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兰蒂芙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坐起来,她鞋也不穿来到窗边,看到天光大亮便大感不妙,又赶忙唤来伊薇特询问,听说只是清晨十分兰蒂芙松了口气,这就让伊薇特帮她梳洗穿衣。伊薇特忙着忙着忍不住开口问:“兰蒂芙你这是……要出远门?怎么还穿厚绒马裤呢?”
何止是加厚的马裤,兰蒂芙还要伊薇特拿来皮革背心,麋鹿肌腱编织的负重带,雪地靴和登山杖,还要伊薇特去弄点苔藓来好包裹住她的水囊,这傻子都看得出来兰蒂芙是要去爬山呐。
“对啊,怎么不行吗?”兰蒂芙边系紧腰带边理直气壮地反问,伊薇特帮她拿斗篷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夫人昨夜特地嘱咐我把你看好,别让你到处乱跑。”伊薇特抬眼瞥了眼兰蒂芙,将斗篷抱得更紧了些,“她说如果我让你跑了,就……”
“就惩罚你?给你好看?”兰蒂芙一把扯过伊薇特怀中的斗篷抖开说道,“你这时候就该学学希瑟,你看她这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她怕过我母亲吗?”
“她是去跟她的爱人作最后道别了,谁能苛责一个女人为爱勇敢?可我没有那种爱人,暂时没有,所以我只能——”
“你也不能阻止我,”兰蒂芙动作麻利地将火绒袋与燧石塞进行囊板着脸说道,“你觉得你阻止得了吗?”
伊薇特打量了眼兰蒂芙低下头,别说身份地位的差别,哪怕就算没这层差距,兰蒂芙比她高大比她结实而且还常年习武,伊薇特确实没有丝毫可能靠强硬手段阻拦兰蒂芙。
那我为什么要答应夫人?伊薇特忍不住扪心自问,不对,她拿根本不叫答应,而叫无法拒绝。
“如果你实在害怕我母亲,那就跟我走。”兰蒂芙凑近她说道,“跟我去雷尔德的别院,现在那里被艾沃尔占据,她的手下都是俊美强壮的勇士,你没有兴趣吗?”
“真……真的吗?”伊薇特明显动摇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对我感兴趣吗?”
“有个狼卫昨天还想把达芙要走,”兰蒂芙挑挑眉说,“其他的我可说不好。”
“那……那要是夫人来拦怎么办?”
“她拦不了我也就拦不了你。”兰蒂芙说完背上挎包就大步走过伊薇特身边推开房门,来到长厅里。
大厅里烤鹿肉的血腥气与蜂蜜酒的甜腻在兰蒂芙鼻腔里交融,虽然食物还没上桌,但晚上的婚宴现在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兰蒂芙走出门同时也看到了就在离门最近的长桌边翘着二郎腿坐着的母亲。
“我就知道那个小贱人办不成事,”比安卡也不客气指着兰蒂芙身后的伊薇特就开骂,“至于你,兰蒂芙,你哪儿都别想去,你现在就得开始为晚上的婚宴准备,这对你来说,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大事,你难道不能理解吗?你还要我——”
“那你怎么不去忙呢?”兰蒂芙往前走了一步就那么脱口而出,“你看起来很闲,是不是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守了很久?”
“你……”比安卡的脸色立刻涨红并且差点儿站了起来,“我在这守着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你能表现得稍微令我放心些,我至于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这里吗?”
“如果我表现得令你满意你现在会做什么?反正你把所有的事都丢给了休伯格那个蠢货,他捅出的大篓子差点害死父亲,你不去看着他还在这盯着我?你确定这样能让你更放心?”
“什么叫休伯格捅出的大篓子??”比安卡猛地站起身,额头差点撞到兰蒂芙的鼻梁,“休伯格几时害过他的主人?几时害过他主人的家人?他只不过是在替你可悲的父亲出气罢了,反倒是你!你一直在袒护那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不男不女的家伙,如果是在我的家乡——”
“她是西格德最信任的妹妹!”兰蒂芙说出“她”字时咬紧牙关加重口气,“也是佛恩伯格精锐战士的首领!这是在斯堪的纳维亚!不是康诺特!!如果你对她有那么多不满怎么不亲自到她面前去说?或者跟她兄长说?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是不敢吗?”
“西——西格德跟你父亲出去打猎了。”比安卡舔了舔嘴唇局促道,“如果他在——”
“他能去打猎我凭什么不能去爬山?你在担心什么?”兰蒂芙又凑近比安卡低声问,“西格德不会跑,就像我不会跑一样,我不会跑,是因为我爱你们,你和父亲,和吉恩。”兰蒂芙抬手轻抚上母亲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的面庞,“你应该牢记这点。”
说完兰蒂芙甩头就走,比安卡反应过来伸手扯住兰蒂芙的衣摆又像哭又像骂地嚎:“你怎么敢那样对我说话!我是你母亲!是我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忍受痛苦和鲜血生下了你,你怎么——”
“我没记错的话,”兰蒂芙掰开比安卡的手逼近她跟前低声说,“你以前不是教导我要感谢我父亲愿意在你还是个脏兮兮的奴隶的时候宠幸你,才有了我吗?你先想好我到底应该感谢谁再来教我吧。”
说完兰蒂芙扯开比安卡的手顺势一推让比安卡跌坐在长凳上,她立刻捂着大腿哭喊起来:“兰蒂芙!你竟然打我!你这个丧良心的坏种!我怎么会生你这种白眼狼……”
后面的话兰蒂芙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已经步履飞快走出大厅,身后伊薇特一路小跑跟随。明明才开始加快脚步兰蒂芙已经喘气粗重,伊薇特在旁听得紧张不已,虽然她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总之赶紧走就对了。
兰蒂芙一路疾走伊薇特小跑跟随,来到雷尔德的宅邸也没花费太多时间。远远的兰蒂芙就望见黑鸦战士们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下棋赌博,或者聊天喝酒,或者打磨兵器哼着走掉小曲,兰蒂芙还以为自己再次来到这里会看到宅院里一片狼藉寸草不生的模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重点是……艾沃尔呢?为什么兰蒂芙没在战士里头看到她?
