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空调机嗡嗡响,寂静占据整个世界。
池乐栖满脸黑线,恨不得立马打个洞钻进去,将头深深埋进书里,生怕某人看见。
沈德邦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到池乐栖耳里,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我的课是安眠药啊,不然怎么会叫醒一个又倒一个呢?”
天塌了!
池乐栖极不情愿地缓缓抬起头,冲沈德邦尬笑说:“是挺催眠的。”还很催命!
沈德邦也不恼,挥挥手笑着说:“看来下次还得给这两位同学带两个枕头来,睡眠质量还是要有保障的。”
“沈教授也给我们带一个!”
“就是就是,沈教授可不能偏心。”
“我嘞个豆!沈教授也是没招了呀!”
哄笑声此起彼伏,宁静的教室俨然已经乱成一锅粥。
池乐栖真想马上跑路,太他妈丢脸了!偏偏身边这个当事人还不当回事,一脸懒散模样支着腿站着,嘴里还打着哈欠。
“咳咳,大家安静点”,沈德邦拍了拍手,“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们两个把今天上的内容实践一下,实践成果做成PPT给我。就这样,下课吧。”
人群杂乱,熙熙攘攘地从池乐栖身边流过。
“唉呀,你们两个运气是真差。”卢娜摊手靠在墙边,“所以你们要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卢娜斜眼笑着看向一言不发的两块木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说,真要这样耗下去下个星期你们两就等着迎接沈大壮的怒火吧。”
沈大壮是卢娜给沈德邦起的外号,因为沈德邦有个英文名发音跟“大壮”一模一样,卢娜索性就这么叫他了。
天边云层渐渐变厚,像是一块巨大的毯子盖住东城。
雨丝淅淅沥沥落下,池乐栖的心思也随着雨点坠入土地。
“你说,要怎么办吧?”池乐栖用胳膊肘碰了碰萧呈也。
他看起来倒挺开心的。
这让池乐栖更生气了,几乎想要把他狗血淋头骂个爽,但又想到身体原因,硬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萧呈也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说:“像沈教授说的那样,去实践呗。”
像是美妙的假期突然被终止,池乐栖现在心里的痛无异于此。
“行,走吧。”
没管身后人,池乐栖抬脚往外走,向后瞥见萧呈也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池乐栖像小猫一样哼了一声,逃走了。
萧呈也就跟在池乐栖屁股后面来到A大的著名景点——明春桥。
“明春桥”虽然以桥命名,但实际上跟苏州园林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是芳华十里,风雅别致。
这里原是A大第一任校长为了美化校园环境,增添绿色生机而建,因而许多小情侣喜欢来这里约会。
雨早停了,入秋柳叶开始发黄,草坪也不如春夏那般茂盛浓绿。
木质结构的明春桥横跨整个湖泊,湖水泛着青,数十条锦鲤漫无目的地游荡,残荷你推我倒相互依偎着。
池乐栖喜欢这种静,寂静的秋往往能让他想起年迈的早已过世的祖父。
“怎么来这里?”
萧呈也单手拿着相机,挑眉问他。
“因为这里很好啊,有树,有草,还有微风”,池乐栖歪头看他,眼睛闪闪的,“不然你想去哪?整个A大就这里最令我满意了,拍出的照片指定不会差。”
A大在位置偏北,入秋后天气渐冷,那些把女朋友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不会带她们来这里,所以明春桥今日安静得出奇。
萧呈也似乎斟酌几番,同意池乐栖的建议,“所以,怎么拍?”
接下来几个小时里,池乐栖几乎只是在教萧呈也怎么构图,但似乎某个人一直心不在焉。
“认真听!”
池乐栖积攒了一肚子火,两边眉头像是粘在一起似的没有分开过。
他合理怀疑萧呈也就是故意的!
每次都是在最后一刻手抖,拍出的照片不是糊的看不清就是曝光过度。
偏偏这人还总是满脸笑意看着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就要使用非常规手段。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池乐栖拿起自己的相机就往明春桥上走去。
“去哪?”萧呈也声音明显变了,伸手拉住池乐栖纤细的胳膊。
池乐栖挣脱萧呈也的手,翘起尾巴说:“你管不着。”
“沈大壮可是让我们两个一起完成报告,刚刚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萧呈也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池乐栖支支吾吾说:“那又怎么了?我们分开做他又不会知道,再说了,你真的觉得自己适合摄影吗?”
萧呈也几乎没有思考,回答池乐栖的话,“不会,所以需要你教我啊。”
简直离谱!
池乐栖感觉自己的小宇宙快要爆发了。
“你——无理取闹!”
