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宁漪不想做饭，出门一趟，准备去小区外的饭馆吃米线。
走到一楼，走出入户大厅，看到不远处的男人正在扔垃圾。他拿着一个纸箱，核对垃圾桶的分类箱，按类别把箱内的小玩意扔进垃圾桶里。
要去米线馆，就得走过他身边。
本来想假装没看见的，反正也不是面对面的站姿。宁漪直视前方，打算默不作声走过。
但走近时，宁漪看见赖至廷的工牌不小心掉在了一旁地上。他没发现。
工牌上面写有“天枢”的字样，以及标志性的logo。
贴着赖至廷的证件照，美高风格。微分碎盖，蓝色背景，穿的是宽松的接近黑色的深蓝西装，蓝衬衫，酒红菱格领带，头微微上扬，眼角耷拉着。
多看了一眼。
犹豫片刻，宁漪还是出声提醒，“工作不要了？”
赖至廷侧身，弯腰，拾起工牌。
垃圾已经清理完毕。现在的时间点，六点半，适合吃晚饭。赖至廷问宁漪，“你去吃饭？”
“嗯。”
说了就走了。宁漪继续往前走去，没有过多停留。才走三四米，赖至廷跟上来，和宁漪并肩。他腿长，步伐跨得大。但和宁漪同行时，有意放慢了些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走到一起了。宁漪没懂，瞄了下赖至廷，收回视线，又再瞄了下。
“看什么？”赖至廷说，“我本来也要去吃饭。”
宁漪没回话，但眉宇间明显是略带疑惑的。
赖至廷抿嘴，又说，“这条路你买断了？”
宁漪回答，“嗯。”
赖至廷无奈笑了下，“还挺有钱。”
宁漪没再搭话，自顾自走路。赖至廷也没再搭腔。两个并排而行的人，像熟人。偏偏却沉默得一句话不说，又像陌生人。
一直走到小区附近的米花巷。
看了眼路边的招牌，有脆皮蹄花、火锅、麻辣烫、肥肠粉、酸汤鱼。红的绿的黄的招牌混在一起，字体一个比一个艺术。灯串连成线。
赖至廷问，“喂，地头蛇，哪家好吃？”
地头蛇……什么称呼，好歹叫句东道主也不至于这么奇怪。宁漪正走到米线馆旁，顺口说了一句，“米线。”
“行，就这个。”
赖至廷利落地走进店铺。宁漪顿了下，随后走了进去。
各自点了一碗米线。宁漪的是番茄浓汤米线，赖至廷的是酸菜肉丝米线。
店里剩的空位置不多，只有靠中台的一张。是正方形的小桌，一边只能坐一个人。
赖至廷先坐下。宁漪去了餐台前打一碗泡菜。
回来时，宁漪看见赖至廷正拿圆筒牙签盒，叠放在透明醋瓶上。牙签盒歪歪斜斜，摇晃两下，最终站稳。
……挺幼稚。
宁漪把泡菜碟放在桌上。
等了一阵，两碗米线上桌了。宁漪习惯性拿出手机扫二维码。在屏幕上输入金额前，宁漪看向赖至廷，“AA。”
独自付了自己的那份钱，13元。
不贵，两份也付得起。但是就想跟他分清界限。
宁漪开始吃米线，在嘴里咀嚼，又吃一口番茄片，像是津津有味。赖至廷沉默了片刻，拿出手机扫码，付了自己那份钱。
米线味道确实不错。入味，有韧劲。赖至廷吃了一口，伸筷子去夹碟子里的泡白菜和泡萝卜。
碟子当然是放在宁漪碗边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宁漪的碟子，不是公用的碟子。
应该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吧。宁漪盯着赖至廷。
赖至廷潇洒吃着泡萝卜，抿嘴咬得闷声清脆，“这玩意要钱？”
“……免费。”
“那你这么抠。”赖至廷伸筷子，又夹了几片。
宁漪举着筷子，想了想，把碟子推到餐桌中央。
手机振动，有消息传来。宁漪低头查看，是邹艺萱发来的消息。
[姐姐，我昨天到青山了。]
昨天？宁漪忙询问：[不是下周六才到吗？]
[有事，提前来了（龇牙咧嘴）]
邹艺萱前几天才告诉宁漪，她要来青山上班。宁漪的次卧恰好没租出去，便商量着留给邹艺萱——邹艺萱要来住，肯定是不会收房租的。毕竟宁漪曾在邹艺萱家，借读那么些年，被姑妈照顾。
本来两人是说好了的。
宁漪给邹艺萱发消息：[你在哪？我来接你回家。]
邹艺萱：
[我在朋友家住（龇牙咧嘴）]
[空了就来找你（龇牙咧嘴）]
估计是和关系好的小姐妹约好了吧，宁漪猜想。也是，比起和她住，邹艺萱可能和好姐妹一起住才更自在惬意。
于是没有再过多地强留。
宁漪结束了和邹艺萱的对话，抬头，发现赖至廷也在玩手机。一边吃米线，一边单手打游戏。
他没说话，她也不说话。各自低头玩手机，互不打扰。一顿饭下来，两人貌不合神也离。
吃得慢。也没人做出先吃完先离开的动作，就这么费力费神地耗着。到了最后，两人吃完的时间差不多。倒是一齐走出了米线馆。
如果现在回家的话，就意味着又要和赖至廷一起走一段路。宁漪略微思考，直截了当地告诉赖至廷，“我要去便利店买卫生巾。”
……
