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比约恩猛地瞪圆双眼大声质问：“你知道你是在评价谁吗？那是从小关心照顾你的义兄！那是你救命恩人！”
“那又怎样？做了就是做了！”艾沃尔用力喘口气踱了两步来到斯蒂比约恩另一边继续控诉，“你知道韦兰在城外独居期间西格德经常找他谈心吗？你知道他们谈着谈着就相约要一起逃出佛恩伯格远离你这个怂蛋老糊涂吗？”
“住口！！”斯蒂比约恩突然跳起来唾沫横飞，“你给我住口！”
然而艾沃尔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嗓门还更大了：“于是西格德就这么把你的密道透露给韦兰，现在全佛恩伯格都知道了！你知道为什么韦兰溜进西格德房间守卫都没发现吗？因为西格德亲自送酒去慰劳，让守卫擅离职守！由于兰蒂芙也在屋里，他就先控制住兰蒂芙再让韦兰钻进床底，之后直接离开长屋去给韦兰和自己找马去，就这么留下自己的怀孕的妻子跟早有过节的韦兰共处一室，后者完全被蒙在鼓里！他连行李都早就打包好了，就藏在戴格家里，没错，戴格也是帮手，虽然他暂时不打算跟着一起走，但他可是尽心尽力帮西格德出谋划策提供帮助，出资十斤重的银币助他组建船队东征……”
“够了！够了！我让你住嘴你听不懂吗！”斯蒂比约恩再大喊大叫时嗓音已经嘶哑，“我让你担任要职是让你当众侮辱兄长的吗？说到底还是你对西格德的行动了如指掌却还是没能阻止韦兰，那不就是你办事不力吗？”
艾沃尔开口前屋里的兰蒂芙先坐不住了。因为那父女俩对话几乎都是用吼的，她在里屋也听得很清楚。斯蒂比约恩听了艾沃尔的说法后不仅没有表示出一丝对儿子的怀疑，埋怨，不满，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针对艾沃尔的怒火，从对话开始前就持续到现在，这并不是兰蒂芙的错觉。现在斯蒂比约恩更是拐弯抹角地把兰蒂芙被挟持后遭受的一切全都拐弯抹角地算在艾沃尔头上了。
“你非要怪罪，那这个拒绝服从命令的家伙也跑不了！”艾沃尔扽怒的反驳从厅里传来，虽然兰蒂芙看不到她直直指着奥恩，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今晚当值负责长屋守卫的难道不是他？我接到线报说西格德行为怪异，干扰守卫后火速赶来，刚到长屋就见他匆匆赶去马厩……”
“又在找借口，又是你一面之词，今天是奥恩当值，但难道长屋的安全就和你这个副长毫无关系了吗？？”斯蒂比约恩的手指都快和口水一样戳到艾沃尔脸上，“你这个副长是干什么吃的！现在王子昏倒了，他的孩子也没了，罪魁祸首还逃之夭夭，你都干了什么？现在还在推脱责任！”
“那你别拦着奥恩执行我的命令啊，韦兰跑了不就是因为我们俩都被你绊在长屋吗？”
刚刚还为艾沃尔揪起一颗心的兰蒂芙，突然没绷住嗤笑出声。
艾沃尔不愧是艾沃尔，兰蒂芙暗想，哪怕碍于身份地位她不好直接动粗，那也得尖牙利嘴的不让自己吃瘪。
“我……你怪我头上来了！”果然斯蒂比约恩听起来就像是一口气上不来要撅过去了，“你怎么不怪我当初养了你？？我当初就是让你死在海厄波尔，我现在也不用受这个气！你现在就给我去抓韦兰去，抓不回来你也别回来，副长也不用当了！滚！！”
艾沃尔这回没再应声，片刻后兰蒂芙看到她面色阴沉地出现在房间门口，只能说意料之中。
本来斯蒂比约恩冲着艾沃尔兜头盖脸的怒火就莫名其妙，气急之下他竟然还拿艾沃尔永远忘不了的仇恨和伤痛去责骂刺激她，难怪艾沃尔不回嘴了，看她的表情就明白，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恐怕已经被义父突然唤起的浓烈仇恨填满，无心打嘴仗了。
但她还记得拐来看我，兰蒂芙想到这件事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艾沃尔就那么拉着个脸来到兰蒂芙身边侧对她坐下，兰蒂芙突然觉得她生闷气的侧脸还……
还挺可爱的。
现在怎么能想这个呢？
“我当时在维欧莱特峰上。”
艾沃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兰蒂芙莫名其妙，她眨眨眼问：“什么？”
于是艾沃尔扭过头去注视着她说道：“你不是问我你出事的时候我在哪儿吗？其实我是在维欧莱特峰上站岗，那里离这儿光靠脚程需要走半天。”
“你在那儿……站岗？”兰蒂芙飞快眨眨眼问，“我以为你不需要再做那样的事……巡逻……站岗什么的……”
“对，我还得巡逻，”艾沃尔无奈地翘了翘嘴角苦笑道，“那里缺人我就得去哪里补上，无论是缺什么样的岗位我都得补上。”
“缺人就应该再去招人啊，怎么能把你当小兵使唤呢……”
“省钱啊，”艾沃尔抱起胳膊仰头望着墙壁说，“招人要花钱，使唤我就不用。总之，等我紧赶慢赶赶到佛恩伯格时，西格德已经离开长屋去往马厩了，我完全不知长屋里发生什么，否则不会让奥恩……”
兰蒂芙轻轻握住艾沃尔扣在胳膊上的手靠近她低声道：“我没怪你。”
“我只是……我只是在想。”艾沃尔移开视线瞥向地板嗓音更低沉了，“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
