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6月1日晴京市
恒宇大厦的灯光在暮色里连成一片星海,纪琛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敲着节拍,副驾驶座上的林砚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被路灯的光晕染得柔和。
“晚上去吃那家日料?”纪琛侧过头问。
林砚抬眼,眼里漾着点笑意:“好。”
这样的对话,最近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情侣,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偶尔绕路去买杯奶茶,周末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纪琛甚至会故意在会议上刁难林砚,看他无奈地扶额,散会后又被自己堵在楼梯间亲到腿软。
可平静的水面下,始终藏着暗流。
林砚接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总是走到阳台或者书房,声音压得极低。纪琛有次无意中听到“货柜”“清关”“违约金”几个词,想问些什么,却被林砚转身时的笑容堵了回去——那笑容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疲惫,像戴了层精致的面具。
更让纪琛心慌的是,有时情到浓时,林砚会突然僵住,眼神飘向虚空,仿佛灵魂抽离了身体。有次纪琛吻到他后颈的旧疤,他猛地推开自己,眼底的惊恐像冰锥,刺得纪琛心口发疼。
“林砚,”这天晚上,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纪琛终于忍不住开口,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脊背,“你最近……有心事?”
林砚的身体僵了僵,翻过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没有。”
“那为什么总躲着接电话?”纪琛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电话那边是谁?二十年前你到底去了哪里?境外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空气瞬间凝固。林砚沉默着,肩膀微微颤抖。
纪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正要再说些什么,林砚却突然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那是一个带着绝望和温柔的吻,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纪琛的质问被堵在喉咙里,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在这缱绻的吻里渐渐消融。
一室旖旎,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纪琛抱着林砚,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心里默默祈祷:就这样,再久一点,就好。
凌晨三点,手机微弱的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砚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动作轻得像猫,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他瞬间绷紧的脸,是条加密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港口被扣,速回。】
林砚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纪琛。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安静的睡颜上,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俯下身,在纪琛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带着诀别的温柔。
“等我。”他在心里默念,然后起身,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穿好衣服,他走到玄关,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字,轻轻放在鞋柜上。
门被拉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着凉意。林砚最后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转身走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晨光刺破窗帘时,纪琛是被心口的窒息感惊醒的。伸手摸向身侧,只有一片冰凉的床单,昨晚的温存仿佛一场醒得太早的梦。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视线扫过房间——林砚的手机不在,常穿的那件黑色风衣也不见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在玄关看到了那张便签。
“有急事,等我回来解释。”
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却透着仓促。纪琛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那泡沫般的安宁,终于还是碎了。
驱车去公司的路上,纪琛把车开得飞快,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里全是压抑的烦躁。他给林砚打了无数个电话,听筒里永远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电梯“叮”地停在顶层,纪琛刚走出电梯,就看见秘书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脸色为难:“纪总,纪董在里面等您。”
纪琛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推开门的动作带着怒意,门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纪宏远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印章,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醒了?”
“他在哪?”纪琛的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发白。
纪宏远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说林砚?”
“这是不是你安排的?”纪琛步步紧逼,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故意把他叫走,是不是?”
纪宏远没否认,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我答应您。”是林砚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陪他演这场戏,直到他收心。”
“想清楚了?”纪宏远的声音带着试探。
“想清楚了。”林砚的声音顿了顿,“但我要您保证,事成之后,放我离开。”
录音戛然而止。
纪琛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摇着头,“这是假的,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是不是假的,你心里清楚。”纪宏远把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他去北欧了,接手那边的分公司。东南亚的业务,我会按承诺洗白,不会再让他沾手。”
文件上是林砚的航班记录,目的地——斯德哥尔摩,起飞时间就在他离开的那天凌晨。
纪琛抓起文件,指尖抖得厉害,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他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林砚的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一个月过去了。
纪琛像变了个人,整天泡在公司,用工作麻痹自己。沈皓他们约他喝酒,他不去;苏婉按照约定来谈赔偿,他让助理打发了。他把自己关在壳里,拒绝相信那个录音,拒绝承认林砚真的走了。
直到那天下午,他收到纪宏远发来的一条链接。
点开后,直播画面跳了出来。北欧分公司的会议室里,林砚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台上做就职演讲。他的头发剪短了些,侧脸在镜头里显得格外冷硬,声音平稳地介绍着未来的规划,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过去那些温存从未发生过。
“……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会带领北欧分公司……”
纪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林砚鞠躬,看着台下响起掌声,看着他转身离开时,连一个回头的眼神都没有。
手机从手里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纪琛瘫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原来那些泡沫般的平静,真的是偷来的。而那个说会回来解释的人,终究还是骗了他。
2026年7月7日阴京市
霓虹在酒杯里碎成一片光怪陆离,纪琛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威士忌,喉咙里火烧似的疼。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也盖不住心脏的钝痛,直播里林砚冷淡的侧脸总在眼前晃,像根拔不掉的刺。
“砰”的一声,旁边突然有人把酒杯墩在吧台上,力道大得让杯里的酒溅出来。纪琛瞥了眼,是那天砸他车的苏婉,此刻正红着眼眶,抓着酒保的胳膊要续杯。
“再来一杯!最好是能把人喝死的那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精致的妆容花了大半,哪还有半分那天的嚣张。
酒保刚要说话,被纪琛拦了:“给她来杯最烈的。”
苏婉愣了愣,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的敌意:“是你?”
“嗯。”纪琛推过刚调好的酒,“借酒浇愁?”
“要你管。”苏婉抢过酒杯猛灌一口,辛辣的液体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渣男!都是渣男!”
