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尔夫此话一问，小船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索尔芬和莱夫似乎是默契地选择了共同沉默，约尔夫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索尔芬先开口打破诡异的寂静：“斯万格佛人数最多时，就是除艾沃尔外唯一一个女团员维佳入团时，那时候全团总共十七人，这还不算之前卸任养老的北方第一高手雷金霍斯，唉，雷金霍斯也是死得惨。”
“最惨比不过留里克吧。”莱夫似乎是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我听说他从冰崖上摔落后直接摔成了肉饼，想给他收尸都不容易，进不了瓦尔哈拉对他那样的人来说肯定是巨大的打击和侮辱。”
“那你要说到进不了瓦尔哈拉，奥恩可就有话说了。”索尔芬扯扯嘴角说道，“跟兰蒂芙扯上关系前他才是斯万格佛的真正门面，出身，武艺，形象，言谈举止，哪样不是无可挑剔，他简直是佛恩伯格黄金单身汉的代名词……”
“等等，兰蒂芙？”约尔夫忍不住打断索尔芬追问，“跟兰蒂芙有什么关系？你们说的这个奥恩，跟兰蒂芙有一腿吗？”
“可不是吗？”索尔芬撇撇嘴说，“谁不知道咱们王子无论是在□□里还是心房里都满足不了他的王妃，兰蒂芙那模样那身段一看就是不甘寂寞的，而且早年她为了怀孕可是什么男人都来者不拒，艳名早都传遍吕加菲尔克了，奥恩只是她的众多入幕之宾之一，还是最倒霉的那个，”说到这儿索尔芬重重叹口气，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艾沃尔非跟斯蒂比约恩告状说奥恩□□了兰蒂芙，不仅提剑闯到人家家里去砍人，没砍着还要为了兰蒂芙跟奥恩决斗，快输了就说奥恩在武器上动手脚是作弊，斯蒂比约恩为了保存颜面还是将奥恩驱逐，结果……艾沃尔还是派戈德温在路上把奥恩暗杀。”
莱夫搓着下巴插话道：“艾沃尔杀奥恩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实在的证据能证明吧？戈德温去执行就更是……”
“证据？这种事还要证据？”索尔芬猛地拔高嗓门怒道，“你就算直接去问艾沃尔本人她都懒得找借口否认你信不信？这本来就是她的行事风格，她向来就是这样我行我素，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干这种事早不是一两回了，别人不清楚我们狼卫还不清楚吗？”吼到这儿索尔芬吐出口气嗓门小了些继续，“不过所幸奥恩惨死时还有真心爱他的女人陪在身边，即便是去见海拉也算有个伴儿，这是唯一令人欣慰的事。”
这悲伤的故事听的约尔夫表情微滞一时无言，他还真没想到兰蒂芙居然是那样的女人。
“要比惨，戴格也能算榜上有名。”莱夫重重叹口气表情越发悲戚起来，“王子的发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铁哥们，吕加菲尔克小有名气的猛士，本来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哦，他还有两个老婆呢，结果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我衷心希望他能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和西格德重逢，或者在瓦尔哈拉重逢也行。”
“那……”约尔夫愣愣地问，“你们斯万格佛……现在到底还剩几个人？十个？”
“咱还没数完呢，现存团员应该十个都不到吧。”莱夫苦笑道，“还有托斯泰因，全团资历最老，甚至是全佛恩伯格资历最老的战士，也被哈康那个白痴逼走了。”
“光就那次改变艾沃尔命运的大事里，我们就折损了好几个兄弟，几个？得有五六个吧。”顿了顿索尔芬朝约尔夫伸过胳膊勾勾手，约尔夫识相地给他递过美酒，索尔芬接过才继续貌似心不在焉地说下去，“我没记错的话，约弗莱克，哈夫洛克都是在举事前就被艾沃尔干掉，虽说他俩追随哈康确实干过许多不厚道的事儿，但他们也并非素来如此，只是艾沃尔显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也不知这俩死前还有没有时间后悔，对了，博格是怎么死的来着？”