兰蒂芙微微张大嘴一时语塞，看艾沃尔现在眼神躲闪的样子，难道说，之前……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之前一直躲着我吗？”兰蒂芙拽住艾沃尔的胳膊迫使她凑近自己“逼问”道，“自从你把我从你家赶出去后？”
艾沃尔重重地呼出口气头垂得更低了：“我看到你的眼神了，我实在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我又错得离谱，我竟然会因为把你送回长屋对你而言是更好的选择，早知如此……”
兰蒂芙不由分说揽过艾沃尔的肩头搂紧她的脖子，她们额头相抵呼吸可闻，兰蒂芙声音里些微的颤抖也清晰传达进艾沃尔的耳朵里：“我说了我从没怪你，我只是想见你，可你……”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艾沃尔麻木地摇摇头说，“刚想喘口气很快就又有新的任务下达，虽说维佳替我分担了不少，可休息的时间还是完全不够……我只要闲下来就想睡觉，实在是……”
直到刚刚兰蒂芙才充分了解艾沃尔的一整天都是怎样度过的，本来她还认为艾沃尔有个副长之位怎么说手下能使唤的人该不少，没想到斯蒂比约恩对她竟然还有那样的“省钱”用法，根本就是个那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块，这能不忙碌吗？即便如此连轴转来自上级的咆哮刁难依然防不胜防，这能不整天拉个脸吗？
兰蒂芙终于发现了，自己对艾沃尔过去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她有着仅次于王子的地位，没想到只是能者多劳而已。
“总之，”艾沃尔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我派个靠谱的去追缉韦兰，若是非要我去，我也得能拖就拖……劳菲在哪？尽快把她叫过来，现在你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你快去休息吧。”除了这句话兰蒂芙也想不到什么话对艾沃尔来说更有意义了，然而艾沃尔摇了摇头：“不行，不看到劳菲我不能离开。”
兰蒂芙只是苦笑，她若是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未免太扫兴，她只是觉着凭艾沃尔和劳菲两人无法阻止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
“等我一下。”艾沃尔说着果断起身来到屋外，兰蒂芙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艾沃尔站起来瞬间她确实感到心慌不已，很快她就听出来艾沃尔只是在门口吩咐维佳去找劳菲来，三两句话送走维佳后艾沃尔又拐了回来还顺手将门虚掩上。
“我可以在这睡会儿吗？”艾沃尔眨着疲惫的眼睛问道，兰蒂芙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连连点头：“当然，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屋子，只不过你能睡哪……”
话音还没落下艾沃尔挪了挪屁股背对着兰蒂芙就这么横在她大腿上倒了下去。
接着兰蒂芙就听到了轻轻的鼾声。
这也太快了吧！
兰蒂芙俯下身去凑近艾沃尔的侧脸，近到能看清她脸上分毫毕现的绒毛，看清她那跟发色一致的淡金色浓密睫毛，还有她脑袋上那些粗细不一的精致发辫，到现在艾沃尔依然坚持每天梳着兰蒂芙当时给她设计的发型，一丝不苟地保持。兰蒂芙突然鼻子一酸，开始止不住地妄想现在她们两人身上就能各自生出一对翅膀，像瓦尔基里乘坐天马般离开这尘世，去往属于她们的瓦哈拉。
我已经沦落到这地步了吗？兰蒂芙苦笑着俯下身将头靠在艾沃尔厚实的肩膀上，虽然这么抱着艾沃尔姿势有点别扭，也不怎么舒服，但兰蒂芙就是愿意。
来自艾沃尔的温度和触感能让她平静。
直到脚步声几乎同时惊动两人，艾沃尔起得太猛差点把兰蒂芙下巴磕了。
好在来人还知道先敲门，给了屋里两人调整姿势状态的时间。
维佳这就把劳菲找来了，后者一看到艾沃尔还是臭着个脸仿佛对方欠她一箱银锭并且不打算还。
劳菲进来后艾沃尔不多废话就离开了房间，接着兰蒂芙还能听见她跟维佳在门口说话，这又让她刚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劳菲一看到兰蒂芙这活死人般的脸色和鼻青脸肿的模样就心知大事不妙，赶忙上前来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兰蒂芙本想尽量显得平静淡定，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外冒。劳菲听她讲述也不由得湿了眼眶，事情还没完全说话两人就抱头哭起来。