纪琛没说话,只是陪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威士忌混着啤酒下肚,大脑渐渐麻木,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委屈和愤怒突然找到了出口。
“他也骗我。”纪琛的声音含糊,指尖在吧台上划着圈,“说什么会回来解释,结果呢?跑去国外做他的副总,连个电话都不接。”
苏婉哭得更凶了:“我给那渣男买车买房,他转头就跟我闺蜜搞到一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对,没一个好东西!”纪琛拍着吧台附和,眼眶泛红,“口口声声说喜欢,转头就把我当傻子耍!”
两人像是找到了同盟,你一言我一语地痛骂起来,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融进酒里。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却盖不住他们压抑的哭声。
“喝!”苏婉举起酒杯,“为了那些不值得的渣男,干杯!”
“干杯!”纪琛碰了下她的杯子,酒液溅在手上,冰凉刺骨,“喝完这杯,老子再也不稀罕了!”
他们闹到后半夜,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夜风一吹,酒意上头,苏婉突然蹲在路边哭了起来,纪琛也跟着她蹲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
“明天……明天我就去把那渣男的东西全扔了。”苏婉抽噎着说。
“我明天就去公司,把他的职位给撤了。”纪琛恶狠狠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两人互相拍着对方的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们没看到,街角的黑色轿车里,纪宏远正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他对司机说:“让苏小姐的助理来接她,再把纪琛送回去。”
“是。”
车窗外的霓虹在纪宏远脸上明明灭灭,他拿起手机,看着加密信息里的一行字——【林砚已进入雨林,目标人物踪迹确认。】
他删掉信息,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棋子已经就位,接下来,该让这场戏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2026年7月7日暴雨东南亚某国
暴雨像无数根钢针砸在东南亚的雨林里,树冠层被打得噼啪作响,浑浊的泥水顺着林砚的额角往下淌,混着血珠在下巴尖凝成细流。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望天树后,右手死死攥着□□23,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左手按在腰侧的伤口上——刚才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被流弹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外涌。
“队长,左翼失守了!”耳麦里传来队员嘶哑的吼声,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和惨叫,信号戛然而止。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带出来的第三支小队,也是最精锐的一支。赵枭的残余势力比想象中更疯狂,他们像藏在暗处的鳄鱼,借着暴雨和夜色的掩护,正一点点蚕食他们的防线。
“所有人向我靠拢,用烟雾弹标记位置!”林砚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完全听不出刚经历一场恶战。他快速换上新弹匣,余光瞥见十点钟方向的灌木丛有异动,毫不犹豫地抬手射击。子弹精准地穿透雨幕,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动静瞬间消失。
这是他在雨林里的第十七天。从潜入港口查货柜开始,就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赵枭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调动了当地的武装力量,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势要把他困死在这片雨林里。
又一轮扫射袭来,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林砚猛地矮身翻滚,避开致命攻击的同时,反手甩出一颗手雷。爆炸声在雨幕中沉闷地响起,暂时压制了对方的火力。他趁机冲到另一棵树后,靠在湿漉漉的树干上大口喘息,肺部像被撕裂般疼痛。
腰侧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撕裂得更厉害,血浸透了战术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林砚咬着牙,用匕首割开急救包,倒出止血粉往伤口上撒。剧痛让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利落地用绷带缠住伤口,打结时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更换弹夹。
“还有多少人?”他对着耳麦低吼。
“只剩我们三个了,队长!”回答的是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砚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眼前的雨幕。对方至少还有三十人,配备了AK和榴弹发射器,而他们只剩下三支手枪和不到二十发子弹。
“看到前面那片沼泽了吗?”林砚的声音异常平静,“三分钟后,往沼泽方向突围。我掩护。”
“队长,那是死亡沼泽!”
“要么死在沼泽里,要么死在他们枪下。”林砚的手指抚过枪身冰冷的纹路,脑海里突然闪过纪琛的脸——那天早上,纪琛端着白粥喂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温柔得不像话。
“我选活下去。”林砚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敌方火力最密集的方向连开三枪,精准地打中三个机枪手的手腕。趁着对方火力中断的瞬间,他嘶吼道:“走!”
队友们连滚带爬地冲向沼泽,林砚则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树与树之间穿梭,不断变换位置射击,吸引着大部分火力。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飞过,一棵合抱粗的树干被榴弹炸得粉碎,飞溅的木块擦过他的额头,留下一道新的伤口。
他的体力在快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腰侧的伤口疼得像有无数把刀在割。但每当意识快要涣散时,纪琛的脸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说“平安回来,我等你”,他说“你做的都好”,他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他被亲到时泛红的耳根……
这些画面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林砚濒临崩溃的神经。
“纪琛……”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笑。他猛地扑向最近的敌人,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前一秒,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而粘稠。林砚夺过对方的AK,转身对着追来的人群扫射,子弹呼啸着撕裂雨幕,倒下的人堵住了狭窄的林间小道。
沼泽的气泡在脚下咕嘟作响,林砚的小腿已经陷进了淤泥里。他回头望了眼追兵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眼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仿佛能穿透这万水千山,看到那个在等他的人。
“等我……”他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走进更深的沼泽。淤泥没过膝盖,拉扯着他的脚步,像无数只手在往下拽。但他没有停,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为了那个还在等他解释的人,为了那个他想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人,哪怕是拖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也要从这片地狱里爬出去。
雨林的暴雨还在继续,枪声渐渐远去,只有沼泽深处,那道倔强的身影还在艰难地前行,像一株在绝境中挣扎的野草,死死抓着最后一丝希望。
雨林深处的枪声,和酒吧里的喧嚣,隔着万水千山,却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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