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舟没想到,时珩真的把这当成了一场梦。
盯着自己看了半天,清明的眼神变得恍惚,然后伸手在眼睛上揉了一把,晃了晃脑袋:“哦,是梦啊,是梦……”
然后倒头就睡死了。
穆舟想,这可能不是什么睡死,说是吓晕了更合适。
然后他把手探到时珩的鼻子下面,感受了一下对方的呼吸,还好,还有气,温热的。
穆舟长呼了一口气。
翌日,时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身旁看了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和前一天晚上睡觉时一样。
只是,床单上似乎留下了不是很明显的痕迹,像有人刻意将床单拉得平整。他伸手在那上面摸了一下,很轻松就留下了一个印子。
时珩知道自己睡觉有些时候挺闹腾的,有些时候又很安静,但绝对不会在身旁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昨天梦里看到的那个人,又或者不能说是梦,他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猛然醒过来后那一幕对大脑的冲击过大,迷迷糊糊就倒下了。
可能是真被吓晕了吧。
但那种感觉又太朦胧了,甚至时珩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那个人,和平常梦里的感觉一样。
朦胧的黑暗中,对方的脸给自己的冲击更大,光影照在脸上棱角分明,那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挺帅的。
要是是假的就更好了。
屋子里没有人,时珩谨慎地环顾了一周,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对方真的存在,那他岂不是真撞鬼了?
这有点太过玄幻了,本以为只存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谣言中,没想到真让自己给撞见了。
时珩一脸平静地出了门,穆舟跟在一旁,有些疑惑,又有些庆幸,看样子真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故当成了一场梦,没注意到时珩这次出门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甚至连平常出门前带的饼都没有准备。
也没有注意到今天是周六,时珩根本不用上班,不用起这么早。
时珩早上还是惊醒的,后半夜睡得很轻,加上平常的生物钟,甚至显得比平常更早。
煤球在脚边边打着转,穆舟弯腰在煤球的脑袋上揉了两下,然后走到阳台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时珩的身影。
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快?
时珩并没有出单元门,站在三楼门口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那个叫何善渊的道士不是说他家里一切正常吗?可昨天晚上的那个梦那么真,穆舟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说出的话都带着些慌乱。
“如果我说这是梦,你信吗?”
时珩真的很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早上起来看了一眼胳膊,昨天被他掐的地方有些青紫。
总不能是自己在梦里掐的吧。
他抬手敲响了门,屋子里面没什么动静。早上八点,时珩后知后觉自己来得似乎有些早了。
于是时珩在微信上给何善渊发了个表情,留言自己有事找他,希望他醒了给自己回个消息。
他现在不敢回家,早上在家里待的那几分钟还不太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想起来全是后怕。
如果不是梦,那他实打实的和这个鬼一起生存了几个月,包括后面的梦,甚至都有对方的影响。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时珩有些矛盾,要是昨天晚上他再清醒一会,说不定就能发现到底是不是梦了,偏偏他只几秒就昏睡了过去。
这是什么自我保护机制吗?关键时刻掉链子。
在门口发了一会呆,时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里多了几条消息。
休息日看工作群是一种对时间的浪费,但此刻,时珩还是点了进去。
无关痛痒的几条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时珩突然有些失望,再退出聊天框,何善渊发来了消息。
门被人推开,何善渊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时珩,对方还在回自己的消息,听到门开还没反应过来。
时珩站起身:“这么早,会不会打扰你?”