“他的死至今都是个迷，艾沃尔似乎也不怎么执着于解开这个迷。”莱夫扯扯嘴角又向好兄弟伸出了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博格在控制斯蒂比约恩时，被斯蒂比约恩身边的高手干掉了，只不过那个高手老头从来不提，我们总认为高手一定会进斯万格佛所以……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无甚意义。”
“那埃里克呢。”索尔芬抹了把嘴把酒交给莱夫问，“他也是生死不明吧。”
“就算活着，那很大可能也是生不如死。”莱夫灌了一大口酒摇摇头悲伤道，“科约特维什么人谁不知道，他那‘残酷者’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埃里克还是不是四肢健全都难说，我说句大实话，”说到这儿莱夫沉默良久，谁也没有催他直到他把嗓音压低了再开口，“我说实话——就算是埃里克叛变了，我也能理解。”
索尔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了话头，气氛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凝重，三人之间弥漫的甜香酒气似乎很不合时宜。还是约尔夫忐忑地开腔打破了死寂：“呃我——我数了数，排除掉你们已经提到过者的这些人，包括你俩，那……团里还剩六人？”
“肯定没这个数，”莱夫摇了摇手指说，“马格洛斯现在应该还在佛恩伯格，他是艾沃尔接任副长之位后第一个退团的。接下来是纳顿，他是在跟艾沃尔对决时受了重伤，落下终身伤残。剩下的几个，不算我俩，一个艾沃尔的老相好，一个艾沃尔的狗腿子，一个艾沃尔的老相好兼狗腿子，哼，斯万格佛早已经是名存实亡。”
“我……我真没想到，”约尔夫舔了舔嘴唇微微瞪大眼说，“我本来以为艾沃尔只是任性跋扈了些，我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婆子，我实在想不到更适合的词语形容她了，不，我甚至可以说她就是个灾星！名震大半个南方土地的斯万格佛战团成员死伤……几乎都和艾沃尔有关！我没说错吧！”
索尔芬和莱夫的视线齐刷刷转到约尔夫身上，后者不由得缩了缩肩膀，但他很快又深吸口气梗着脖子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对她颇有怨气，既然都说出来了，为什么不敢承认？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个祸害！整个精英战团……！你们佛恩伯格的数代基业……要是再不阻止的话……恐怕很快就要被那个疯婆子败完了！！”
离约尔夫最近的莱夫立刻蹦起来捂住约尔夫的嘴瞪圆眼呲牙咧嘴：“不想活了你！知道你嘴里的疯婆子有多少眼线吗！”
“但我已经说出来了！”约尔夫狠狠拍开莱夫的手顺势从船里跳出来，趔趄两步后站稳喘口气继续拉开嗓门，“你们这些鼎鼎有名的猛士血性都被那女人吃掉了吗！就算是我马上被拖走被处决我也绝不后悔！艾沃尔侮辱了我！还有那个兰蒂芙！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她的！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应该容忍！这罐酒就算浪费了，剩下的大不了敬我自己！”
说完约尔夫忿忿转身大步流星走开，说实在，他走得如此之快也是有些担心后头那两位高手，被自己激动之下口不择言刺激到了追上来锤他。约尔夫虽然对自己的身手有些自信，但还不至于自信到毫不怀疑自己能跟两位狼卫交恶还全身而退的地步。
不过索尔芬和莱夫到底是没有追上约尔夫动粗，约尔夫放松下来后边走边将罐中美酒一口口饮尽，接近阿斯特丽德家宅时人已微醺，脚步飘浮，即便如此，他还是远远就望见了有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坐在院子外不远处似乎在哭泣，并且身边堆了些包袱被褥甚至衣物等物。
