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判降临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可避免被罚罪。
自从住院后，池乐栖就感觉身体状况愈发良好，窗外的桂花开了又谢，偶有几粒小小的淡黄色花朵飘进来。
今天是他住院的第六天。
咔，门开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张医生穿着白大褂左手拿着病例表问他。
池乐栖轻轻点头，说:“还行。”
张医生拿着笔的手扶了扶眼镜，笑着在病例表上写下“病人感觉良好”。
跟池乐栖聊了几句，张医生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几乎没喝几口的白粥，像是想到什么了，问池乐栖:“今天的早饭又没吃？这样是不行的，难不成你想把自己饿死不成？”
池乐栖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萧呈也推开门进来，右手还拎着一个塑料袋。
张医生转过身问他:“小乐今天又不吃早饭……嗯？你买了什么？”
萧呈也快步走到病床边，将塑料袋放下，“一些包子豆浆什么的，他说他不想喝粥所以我点了外卖，医院不让进，我刚刚下去拿了。”
池乐栖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脸满足地吃起了他的早餐。
张医生见病人有进食便没有再说话了，低头在病例表上写着“饮食良好”。
张医生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这几天都是萧呈也在照顾他，池乐栖想着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还掉这个人情。
“我这几天要出差一趟，没办法来陪你了，我刚刚给楚斐一打了电话，让他来照顾你。”
萧呈也边说边给池乐栖整理被子，“我会很快回来的。”
刚要起身，萧呈也的手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量给拉住了，池乐栖轻声问:“那个……你之前跟我说可以资助我去国外上大学，还作数吗？”
萧呈也愣了一下，琥珀色眸子似乎暗了几分，他说:“当然。”
衣服被松开，池乐栖的手重新捧起装了半杯热水的小兔子马克杯，脸颊染上淡淡红晕，“谢谢”他说，“我需要离开这里，这里不需要我。”
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枯叶，池乐栖以往只是随波逐流，而如今枯叶被人拾起，被小心翼翼地保管。
萧呈也看着心满意足的池乐栖，轻笑出声，这是池乐栖住院以来，他唯一一次笑，如春日暖阳般温柔的笑。
“对了，我不想选天文学，经济学应该更适合现在的我。”池乐栖眨巴眼睛说，“虽然我是很喜欢天文，可那对我现在的处境没有太大用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候会安排好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休息。”萧呈也用手指抵住池乐栖脑门，露出笑容。
池乐栖扶着脑门讷讷地说了句“哦”。
之后的日子萧呈也真的没有来看过池乐栖一次。
“他在忙吗？”
池乐栖想到当初跟萧呈也分手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现如今他们没有确定关系，池乐栖却感觉自己的心总是抑制不住地跳动。
“真是丢脸啊！”池乐栖仰面叹息。
砰！——门开了。
“丢脸？谁丢脸？”
楚斐一拎着两大袋零食进来，他打算给池乐栖吃些“好的”，徐亿洲也跟在他后面。
“你丢脸。”池乐栖没好气地说:“又买了什么？”
“一些薯片饼干什么的，你的口味实在是挑，我们俩不知道买啥就干脆每一样都买了点，够满足你这个大少爷的了。”
楚斐一像是皇帝给臣子封赏似的把零食袋放到横在病床的小桌子上。
“刚刚医生有来吗？”徐亿洲边问边拿出手机问。
“来了”池乐栖拆开一盒柠檬挞味的，拿出一根叼在嘴里说:“他说我已经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楚斐一眼睛都亮了，一蹦三尺高惊呼:“呜呼，终于可以让池神带我飞了！整天提心吊胆得生怕某人知道，这下好了，池神就要出院了！”
池乐栖尬笑几声，这几天尽管萧呈也人不在这里，但楚斐一每天都要给他报备池乐栖的情况。
有一次萧呈也还在视频里说:“不能熬夜打游戏，伤身体，不能吃过于辛辣油腻的东西，小心肠胃，不能剧烈运动，心脏受不了，但可以散步慢跑之类的……”
楚斐一听着萧呈也给池乐栖下的一道又一道“禁令”心想以后谈对象一定不能找这种，太可怕了！
对于池乐栖来说这并没有给他造成困扰，相反的是他还挺喜欢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
楚斐一还沉浸在可以上分的喜悦中，徐亿洲对着池乐栖突然来了句:“你不是要出国吗？”