“没事,也该醒了,怎么了?”何善渊让开身把人叫了进来。
家里有些空旷,除了什么必用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多余的装饰。
时珩在门口换了鞋,手撑在玄关的柜子上,柜子还泛着亮光,像是刚刚打扫过。
“你起这么早做家务?”时珩随口问了一句,“你刚刚不会是打扫完卫生在补觉吧?”。
何善渊站在他的背后,闻言有一丝慌乱:“啊……对对对。”
确实是在补觉。
-
凌晨四点。
房门被人敲了三下,穆舟双手抱胸往靠边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房门。
对联下面贴着几张符,不用看都知道是何善渊那人画的。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每个人床上都贴着这样一张符,听何善渊说是用来保平安的。
他们都不信这些,总之没个坏处,就由着何善渊去了。此刻再看到这些符纸,穆舟颇有些怀念。
也不知道何善渊推开门之后,看到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除了上次两个人见了一面,后面的时间,穆舟虽然能出门,但他都没有找过何善渊。
这次下楼也是迫不得已,他还不能直接穿门而出,所以五楼的大门被他留了一条缝。
凌晨四点,应该没有人会在楼道里走动。
楼道格外安静,只有时不时响起的三下敲门的声音,只有两次,后面又没了动静。
过了半晌,又是三声巨大的拍门声。
有风从走廊的窗户中吹了进来,对联微微抖动,发出了些簌簌的声音。屋子里依旧没有声音传出,看样子是真的没有人,穆舟有些失望。
但他没走,用手把玩着那些符,无意识地翻来翻去地把玩,这符对他没什么用。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这一瞬间穆舟看不清多少东西,过了一会才勉强适应了黑暗。
符翻到背面,穆舟发散的思维突然被打散,看着上面的图案,穆舟觉得这符和之前时珩买的那个很像。
上面的字都是有人专门写上去的,这个笔触,和时珩当时买回来的符一样,但他没能仔细看过。
靠,玩他是吧?
寂静的楼道,片刻后传出了些木棍拨弄锁孔的声音,楼里还住了人,穆舟不敢把声音闹大,小心的拨弄却比一阵一阵的声音更加挠耳。
撬着撬着给自己整急眼了,伸出指头对着锁嘟嘟囔囔念了半天:“要是再不开门,我把锁给你砸喽。”
“那还是别了。”门里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前,穆舟站起身退了一步,缓缓打开的房门里的声音继续:“祖宗啊,刚见面就撬锁,不合适吧。”
“大半夜的,你灵体不用睡觉,我是个人啊,我还得睡觉呢。”何善渊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还没有完全清晰的眼睛。
声音有些欠揍,对上那张脸,穆舟更来气:“好啊,你小子,能看到我还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故意的吧!”
“哎呀,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事出有因啦。”何善渊又打了一个哈欠,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做了个请的姿势,“来来来,少爷请进。”
和大学时一样会开的玩笑,穆舟有些愣神,但记忆里,何善渊似乎很少和他们一起开玩笑。
大学宿舍,谁带饭谁是爸爸,谁给签到谁是少爷,上一秒还感恩戴德,下一秒就开始趾高气扬。
就是这个感觉。
只是好久不见,穆舟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欠揍的人,五年的时间,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道士嘛,油嘴滑舌点好。”何善渊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两杯饮料,“呐,你爱喝的。”
穆舟站在屋子里打量着,尽管何善渊家的布局和自己家一样,可屋子看起来很崭新,想吃才重新装修过一遍,有的地方甚至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屋子里亮着灯,窗外漆黑一片,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实一虚,有一个时隐时现,在凌晨的这个时候多了几分阴森。
见穆舟的目光有些嫌弃地从台面移到他手中的饮料上,何善渊将杯子往前一怼:“干净的,没开封过!”
“你不常住这吗?”穆舟接过饮料,伸手蹭了一下台面上落的灰,“你以前不是可爱干净了?”
何善渊随手拿过一块抹布,将那灰尘擦拭干净:“都是五年前了,而且我不常住这。”
穆舟一进屋子观察了一番就知道这人五年间一直都在框自己,对方说了什么神灵鬼灵啊都是真的,会些术法也是真的,偏偏就是装作看不到自己,让他一个人孤独寂寞了五年。
没想到自己当时在他面前晃半天,穆舟闭上眼睛对着何善渊扬起了一个微笑。
有点可怖。
“哎哎哎,先听我把话说完。”眼看着穆舟就要一秒愤怒,何善渊赶紧将人压了下来,“你这脾气怎么还跟五年前一样,明明在时珩旁边的时候就好好的。”
何善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蛮低,不过穆舟还是听到了:“那能一样吗……行了行了,你赶紧说,五年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何善渊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受之处:“我不是给你烧了那么多衣服让你打扮自己吗?怎么,对我的眼光不满意啊?”
