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漪看了眼门牌号，1201。竟然走错了楼层，她家是1101。应该是刚才在电梯里，不慎摁错了楼层。光顾着看群里的消息，没注意看电梯按钮。
随即转身。电梯正好停留在原地，宁漪重新走进了电梯，下楼。
整个过程很快，也就一分钟左右。他们之间没有交谈一句话。
宁漪回到家。
粉色晚霞填满整片落地窗。
按往常的习惯，宁漪先换了睡裙，把头发扎成低丸子头，是一种随意舒适的装扮。再趿拉着拖鞋走去厨房，开始做晚饭。
一个人的晚饭，总是吃得简单。今天想做菠萝炒饭。挖菠萝块装碗备用，鸡蛋与米饭混合。准备好玉米、豌豆、虾仁，在小锅中翻炒，加入咖喱、腰果，出锅。
没有像餐厅那样装入菠萝壳中，嫌麻烦。宁漪把炒饭倒入白色岩石纹餐盘。再额外冲泡一杯铁观音清茶，放在餐盘旁。
坐下来，拿着勺子，开始享用一个人的晚餐。
刚吃第一口，楼上传来连续不断的声响。很杂乱，好像一会儿在拖拽箱子，一会儿又在拉椅子桌子。椅子角在地面拖行，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刺耳的声音，惹出后背一层鸡皮疙瘩。
这声音可能是一直存在的。或许由于刚才在厨房做饭的缘故，洗菜的水声和炒菜的响声充斥耳边，宁漪没有注意到楼上有这么大的响动。
现在安静地坐在饭厅吃饭，楼上的响动就显得过于剧烈，甚至到扰民的程度了。难以忍受。
宁漪放下勺子，打算去楼上交涉一下。走到门边，手心搭在门把上，停顿了几秒。而后回到卧室，换下睡裙，换上出门穿的杏色长裙。头发也重新扎了下。
去到楼上，摁下门铃。宁漪在门外耐心等待。
屋内传来懒散的脚步声，而后打开了门。赖至廷双手横着拿手机，两根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手机里不时传来“到我这里集合”的声音。
抬头瞄一眼宁漪，赖至廷又立即把视线放回屏幕上，问道，“找我？”
宁漪提醒，“你别在家里把椅子拖来拖去的，很吵。”
“我？拖椅子？”赖至廷的视线仍在手机屏幕上，“我一直躺沙发里玩游戏，拖什么椅子。”
宁漪继续说道，“要拖可以，白天大家上班的时候再拖，免得扰民。”
“不是……到底谁拖椅子啊？”赖至廷这下顾不上游戏，抬头直视宁漪，“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能强行安个罪名在我头上吧？”
游戏屏幕上闪烁着显眼的蓝色，维持一小段时间，归于沉寂。
宁漪垂眸看一眼，“死了。”
赖至廷快被气笑了，“我是因为谁才死的？”
没有再回话。宁漪转身离开，坐上电梯。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希望赖至廷懂点规矩，不要再扰民。
天色暗了。落地窗外逐渐覆盖一片深蓝色。霓虹灯星星点点。
宁漪重新加热了炒饭，摆回餐桌。楼上的动静确实消停了，四周又变回安静的状态。宁漪一边刷手机，一边吃炒饭，填饱肚子。
炒饭吃了五分之四，还剩下最后一些，实在吃不动。宁漪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剩饭，索性坐着不动，继续玩手机，歇会儿再说。
楼上又一次传来了响动。这次是女人穿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噔噔噔——噔噔噔——从左走到右，从南走到北。
听得汗毛竖起来。
宁漪又上了楼。压抑心中的怒气，摁响赖至廷的门铃，摁了三次。
懒散的脚步声终于响起。赖至廷打开门，看向宁漪。
“又干嘛？”
应该是刚洗完澡。赖至廷的头发湿漉漉，一滴水珠挂在下颌。之前的美拉德风格花衬衫已经换掉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宽松米色短袖，一条黑色短裤。
宁漪提醒，“叫你房间里的女人，别穿高跟鞋在家里走路。”
赖至廷反应了下，机械地回头，看向室内，再机械地转回来，“……你别吓我。”
这个反应出乎意料。宁漪稍倾身，探一眼屋内，问赖至廷，“你一个人住？”
“不然呢。”
真的是搞错了么。听声音明明就是楼上。宁漪思索着。
赖至廷单手撑在门框上，叉腰，饶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宁漪。身影修长。有大吉岭茶的香味。开口说话时，赖至廷的声音带点属于夜晚的慵懒。
“喂，你不会是想见我，才千方百计找借口吧？”
……
宁漪走了，离开，走回电梯。
电梯门正关上的那短暂两秒，宁漪看见赖至廷从眼前走过，去了隔壁那部电梯。
回到家后，宁漪给物业管家发了消息，说明拖椅子和踩高跟鞋的情况，实在扰人，“麻烦您处理一下。”
物业管家或许在忙，一时没有回复消息。