“走了。”赖至廷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背影逐渐远离视线。他的肩很宽，撑得衣服舒展。宁漪收回目光。
确实是来月经了。只不过家里其实有足够量的卫生巾。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干脆就去买一点，再囤一点。
***
晚上九点，宁漪窝在沙发上吃东西，看电视。
吃的是荔枝，剥掉粗糙外壳，吃掉鲜嫩果肉，一颗接一颗。
看的是动画，一个年轻女孩在窗边，意外看见对面居民楼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谋杀他人。这时恰巧中年男人也正抬起头来，发现了年轻女孩。惊愕。中年男人随即追赶过来，年轻女孩苍茫出逃。
动画里的剧情正进行到精彩之处——年轻女孩躲进街边一个房间时，中年男人摁响门铃——宁漪的门铃竟也忽然响了。
吓一跳。宁漪看向门边。门铃又一次响起，惹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晚会是谁？没点外卖，不可能是外卖。快递也不可能送上门。那会是谁？
汗毛竖起。
谨慎起见，宁漪透过猫眼，想先确认门外的情况。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只眼睛，瞳孔漆黑，眼睛稍显狭长，内双。
……无语。
宁漪打开门，“干嘛？”
赖至廷单手抱着一个正方体纸盒，卡在腰间，像抱篮球，“这个，恒温壶，全新。”
等了几秒，没等到后续。宁漪问，“所以呢？”
赖至廷举起纸盒，“五十块钱，转手卖给你。”
大半夜地来敲门，就是为了搞推销么。宁漪懒得搭话，准备关门。赖至廷伸出右脚拦门。他力气挺大。
“这样，五折，二十五块。”赖至廷显得好像有些不耐烦。
宁漪郑重其事地回复，“我不稀罕。”
不想搭理，宁漪加大力度要关门。赖至廷伸手挡住门。手掌用力，指节分明。
他皱眉，“行——免费送你了。”
说罢，索性把纸盒直接塞到宁漪怀里，并在宁漪反应过来之前，要替宁漪关门。
门关得只剩一条狭窄的缝隙时，却又被赖至廷重新打开。
“喂，”赖至廷问，“你知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
“嗯？”
“多喝热水。”
这次赖至廷是真的关上门了，严丝合缝。
宁漪抱着盒子，面对紧闭的门扉，缓了缓。
最后把盒子放进了柜子里。
倒是有点想喝水了。宁漪用自己的烧水壶烧了一壶水，100度的沸腾，热气铺面，下不了口。倒一杯摆在餐桌上放凉。
去浴室洗澡洗漱，再把换洗衣服洗干净晾晒好，折腾了好些时候。
回到餐桌旁，拿起水杯喝水。水已经完全凉透了。经期喝这样的凉水，宁漪的肚子根本承受不住，会很痛。
只能重新烧水，等烧开后把热水和凉水混合，变为温水。
宁漪坐在餐桌一旁等待着。
其实烧水要不了几分钟，玩一玩手机时间也就过去了。但是宁漪今天莫名其妙地不耐烦，几分钟也等不了，听到烧水的声音心里不舒服。半握拳头，指节在桌面杂乱地敲击。
为了喝一口温水，简直经历千辛万苦。
以前明明不觉得麻烦的。
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来没觉得烧水喝是件麻烦的事。
啧——
宁漪轻轻吁一口气，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纸盒，打开，拿出恒温壶。
试试吧。
这下倒是有耐心了，宁漪把凉水热水混合，成为40度的温水，设定恒温。翻出马克杯，喝了一杯水，再喝一杯。
舒心发来消息，是一条语音，宁漪点开了扬声。
“宁宁，我马上把PPT发给你。董事长在推进会上要交流发言的PPT。我已经替他完善了一遍，他的意思是要你也再完善一遍，你这关过了他才有底。”
接着又是一条语音，“这个说是周二给他就行，不着急，你明天上班再弄。我先发给你是因为我怕我忘了。你知道我这个记性不得了。”
PPT已经传来。虽说周二才交稿，但宁漪仍想先过一遍，心里大致有数。
简约背景PPT，左上角有月湖院的logo。内容由浅到深。引言和结尾部分宁漪没怎么看，着重看的是技术路线部分。
用的是立体修复集成技术，包含载体固化微生物和纳米曝气两个环节，构造微生物和水生动植物的共生系统。
大的方向已经定下来，接着该检查具体的技术步骤。
正摁下下一张PPT，舒心的消息又一次发来。
[天枢派的建模师，名片我推给你，你先和他对接一下。]
宁漪点开舒心发来的名片，失神，盯着看了好一阵。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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