约尔夫把眼睛眨了又眨，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凑近一看坐在那儿屈膝抱腿坐着哭的还真是哈迪丝。追问之下，哈迪丝才哭哭啼啼地将自己如何被阿斯特丽德扇大嘴巴子连替代踹赶出家门的事对约尔夫磕磕巴巴的说来，约尔夫一边听哈迪丝哭诉一边瞧着脚边散落的零散物件，心头燥火越冒越大直冲头顶，没等哈迪丝平复抽泣他突然大吼一声把手中酒罐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哈迪丝被惊吓之余，也由于终于注意到了酒罐子和散出的酒味迟钝地反应过来，约尔夫摔碎的正是令阿斯特丽德抓狂的她家里那“失窃”的名贵美酒。
原来是约尔夫拿去了……他为什么要……
哈迪丝抬头看了眼气急败坏的约尔夫，还是把心中的疑惑不安全都压了下去，只是弱弱地小声问了句：“那……我们住哪儿……”
“爱住哪儿住哪儿！”约尔夫咆哮着踹飞脚边一块较大的酒罐碎片，甩飞的胳膊还打到了哈迪丝，后者只是抖了一抖没有吱声。
“该死的艾沃尔，”约尔夫咬牙切齿低声骂着，“还有那个兰蒂芙，都怪她们！！”
骂完约尔夫就那么青筋暴起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嘴唇不作声。哈迪丝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敢轻易开口进一步惹怒约尔夫，只能以她向来熟悉且稳妥的方法——陪伴——去安抚约尔夫。接着她就瞧着约尔夫的脸色慢慢把脑袋靠在他肩头，感到约尔夫并没有太大反应后她才悄悄松口气。
但约尔夫一直不说话也让哈迪丝心里忐忑不已，她还是难免纠结自己该什么时候开口说些什么使情郎心情好些，好在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不远处传来的呼喝打断了心思各异的小情侣。
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看向来人，约尔夫皱着眉看了又看才确信自己没认错：“你是……是索尔芬吧？”
“没错，”索尔芬走近了顿住脚步两手叉腰，视线在哈迪丝和约尔夫之间来回扫过说道，“你们果然是情人。”
“当然了，你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约尔夫边问边挠着头看向哈迪丝。
“我问你，”索尔芬呼出口气口吻莫名有些严肃沉重，“你还恨着艾沃尔吗？”
约尔夫脱口而出：“当然！我说了我既然敢说我就绝不后悔！”
“好，有种，”索尔芬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只不过再有种，你一个人也只能坐在路边生闷气，今天正好有个机会，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吗？”
约尔夫皱着眉眨眨眼，疑惑在眉宇间一闪而过，很快就用力点头：“当然！只要能……”
“哎，”索尔芬伸手阻止了他的话头，“不急，我再问一遍，你们俩都愿意来吗？”
哈迪丝刚看向约尔夫，后者就果断替她答道：“这你不用担心，无论我去哪里，哈迪丝都会与我共赴。”
刚刚心中还充满不安和惶惑的哈迪丝，就为着约尔夫的这句话瞬间心房又被充实的骄傲填满，然后用力地向索尔芬点点头。
“那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索尔芬再次打量了一番这对小情侣和他们脚边杂七杂八的物件用品，两手背在身后说道，“看你们似乎是无处可去了，正好，随我来一趟，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哈迪丝与约尔夫对视一眼就明白了意思，立刻动手麻利地收拾起行囊，约尔夫沉默片刻还是向索尔芬低声发问：“我们谈了这么多……走之前至少告诉我到底要把我带哪儿去，去做什么吧？”
索尔芬脸上扭出个古怪的笑容说道：“去帮助一位身不由己的落魄老人。怎样，还有兴趣吗？”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约尔夫答非所问道：“我想再问问……你那好兄弟莱夫呢？他也会去吗？”
“不，”索尔芬用力叹了口气说，“别惦记他了，咱们早该分道扬镳了，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帮我一把，”约尔夫边说边转身弯腰，“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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