心中打起小鼓的兰蒂芙快走几步走进院落,几个注意到她的黑鸦战士都向她打招呼,其中有几个昨天的熟面孔,但兰蒂芙没什么闲心跟他们套近乎,只是草草应付了事完询问艾沃尔所在。
被人指了路后兰蒂芙才顺利穿过大半个院子找到独自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的艾沃尔,以及——她肩上的大鸟。
那可真是一只大鸟,或者说,大得离谱的渡鸦,它几乎有只亚成年家犬的体型。那渡鸦就那么站在艾沃尔搁在桌面的胳膊上,时而低头啄食艾沃尔掌中的鲱鱼干碎末,时而舒展开翅膀抖抖尾羽,它那漆黑羽毛竟然可以在阳光下泛出炫目的光彩。
“终于来了兰蒂芙。”艾沃尔抬头望向兰蒂芙笑着打招呼,“来坐吧,我看你满头大汗。”
“哦,”一直盯着渡鸦的兰蒂芙回神来,“早上好艾沃尔,希望我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我喜欢安静。”艾沃尔翘了翘嘴角,转头用宠溺的眼神看向渡鸦,“来认识一下,这是——”
“希宁,肯定是。”兰蒂芙拖了张椅子坐下来举起手伸出手指,“你把它养得真好,我能摸摸它吗?”
“那得问希宁,”艾沃尔又望向希宁笑道,“我没养着它,它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但来我这儿吃点小零食轻松又愉快。”
“确实。”兰蒂芙心不在焉地应着将手小心翼翼移动到希宁头上,当她看到希宁主动把光滑的脑袋贴到她掌心蹭了蹭时,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上山的路线我已经规划好了,”艾沃尔抱起胳膊说,“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就出发吧。”兰蒂芙摸着希宁的脑壳笑道,“我的时间本来也不多。”
“希宁,听到了吗?”艾沃尔也像希宁凑近说道,“我们要出发了,以后还得拜托你。”
希宁嘎地一叫振翅从兰蒂芙手下飞走,兰蒂芙赶忙收回手,然后望着希宁飞去的方向自言自语般问道:“它真的会说话吗?”
“不,它当然不会。”艾沃尔说着站起身否定地很干脆,“我也不需要教它说话,我能明白它的意思,反过来也是一样。”
“这真是太神奇了。”兰蒂芙说着拾起自己的包袱笑道,“也许‘鸦语者’更适合你,无意冒犯,‘狼吻者’听起来确实更威风点。”
“‘狼吻者’也不怎么威风。”艾沃尔撇撇嘴说,“就算有威风也是畜生的威风。也许以后我能为自己挣个更满意的别称。”
兰蒂芙对此只是莞尔,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攀登圣山了,就像是在赶场子生怕来不及似的。她和艾沃尔分别从雷尔德家后院马厩里牵出两匹骏马,接着骑马一前一后离开院子往东方而去。她们走街串巷离开城区穿过城门,从海于格松最外围守卫们的注视中走远,真正脱离郊区,进入荒野。
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后,两人面前顿时豁然开朗。朔风凛冽呼啸,冰晶碎玉流银,莽莽冰原延展至天地交界,积雪皑皑如素锦铺陈,劲风扫过荒原卷起千堆雪沫,转瞬风息又归于万籁俱寂。
兰蒂芙放眼望向遥远群山的戳戳墨影说道:“其实——我昨天说我不认识路,并不全对。”
“什么意思?”艾沃尔歪头问。
“我知道怎么去雷辛缇玛最快,只不过我没攀登过顶峰。”兰蒂芙回头来冲艾沃尔微微一笑,“我母亲不让我去,说那太危险了,每次我去野外都有她派人跟着,所以我最多只能爬爬山腰,也不能走得太远,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野外探险很有意思。”
“那——”
“那你接下来可就要跟紧我了!”
兰蒂芙说完叱喝一声甩开马鞭驾驭坐骑狂奔起来,艾沃尔愣了愣唤了声“兰蒂芙!”随后也挥鞭跟上,兰蒂芙竭尽所能摔鞭催马,即便北风像刀子似的迎面而来刮痛她的肌肤,她也只会感到痛快和兴奋。
对,就是这样,兰蒂芙望着前方路径上腾舞而起的雪雾心想,就这样冲进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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