手机震动,池乐栖接起电话,是池昌明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嘶吼——
“你他妈在外面做什么!听人说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事,真他妈给池家丢脸,没爹没妈的种!当初怎么就收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过两天爷爷的祭日你别来了,我丢不起这个脸!怎么不去死!”
滴滴——电话挂了。
脑子出现几秒空白池乐栖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明明一直很安分。
不应该这样的,爷爷,我还要去看爷爷!他想。心里的闷痛涌上心头。
嗡——
一阵耳鸣。
池乐栖伸手胡乱扶住旁边粗壮的老树,指甲缝里嵌入黢黑的树皮。
又犯病了,他想,快点回去,今天没有带药。
胸口像是被塞满了棉花,闷得透不过气,吸入的氧气远远不及心脏跳动的消耗。
池乐栖近乎快晕厥了。
“池乐栖!醒醒!别睡!……”这是池乐栖失去知觉后听到的模糊不清的话,接之而来的就是无边黑暗。
夜潮漫漫涌起,天开始下起了雨,丝丝缕缕连成线,垂在这座城市上方。
“别、别走!别走!爷爷,我好想你!”他好像抱住了思慕已久的远去的唯一亲人。
池乐栖靠在爷爷肩膀上,没有疾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无所谓的牵绊,他的心被温暖填满。
“乐乐。”
爷爷沙哑的声音叫他。
池乐栖应了声“嗯。”
爷爷粗糙得像虬枝树干的手抚上他的脸,有点冷,但池乐栖的手是炽热的。
“乐乐,你该回去了,那里有人在等你,回去吧。”
池乐栖不解,小孩子气问:“回去?去哪里?我要跟着爷爷!”
爷爷笑了,那是像月亮一样明亮的笑,清的,白的,混在一起,灰色的烟缓缓升起,爷爷消失了。
池乐栖几乎把喉咙喊哑了,胸膛好似被生生剥开,细密血丝相互连接,多余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哭出的声音都不像是他的了。
忽然有一阵热风吹来,像蝴蝶飞过沧海,拭去池乐栖眼角珍珠般的泪。
“醒了吗?”
谁?
池乐栖的眼睛渗入几丝光芒,眼角还挂着泪花。
他之前从没有这样过,身体像是快要被撕裂了,他明明快好了。
“萧……呈也?”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萧呈也给他掖好被子,回答他:“嗯,是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池乐栖不敢摇头,脑袋里像是装满泥巴,干裂的疼痛让他仰躺不动。
他说:“我好多了,你……怎么样?”
萧呈也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眼下乌青如墨一般,外套随意搭在椅子上。
“我没事,只是很担心你。”萧呈也倒了一杯温水,将池乐栖扶起坐在床头。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医生。”
池乐栖微微点头。
萧呈也踌躇几秒,还是离开了病房。
床头柜摆了一些水果,池乐栖大概知道是谁送的。
单人间病房足够大,到处都是白色,像池乐栖刚做的梦。
刚刚应该是他吧?池乐栖想,他多久没睡了?我又昏迷了多久?
池乐栖伸手去摸手机,他摸到两部,一部是他的,另一部是萧呈也的。
因为重心不稳,池乐栖差点摔下床。
小猫咪?
他看着萧呈也手机屏幕,萧呈也的手机屏保是一只黑色亮眼睛的猫,很像之前他们碰到的那只。
他居然回去找它了,还拍了照片。
池乐栖忽然感觉头疼变轻了。屏幕里,
轻柔的羽毛小心翼翼触碰到小猫的脸。
吱呀,门开了。
“感觉怎么样?”还是之前那个和蔼的张医生。
池乐栖用他认为最大的声音回答道:“好多了。”
张医生愣了一下,在他眼里池乐栖只是张了张嘴,萧呈也在他身后小声说:“他说他好多了。”
“哦——行,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这次发作比之前都要严重吧?”
池乐栖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眼睛偏向萧呈也求助。
萧呈也自然也知道池乐栖的意思,便在两人间做起了“翻译”。
张:“你如实说,我们医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的。”
也:“他说他知道。”
也:“是受刺激了,来自他父亲。”
萧呈也是坐在床边弯着腰听池乐栖说话,这样可以让池乐栖轻松点。
池乐栖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如游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萧呈也心头一紧。
“他说不让我去过爷爷的祭日,说我恶心,说我没有父母,让我去死。”
萧呈也一字一句复述池乐栖的话,但多了几分怒意。
张医生似乎没有料到是这么个情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你……父亲,算了……你先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我…我去理一理,争取想出更好的治疗方法。”
说完,张医生走出病房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是个可怜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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