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年8月10日晴西南边境?勐拉寨
日头悬在青瓦尖上，把石板路晒得发白。蝉鸣黏在滚烫的空气里，连河边垂着的水草都蔫蔫地贴着水面。十岁的林砚正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打水漂，古铜色小腿在波光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阿砚！"
河对岸传来父亲的呼唤，带着澜沧江冲刷过的粗粝感。少年猛地抬头，看见林正雄站在老槐树下，藏青色工装裤还沾着修车铺的机油，手里举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 —— 边角用牛皮绳仔细捆着，露出半截银色的奥特曼剪影。
"阿爸！"
他像条滑不留手的小鱼，踩着水凫到岸边，脚丫子在泥地里踩出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林正雄弯腰接住扑过来的儿子，掌心的老茧蹭过孩子晒脱皮的后颈："当心河底的青苔。" 说着便把玩具模型塞进儿子怀里，指尖在硬纸板上停顿了半拍。
奥特曼的塑料面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正是上周电视里播过的「迪迦」形态。林砚把模型举过头顶，鼻尖还沾着河水的凉意："阿爸要去镇上吗？" 他记得父亲说过，集满五个零件就能拼成完整的奥特曼。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掌心在儿子后背慢慢摩挲："阿爸要出趟远门。" 指腹碾过孩子脊梁骨凸起的骨节，那里还留着昨天爬树时蹭的结痂，"在寨子里别乱跑，听见阿嬷喊吃饭就回家。"
"知道啦！" 林砚把奥特曼护在胸前，"阿爸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林正雄喉头动了动，终是咽下没说完的话。他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指尖在发间多停留了两秒，像要把这触感刻进骨子里。
2005年8月12日暴雨西南边境·勐拉寨
雨来得急，像天神打翻了墨缸。热带雨林的树冠被压得低低的，雨点砸在芭蕉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寨子外的雨林却像煮沸的锅，枪声混着闪电，把夜幕撕开一道道血口子。
林砚蹲在阁楼地板的缝隙旁，听着楼下阿嬷们压低的抽泣。他摸了摸怀里的奥特曼——塑料壳子已经磨得发白，边缘还沾着前日河边玩耍时蹭的泥——突然起身，蹑手蹑脚地把木门反锁，猫着腰钻进村后的雨林。
雨林是他的第二个家。十岁的少年像只灵猫，踩着倒伏的树干，借着雷光避开流弹的轨迹。雨林深处炸开火光，像被劈开的紫色天幕。林砚在熟悉的小径上飞奔，雨点打在阔叶上的声响掩盖了脚步声。他记得父亲说过，遇到危险就往老榕树跑，那里有三条交错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屏障。
雨水的腥气裹着火药味钻进鼻腔，他却在这样的混乱里，准确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阿爸！”
呼喊混着雷声炸开。林正雄转身时，枪口上的血珠甩在孩子脸上。他瞳孔骤缩，冲过去的瞬间，子弹擦着耳际划过，在树干上烫出焦黑的洞。"躲起来！" 他嘶吼着，把儿子按进三条交错的树根中腐叶堆积的凹地，头顶的芭蕉叶正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
"藏好！"转身时，后襟被只小手攥住，他低头，看见儿子怀里的奥特曼正对着他，塑料眼睛在闪电下泛着诡异的光。
雨下得更急了。
林砚蜷在芭蕉叶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突然浓得化不开，混着泥土的腥甜，像条冰凉的蛇钻进喉咙。他看见阿爸的背影在雨幕里摇晃，金丝眼镜的反光一闪而过，接着是腕表表盘"咔嚓"的裂响——那表是去年阿爸用修车铺后院的废铁堆里扒拉了三天，才给他换来的生日礼物。
"阿爸！"他张嘴，却只发出气音。闪电再次亮起时，父亲的身体挡在另一人身前，那抹高大的身影正缓缓倒下，汩汩鲜血在泥水里晕开，像朵逐渐枯萎的花。
雨林突然安静得可怕。
当枪声渐歇，晨雾漫进雨林。被父亲挡住的男人脱下染血的风衣，裹住浑身发抖的少年。檀香混着硝烟钻进鼻腔，林砚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像深秋的江水般平稳，："从今往后，纪家就是你的家。"
他低头，看见少年怀里断头的奥特曼，塑料脖子处裂开的茬口，像巨兽张开的嘴。
2005年8月30日 晴京市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纪琛踮着脚扒在别墅铁门上，阳光透过叶隙在白衬衫上洒下斑驳光点。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黑色轿车在香樟树影里缓缓停下，保镖整齐划一地拉开车门。
"爸爸！"
男孩刚要扑过去，却在看见父亲身后的身影时猛地顿住。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缩在阴影里，皮肤被晒成深褐色，洗得发白的短袖下露出嶙峋的手腕，怀里紧紧抱着个断了头的奥特曼 —— 银色的脖颈处露出黑色裂痕，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这是林叔的儿子，林砚。"父亲的大手按在男孩肩上，"以后住我们家。"
他的语气平静如初，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在扫过奥特曼时，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蝉鸣声突然变得清晰。纪琛望着对方攥紧奥特曼的指节，泛白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泥渍。
纪琛盯着男孩的眼睛——那里面盛着和他一样大的孩子不该有的东西，像雨林深处没被阳光照过的潭水。他伸出手："我叫纪琛，你叫什么？"
"林...林砚。"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纪琛笑了，从保姆手中接过那支抹茶味的冰淇淋："给你，甜的。"他看见林砚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惊动的蝴蝶，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
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洒下斑驳的金斑。林砚舔了口冰淇淋，甜味在舌尖炸开，是他从未尝过的、带着温度的甜。
2005年9月晴京市
晨光斜切过雕花铁门，纪琛的白球鞋在红毯上踏出轻快的节奏。他攥着林砚的手腕穿过爬满紫藤的长廊，校服领带歪在锁骨处，像只永远停不下来的花蝴蝶。新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两个身影 — 一个像刚修剪过的玉兰枝桠，另一个却带着雨林植物的粗粝，校服袖口还短了两指。
走廊拐角传来嗤笑。穿香奈儿童装的女生们聚在饮水台前，睫毛膏画出的眼线在镜片后投下阴影："看那裤脚，倒像是从废品站捡的。" 纸杯中橘汁晃出涟漪，在大理石地面映出细碎光斑。
纪琛突然刹住脚步，转身时领带甩过林砚手背。他勾起唇角露出小虎牙，声音甜得像化不开的奶油："要不要去天台看云？" 没等回答，已拽着人拐进消防通道。铁扶手还带着昨夜秋雨的凉意，墙面上 "禁止攀爬" 的贴纸被撕得只剩边角，像极了林砚洗旧的奥特曼贴纸。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比蝉鸣还恼人。
"下人家的孩子..."
