离婚的人,现在又依偎在老公怀里,商量着,算计着。
“你说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钱有良蹙眉陷入深思,少顷,他眉目舒展,肯定了周里里给的提议。
“好,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安心在家养胎,其余的不用操心。”他抬手抚上周里里的孕肚,安慰道:“不管这胎是男是女,总归是咱俩的孩子,放宽心。”
“嗯。”
眼前依偎相拥的场景消失。
黑夜变成了白昼。
情爱易逝,好景不长,周里里气愤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遍遍拨通钱有良的手机号,只不过,电话那头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不厌其烦提醒她: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啪!
手机被扔到一边。
青竹走过去,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正在显示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短信:
昨天和经理调了十天休,我带度度去西藏玩一趟。你怀孕不方便,在家乖乖等我们回来,有事联系咱妈,她离得近能顾上你。喜欢什么东西给我发信息,我和度度给你挑礼物带回来。
难怪周里里变得又气又怨。
不到一百字的短信,威力惊人。
足以将她好好的心情再次毁灭。
青竹漠然看完这一切,对周里里在境内说的那些话,产生了几点新怀疑。
“还有多久到八分钟。”他倦声问。
“主人,还有十五、十四秒。”
剑灵积极回答。
十四秒对追求成绩的运动员来讲,说快不快,对青竹而言却是转瞬即逝。
他捻了捻手指,冷笑:“好久没给你开过荤了,带你去杀个人玩玩。”
与此同时,空气划过一道势如破竹的惊响,刚推开里间房门的昊心颈侧一凉,危险悄然而至,寒意凝聚的力度但凡抖两下,大罗神仙也小命难保。
昊心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舔了舔干燥的唇,认错求饶:“我错了,我不应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手贱,我没有喵的九条命,还学喵喵的好奇心。”
“是吗?”
“嗯嗯嗯,是的是的。”昊心嘴上应。
青竹哦了声,继而道:“老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如此诚心认错,我若是揪着不原谅你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闻言,昊心疯狂赞同,“对对对,我就知道老板慈悲心肠,悲悯万物……”
剑刃往里一压,颈间传来阵阵刺痛。
昊心立刻噤声,老实收回没拍完的高级版马屁,暗暗在心中期待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能否为他从天而降。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昊心赶紧摸出来把倒计时提醒给关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青竹扫了眼里间的红玫瑰花田,一股沁鼻花香没来由的令他心生烦躁:“八分钟已经过去,安排你的事做不好便算了,但在此之前我特意向你表明过态度,你仍是明知故犯因此错过唤醒我的时间,你说,你究竟该不该死?”
昊心脖颈微微泛痛,他思虑来思虑去,鼓着不要命的勇气小心反问:“我说该死会怎样,说不该死又会怎样?”
青竹冷嗤,“自然是不会怎样。”
昊心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见青竹接着说,“可不听话的妖怪,自然是不能出现在我身边。你不该死,但你该滚。”
剑身离去,昊心一惊,立即转身,放出藤蔓去捆青竹,未曾想到,此处是青竹之“境”,昊心以往死皮赖脸的方式全然无效,他被驱逐出神境,眼前除了喊着头疼的周里里和乖巧的钱蕊蕊,哪还有青竹一丝存在过的身影。
“该死!我不应该手贱的!完了!”
昊心自说自骂,后悔至极。
回头见周里里捂着头直喊疼,他烦躁地向母女俩抛去一阵带有药香的蓝色烟雾,随即头也不回消失在原地。
回到别墅没有看见青竹,昊心才意识到青竹已经离开此地,去了别处。
他懊恼不已,抓着头发,“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让青竹对我产生点信任,现在全因为我的好奇心毁了、毁了……”
小藤蔓钻出袖子,缠绕在他脖颈上,治疗竹剑留下的破皮划伤,以示安慰。
愁眉不展的昊心跌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像是失去前行方向的夜旅人。
另一边,怀揣着任务的青竹,带着疲倦之色和满腹疑惑,用万里门出现在遥遥西藏。
“主人,说好给我开荤,你逗我。”
剑灵委屈巴巴地在神境内控诉青竹。
青竹不为所动,“他不是你能吃的,吃完轻则闹肚子,重则剑毁灵消。”
剑毁……剑灵害怕,剑身颤了颤。
“主人真不让他继续跟着了?依我看,他一定会回镇上的那栋别墅蹲你。”
青竹沿着人流向前直行,“我住处颇多,那处早晚会被当地政府拆掉。”
“那您建别墅的意义何在?”剑灵实为不解。
“以后你便会知晓。”
“好吧,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走到哪便是哪儿。”
剑灵不再追问。
和主人生活万年,他总是会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剑灵听不懂,便学会安静点不要讨他嫌,因为它非常怕惩罚。
孤寂身影,一刻不停往前。
脚下这片沉重的土地,吸引无数人朝圣前往。来此旅游、拍照、净化心灵者不在少数。然他不为任何驻足停留。
黄昏之时,温度渐势走低,青竹迎着风,踩着雪,几息间踏上一处无人高峰,随手化出一张竹椅,对即将眺望到的震撼景色毫不在意。
大概是他太冷漠了。
落下的雪粒快碰到他时竟自动往两侧绕开,硬是一丁点也不敢触及他分毫。
青竹坐下,放出竹剑在周围活动。
过了片刻,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从旁拔地而起,地面未曾传来震动,也未曾惊扰到青竹,见状,绿叶簌簌掉落,打起了青竹头顶的注意。
青竹挥手散去即将落下的落叶,仰起下颌,望了眼看不到头的参天大树。
只觉无趣乏味。
他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高处不胜寒,此山葬了不少拥有信仰的凡人。你来此处躲闲,倒让我一通好找。”
“寻遍四处,唯独此处凡人不敢轻易炸毁,于我而言,算个休养的好地方。”
大树朝青竹伸出一截长枝。
绿油油的叶子健康、葱翠、盎然,大大方方装点着树枝。
青竹瞥了眼,“我对摘你的叶子不感兴趣,若让凡人瞧见,或许会马上改变主意,选择登你的顶来彰显风貌。”
大树才不管他摘不摘,先抖了几片叶子落于他腿上,青竹摇头轻叹,一片片拾起放到口袋中,“前段日子,你让名为昊心的妖怪来寻我求助,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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