穆舟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这衣服还真是何善渊给自己整的,不过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衣服是何善渊选的,毕竟在大学,他俩的审美可谓志同道合。
那叫一个彼此彼此,半斤八两。要不是有穆舟那张脸撑着,垃圾都能给他穿出高级感。
“呵呵,要不看看你现在的穿着打扮呢?”眼前的人穿着勉强合身的,毫无美感的短袖配外套,穆舟都没好意思拆穿何善渊,“你和我爸我妈认识吧?”
他想起了自己刚死的时候,三个人站在一块交谈的场景,表情中带着些恍然与试探:“为什么要瞒着我?”
何善渊神情一滞,他就说有些时候人不要太聪明吧,这让他怎么把自己编的话说出口。
见何善渊半天没出声,穆舟心中大致有了底。尽管何善渊现在按照道士身份的确挺油嘴滑舌的,偏偏在穆舟面前撒不了一点谎。
穆舟看向何善渊的眼神中带着试探与警告,然后慢悠悠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才终于笑了一声:“这衣服是我妈选的吧,一看就是她的审美,怪好看的。”
何善渊松了口气。
他收回先前的话,这人还是不聪明!
确实如穆舟所说,他衣柜里那些衣服和他生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搭配过的,烧过来的时候也是一套一套放好的。
穆舟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的衣服很多,但从来都不会精心搭配,大学里认识的一堆朋友也对穿搭不怎么了解。
那群女生也说过,穆舟的那些破衣服全都是靠脸在撑,真以为少的是衣服吗,不过是那张帅气的脸罢了。
大家都是姐妹,七嘴八舌地给穆舟出着主意,让他打扮自己去勾引勾引小男生。
她们对于穆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明明挺帅一个小伙,出去转上一圈只靠脸都能谈到个小男友,偏偏走的是纯爱路线。
更绝了。
穆舟此刻身上穿的衣服和那群女生给他推荐的很像,很符合当下女生对于男生穿搭的美好期望,过了几年依旧能打,也不知道穆母准备这些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参考小姑娘的意见。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事,穆舟突然就有些遗憾,他死得有些太匆忙了,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和父母说过。
这么一想,穆舟突然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房里,而且猝死得太过突然,甚至毫无预兆。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就被何善渊的声音打断。
“昂,这个,他们怕你下去了也不好好打扮自己,找不着对象,所以拜托我给你烧的。”何善渊睁眼说瞎话,穆舟听出来了他话里明显的说一半藏一半的意味。
找不着对象?笑死,他爸妈从来都没有催过,甚至都没有关注过,生前都没有这么着急,死后更不可能在乎他谈不谈对象。
真不愧是道士,穆舟明晃晃地给何善渊翻了个白眼,真是坐实了倒是油嘴滑舌的称号。知道现在从何善渊嘴里套不出什么话,穆舟索性也不问了。
何善渊见眼前的人安分地坐在沙发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真的不愿意说,只是时间还没到。
他上下打量着穆舟现在的衣服,不得不说,穿在穆舟身上是真的合适,让何善渊都想着也为自己搞一身类似的。
穆舟今天穿的是一身略微休闲的运动装,入了秋,尽管感受到了些温度的变化,但其实对于穆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身为灵体的穆舟喜欢温暖的地方,但因为他的体温过低,所以秋冬相对于穆舟来说,冷不到哪去。
影响他的主要还是时珩,还有屋外的行人。都换上了一身秋装,让还穿着短裤短袖在外头溜达的穆舟显得格格不入。
他柜子里放满了衣服,甚至按春夏秋冬分好了季节。这也是穆舟衣柜神奇的一点所在,尽管衣服多,却仿佛并不占空间,想穿什么季节的衣服,只要一想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其他衣服全都藏在了下方。
所以根本不用穆舟动手就看到了他想穿的衣服。
时珩前一日的穿搭偏向灰黑色,黑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外套,裤子也是灰色的,整套衣服的侧面都有黑色条纹。
穆舟在衣柜里放了一套和时珩类似的风格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最后满意地穿在了身上。
不错,情侣装,他喜欢。
穆舟喜欢暗戳戳地给自己搭配和时珩相似的衣服,没有其他的互动,这似乎是他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你这衣服挺好看,很配你。”何善渊夸了一句,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结果看到了穆舟脸上突然扬起的诡异的微笑。
被人夸的暗爽。
何善渊对穆舟这副样子再熟悉不过了,然后不出意外听到穆舟说:“是吗?也就那样吧,没看出来哪好看。”
臭屁!