“说实话，只要你允许，”劳菲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立刻去割了西格德的喉咙，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不，你冷静些。”兰蒂芙吸了吸鼻子劝道，“艾沃尔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劳菲猛的拔高嗓门问，“你为什么这么信任她？？”
“因为没有她我现在已经疯了！”
兰蒂芙吼完后劳菲愣住了，兰蒂芙心底闪过一丝后悔但很快烟消云散，她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大声把真心话说出来又怎么了？
就在这时艾沃尔探头进来抬抬下巴示意劳菲出去谈，劳菲随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磨磨叽叽起身来到了外头。
于是维佳让开位置，变成艾沃尔和劳菲靠着墙说小话，虽然劳菲并不想靠艾沃尔那么近。
“兰蒂芙遭遇了什么你都听说了？”艾沃尔开门见山地低声问。
劳菲点点头回复得也十分直白：“你怎么还不去抓韦兰？你应该很擅长这个吧？”
“你有把握在我走后保护兰蒂芙我立刻就走，我当然早就想走了。”
劳菲嘴角抽了抽，但确实是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反驳。
“你确定你能保护兰蒂芙吗？她害怕的是她的丈夫和公公，是国王父子。”劳菲还是直言不讳发问，“你只不过是个收养的女儿罢了，就算职位听起来厉害，但还是要看父兄的脸色。”
“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劳菲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兰蒂芙提到过她有个相好……刚刚才开始发展关系，也许……”
艾沃尔用古怪的眼神瞪了劳菲一眼，接着绕过劳菲径直进屋走向兰蒂芙蹲在她跟前，深吸口气注视着后者问道：“刚刚劳菲告诉我，你还有别的……熟人可以依靠，能告诉我是谁吗？你现在需要任何帮助。”
“啊？什么熟人？”兰蒂芙满脸疑惑反问，她马上把目光转向艾沃尔身后刚进屋的劳菲询问，“你跟艾沃尔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长屋我哪有什么熟人可以依靠？”
劳菲看起来也很是尴尬局促，结结巴巴地应道：“就是……就是上次那个……你在船上跟我提的那个你很在意的人……”
“船上……”兰蒂芙回忆一番反应过来后脸颊立刻涨得通红，视线在劳菲和艾沃尔之间乱扫，“我说的那是……那就是艾沃尔，好吗！我那天在小船上跟你说的就是艾沃尔！你怎么说出去了啊！”
没等劳菲狡辩，兰蒂芙突然感到自己冰凉的双手被温柔而坚定的暖意包裹，她低头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顺着胳膊望去她又猝不及防望进艾沃尔专注的眼眸里。
这迢迢一眼好似不小心跌进一汪隐秘的春色，这其中深处翻涌起与寒冬格格不入的缱绻，让兰蒂芙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总之，”艾沃尔突然收回视线站起身拍拍劳菲的胳膊强行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不在期间，你必须尽可能保护兰蒂芙的安全，哪怕是西格德来找她你也不能让他们独处。”
“这不用你说！我巴不得有理由跟西格德打一架！”
“斯蒂比约恩呢？”
“拉他给我垫背更值！”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状态。”艾沃尔十分慷慨给出了肯定，“实在为难你就派人来找我，你可以说你和兰蒂芙在这儿都是我的安排，我会尽量抽空来这儿看看情况，实在没空也会让维佳过来。至于韦兰的事我马上着手解决，反正我也只能干这个了。”
说完艾沃尔又意味深长地望了还沉浸在方才转瞬即逝的深情中表情呆愣的兰蒂芙一眼，恋恋不舍地移开眼神后才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劳菲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兰蒂芙说没有艾沃尔她现在早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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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能者多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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