"没爸没妈的孤儿..."
林砚盯着课桌上的木纹，突然想起勐拉寨的竹楼。那里的阿婆们也会这样交头接耳，但她们会往他兜里塞烤得焦香的竹虫，说"阿砚长身体呢"。可这里不一样，这里的目光像玻璃碴子，扎得他后颈发紧。
"砰！"
纪琛的拳头砸在课桌上，震得铅笔盒跳起来。他单脚踩在椅面上，金丝眼镜链晃出银光："从今天起，林砚是我弟！我爸是他爸，我妈是他妈！谁再敢嚼舌根——"他突然弯腰，指尖戳着前排女生的课本，"我就把你那支三万块的钢笔塞进你嘴里！"
全班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林砚偷偷扯纪琛的衣角，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纪琛的手心全是汗。原来小霸王也会紧张啊，他想着，嘴角不自觉翘了翘。
但青春期的恶意总爱死灰复燃。
流言像泳池里的氯水般刺人。当林砚被堵在泳池更衣室时，瓷砖缝里的青苔正渗出潮气。六七个男生的校服领带歪七扭八，领头的胖子晃着门禁卡，塑料外壳映出扭曲的脸："听说你是雨林里爬出来的野猴子？"
水从洗手台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坑。林砚贴着瓷砖墙根站定，掌心摸到墙面上凸起的防滑纹 — 和雨林里老榕树的树皮质感不同，这里的坚硬带着人工的冷感。他想起父亲教过的格斗姿势，却在看见胖子口袋里露出的校徽时垂下眼帘。阿爸说过，要听纪伯的话。他想起纪宏远书房里那幅"宁静致远"的墨宝，想起纪琛偷塞给他的抹茶冰淇淋，甜得发齁。干瘦的手臂护住太阳穴，这是阿爸教他的防身式——在勐拉寨，这样能挡住野猪的獠牙。
头被按进洗手池的瞬间，氯水呛进鼻腔。林砚本能地绷紧背部肌肉，像条被按进浅滩的鱼。水流在耳际形成闷响，他数着气泡上升的速度，手却在摸着瓷砖缝里的青苔，第七块砖时，领口的扣子被拽开了。六个男生围成圈，领头的胖子擦着鼻血冷笑："乡巴佬，知道外面泳池的水多少钱一吨吗？"
泳池水面炸开巨大的水花。
"林砚！"
纪琛的声音像炸雷。林砚贴着池壁憋气，透过波动的水纹看见纪琛的身影。少年的校服衬衫在水下膨成白色的云，带着消毒水味的校服裹住他。纪琛的胳膊勒得他肋骨发疼，他听见纪琛骂："你他妈傻啊！不会反抗吗？！"
他想说"阿爸不让"，可纪琛已经把他推上岸，转身给了胖子一拳。散打冠军的腿法又快又狠，胖子撞在瓷砖墙上，血顺着鼻梁往下淌。
当老师带着保安冲进来时，纪琛正蹲在地上给林砚擦脸。林砚的校服还在滴水，纪琛的眼镜歪了，银色的链条缠在耳后。瓷砖地面躺满哼哼唧唧的男生，胖子的校徽掉进排水口，在积水中漂成片翻肚的鱼。
暮色漫进纪宅时，两人正跪在书房门口。红木地板的纹理在落地灯下清晰可见，纪宏远的皮鞋声从厚重的木门后传来。纪琛偷偷扯了扯林砚的校服下摆，掌心还留着泳池的潮气："别怕。”
纪宏远的书房飘着檀香味。林砚盯着青花瓷瓶里插的孔雀尾羽，听见纪琛在身侧小声嘀咕："爸，是我先动手的..."
"出去。"纪宏远的声音像浸了冰。
纪琛拉着林砚跪在青石砖上，林砚的膝盖硌得生疼。他听见纪宏远翻文件的声音，纸页摩擦声像沙沙的雨。
忽然，一缕风卷起了黑色封皮印着银色隼的手册，隼形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那天雨林里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腕表裂纹，像极了。
"起来吧。"纪宏远终于开口。
花园里的梧桐叶打着旋儿，纪琛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支冰淇淋。林砚的抹茶味开始融化，滴在虎口上，凉丝丝的。纪琛咬着巧克力脆皮，含糊不清地说："以后我护着你。"
林砚舔掉指尖的甜味，突然想起勐拉寨的雨林。那里的树会互相遮挡风雨，就像现在，纪琛挡在他面前，把所有的恶意都拦在身后。
本篇脑洞来源于一场梦境，内容完全是本人自嗨，脑洞较大，文章里出现的都不是好人，作品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勿喷，谢谢！
内心OS：作者就想看虐生虐死的美强惨~吸溜吸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雨夜屠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