宁漪把手机放到一旁，开始收拾餐桌。冷冻剩饭，洗餐盘，洗茶杯。随后带着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水汽氤氲，弥散整个空间。
洗到中途，房间里忽然变暗，陷入一片漆黑。宁漪慌乱，无意间碰倒沐浴露瓶子，砸在脚边。摸索着蹲下拾起瓶子时，又亮了，四周恢复到刚才的模样。
站在花洒下冲了些许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宁漪稍微加快了些速度，洗完澡，走出浴室。
心神不安。
忽然停电，少有出现的事件。但宁漪记得清楚，大学时候，她曾遇到过一次。
当时是在教室里自习，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学的是生态学教材，在书本上用红色的笔做笔记。才在第三段第二行画上一道波浪线。
啪嗒——
所有电灯熄灭了。教室里外一片黑暗。
夜风带着寒意。没有月光的黑色夜晚。浓密的树叶窸窣。似乎有老鼠逃窜的声音。楼上传来不知谁的尖叫。
宁漪茫然，没能搞清楚状况。摸出手机来，企图打开手电筒。偏偏手机下午就已经出了故障，卡顿严重。傍晚时候，直接关机，无法开启。
打算的是明天再去修理。谁知道竟会遇到这种情况。
冷静收拾好书本，宁漪站起来，不慎碰倒了凳子，在地面摩擦一下。幽寂的空间里，摩擦声音极其刺耳。宁漪扶好凳子。
往教室外走去，宁漪才踏出几步，在狭小的过道里，身侧刮到了桌子边缘，拉扯得桌子往前移一些位置，歪歪斜斜。宁漪摸黑把桌子摆正，侧身，小心谨慎走过整条过道。
终于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是一片更浓稠的黑暗。
宁漪有意贴墙走，压制又加快脚步。不时回头观察身后，再继续往前。
分不清是楼上还是楼下，传来急促地奔跑的声音。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
一只老鼠突然蹿出来，来回奔跑，从宁漪脚边蹿过。甚至能感受到爪子踩在脚面上的触觉。
倒吸一口气。呆在原地不敢动。好像惊慌到极限时，宁漪没办法叫出声。想跑，但她发现自己竟然腿软。
与黑暗对峙了数十秒，心跳强劲有力。
“滴——”
意料之外响起的来电声音。四周重新被点亮，白炽光吞噬整个眼帘。
宁漪下意识眯眼，眼睛被涨得酸痛。看不太清眼前的场景，迷迷糊糊中依稀辨认出一个身影，个子很高，戴着鸭舌帽。轮廓从模糊逐渐清晰。
慢慢适应了光亮。看见向她走来的人，是赖至廷。
一直走到身前。
宁漪问，“你怎么来了？”
赖至廷问，“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坏了。”宁漪站直了些。恐惧的心情还有一点，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严重了。
“手机给我，我找人修。”
宁漪把手机递给赖至廷，赖至廷重新拿了一个手机递给宁漪。“喏，暂时用这个。”
是他的手机。同个品牌不同型号的两个手机，经常看他换着用。宁漪握着手机，心里泛起一阵阵只有自己知道的波澜。
那晚临睡前，赖至廷给宁漪发了两条消息。
[手机找人修好了。]
[不客气。]
虽然他已经提前说了不客气，但宁漪还是给赖至廷发去回复。
[谢谢。]
仍然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忐忑的，窃喜的。
哪像现在——
宁漪走到餐桌边，倒一杯白水，喝一口。物业管家十分钟前回了消息，关于宁漪刚才说的拖椅子和高跟鞋声音的事情。
物业管家：[请问确认是您楼上那家吗？还是楼上隔壁那家？方便我这边去沟通协调。]
楼上那家……宁漪已经沟通过了，不是他发出的噪音。
楼上隔壁那家……宁漪正举着水杯，特意保持不动，侧耳听噪音的来源。安静下来，才发现已经没有噪音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再多等待了几分钟，确认噪音是真的消失了后，宁漪反馈物业管家：[没事，已经解决了。]
折腾的夜晚终于结束，恢复为了以前的宁静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宁漪走去卧室。
正准备躺下，宁漪收到了赖至廷发来的消息。
[替你解决了噪音。]
[不客气。]
宁漪很快回复。
[我好像并没有要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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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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