“出国？”楚斐一感觉梦境破灭了，“不是，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啊？池乐栖，你真的要出国？”
池乐栖咬着饼干，点头应了声“嗯”。
“可是你爸不会让你走的，他可不希望你压他一头。”徐亿洲拿起一袋薯片说，“这事很难办成。”
“我知道，所以我拜托萧呈也，让他帮我申请哈佛的留学生名额。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在达到目标之前我大概不会回来了。”
徐亿洲和楚斐一相视一笑，楚斐一拍拍池乐栖肩膀，笑着说:“行，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打游戏吧。”
“只是出国了，又不是去荒野求生，池乐栖还是能连上网的。”徐亿洲插嘴道。
“闭嘴吧你！渲染气氛懂不懂，你个只会画画的傻子！”楚斐一捏起拳头朝徐亿洲挥去。
徐亿洲扶着额头说:“……行，那你继续。”
楚斐一“切”了一声，说:“都没用力，就会装可怜。”
池乐栖看着两人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白天和黑夜交替，地平线升起一道曙光，池乐栖终于迎来了出院这天。
窗外阴雨连绵，雨点重重打在树叶上，积雨云层层叠叠推在空中，像是浸满水的灰色棉袄。
没有阳光，这让池乐栖很不开心。
出院这样好的日子竟然还下雨了？池乐栖不怎么喜欢下雨天，因为水洼溅出的水总是打湿裤脚，湿哒哒的粘在腿上，很不舒服。
“我们来接你啦！”
门缝里探出卢娜小巧的脑袋，炸毛卷发懒懒散散地垂在肩上。
接踵而至的是楚斐一和徐亿洲，两人面色却没有卢娜那样轻松。
池乐栖顿感不对，开口问:“怎么了？”
楚斐一看了一眼徐亿洲，后者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的事你别生气”，楚斐一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爸来了，带着你家一群人，包括你爷爷的遗像。……警察已经来了，但你爸不走，嘴里还说着什么‘不孝子’之类的，我想你还是等会再走吧。”
轰！
雨好像变大了，惊雷像烟花一样炸开，天色愈加暗沉。
池乐栖停顿几秒，如剑出鞘一般冲出房门。
“诶！你别冲动啊！你就一个人，能干什么？上赶着找骂呢？”楚斐一拉住他。
“你说，那我能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他把我爷爷的遗像当成玩笑一样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忍不了！”池乐栖甩开楚斐一的手，大声吼出来。
“这……我也不知道……”楚斐一挠挠头说:“要不然找人来帮忙？”
谁？谁会来帮他？
池乐栖心想，那些人都是阴沟里的老鼠，看到一块芝士就上去啃一口，等没有了，就一拍两散。
“先去跟警方说明情况怎么样？”徐亿洲提出来。
池乐栖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先去找警察。”
一行人来到医院一楼。
出了电梯，池乐栖就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哎哟喂！老天爷不长眼啊，让我池家种下这么个祸害，老天爷快行行好，把他给收了吧！”
“神经病一个！”路人走过，斜睨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池昌明。
这时的池昌明没有了宴会上的“风雅”，简直活脱脱一个骂街泼妇！
“你好”，池乐栖叫住一个警察，嘴角紧绷地说:“这是……我父亲……”
那个年轻警察上下打量起池乐栖，说:“你父亲扰乱公共场合秩序，要跟我们去局里一趟，你也跟着一起。”
池乐栖跟楚斐一三人说了情况之后就跟着警察走了。
“泼妇”池昌明也被警察押送去了警察局。
在警局里警察问了他一些问题，诸如“你父亲是否患有精神疾病？”、“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父亲变成这样吗？”
池乐栖自然说:“不知道”，毕竟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池昌明了。
不过他在手机上看到池昌明公司被撤资的事，他想这件事多半是萧呈也干的。
至于池昌明为什么变成这样，池乐栖真的不清楚。
总不至于有大股东撤资就跑到医院里撒泼的。
警方没有从池乐栖身上查到什么，半个小时后就让池乐栖走了。
警局外，池古柏和夏知遇站在雨中。
“你们来干什么？接池昌明？那大概还要在等上一会。”池乐栖打着伞从两人身边经过。
池古柏咬牙说:“你这个不孝子，跟男人在一起，老天怎么瞎了眼，没把你劈死！”
跟男人在一起？
轰！——雨又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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