他就知道!
这一句话把何善渊的思绪带回了大学时期,眼前人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人重合。
大学,穆舟和何善渊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经常有人将目光投过来,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毫不压抑声音的对话:
“那个男生好帅啊!”
“那你快上……”
“……我不敢。”
明显是在说穆舟,何善渊偏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的穆舟,心想这人定力真不错,别人都那样夸他还想加联系方式了,这人也能这样无动于衷。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穆舟的嘴角上,对方像是咬紧了后槽牙才不让自己笑出来,仔细看能看到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当然,不仔细看还是很帅。
臭屁!
不过后来,何善渊就知道了原因,然后他在思考,如果当时是男生这么说的话,穆舟说不定还会投过去一个眼神。
更甚,请女生喝奶茶的时候收获了一堆夸夸,穆舟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何善渊看着穆舟笑到眯起的眼睛,心想要是对方有个尾巴,此时早就在身后欢快地摇了起来。
太臭屁了!
就知道这人不能夸,一夸起来就开始暗爽。何善渊后悔自己的口快,尽管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何善渊的心依旧好痛。
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打扮的这么帅,让不让人活了?!
而且看着穆舟毫不掩饰的笑,何善渊下意识觉得,穆舟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夸赞而暗爽。放在以往,他就算夸上十句穆舟的打扮不错,对方也只会说是因为自己的脸高级,而今天,他并没有这样回复。
穆舟并没有说是因为自己的脸帅所以衣服好看,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身装扮和时珩有关。
沦陷了,喜欢上了。
他哥们完蛋了。
上一次何善渊到时候家里时,发现穆舟那日的穿搭和时珩有些许的相似,明明款式风格都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一样。
总之能一眼看出来是一对。
那个时候何善渊还以为是巧合,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现在看来,穆舟今天穿的这一身也是很脱不了干系。
他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学人精,一边又止不住又有些开心。
只是,有些碍眼。
他只是无心夸赞了一句,穆舟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何善渊微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秀恩爱左转出门,我家只欢迎单身狗。”
穆舟对于何善渊知道自己的心思并不意外,不过还是挑了下眉看向何善渊,语气带了些揶揄:“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啊?”
不出意外,穆舟看到了何善渊脸上一闪而过的空白,感慨对方混了五年,怎么心思还是挂在脸上藏不住。
“可是我现在都死了,他是人,我是个魂,喜欢又能怎样?又不可能在一起。”穆舟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
何善渊刚想劝两句,穆舟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哎呀,找你说正事呢,他看见我了。”
“什么?!”
半小时后,穆舟靠在墙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的何善渊:“别走了,我头都晕了。”
何善渊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迟早的事。”
穆舟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靠在墙上,将头转到一旁面向窗户。还是一片漆黑,有光从不远处缓缓冒了上来,天快亮了。
何善渊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窗户上穆舟的影子依旧时隐时现,他又打了个哈欠:“那就如你所愿,你可以跟他多贴一贴,这样你的实体会保持得更好一点。”
“可是他看到我了,不会搬走吗?”
“不会。”
何善渊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时珩,时珩继续说:“应该不会搬走吧,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地方。”
“你不是说你可能看见了鬼吗?”何善渊说话有些小心翼翼。
时珩点头:“我现在觉得那可能是我的梦,你当时不是说我家里没有问题吗?”
何善渊找补:“可能是我学艺不精。”
低价的房子不好租,况且交通便利,附近还有美食街,离公司也很近,很明显利大于弊。
时珩看了一眼偷偷长舒一口气的何善渊,心里的猜测被证实。
不是梦,他家里真的有一个死去五年的人。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何善渊不愿意将这一切告诉自己。
目前看来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这一人一鬼到底在搞什么,时珩有些好奇,原本有的一丝担心害怕也被盖了下去。
甚至有些期待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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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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