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珩没想到，他很快又见到了时母。
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只不过这次时母什么都没有拿。
女人刚进门就开始四处打量，明明上一次来都已经基本上参观过一遍，时珩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时母在找什么。
“怎么了吗？”时珩将想要跟在时母身后的煤球抱起，用手在煤球的脑袋上揉了揉，“妈，你在找什么？”
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时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这房子之前死过人啊？”
时珩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本来过段时间打算出去，想再来看看你，在楼下听到有人聊天，见我是生面孔，跟我聊了几句。”时母想把煤球要过来，时珩没让。
时母不悦：“真没那么严重。”但她也没再坚持，重新续上了先前的话，“我跟人家说我儿子住这栋楼，但也没说具体位置，结果他们说这楼顶层闹过鬼，我一想，顶层住的不就是你吗？”
隔壁那户看样子就没人住，那群人说的神乎其乎，时母越听越觉得可怕。
但这房子的布置确实温馨，也没什么大问题，倒也不是说时母信鬼信神，但终究不太好。
“没事，妈，那些都是编的，我都住了这么久了，再说，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时珩有些无奈，岔开话题，“你说你过几天要出去，去哪啊？”
时母还想说什么，但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时珩，这屋子目前看也没什么大问题，于是顺着改了话题：“不知道，走哪算哪呗，你什么时候请个年假，妈带你出去。”
像是听懂了时母的时，又像是只听懂了“出去”两个字，煤球在时珩的怀里不安分地折腾，试图往地下跳，让时母带它出去。
想了想，见时母还是一直没放弃接近煤球：“煤球想出去玩，刚好一起去溜达一圈。”
楼下的草坪，煤球被时母拉着，小步在两人的身前来回跑。时母又续上了先前的话题：“你想什么时候出去玩？”
“妈，我才刚上班，年假哪有那么好请，而且也没多长时间。”时珩的视线一直盯着煤球，生怕小狗跑起来把时母拽倒。
但今天煤球很乖地在绳子的范围内活动，跑跑停停的，等着身后的两个人跟上。
刚才和门口那几人聊天，最终是以时珩有没有对象结尾的。时母笑着说儿子还不想谈恋爱，然后打岔离开了。
“我这次出去应该挺久的，”时母有些犹豫，但还是问起了那个话题，“你这没什么喜欢的姑娘吗？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个恋爱，是因为我和你爸吗？”
时珩多次回答过这个问题，他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原因：“应该是没有的吧，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见时母表情有些悲伤，时珩犹豫了一下：“妈。”
他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表情有些严肃，时母停了下来，脸上多出了一些疑惑：“怎么了？”
“妈，我不喜欢姑娘。”
时母下意识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没事……”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止了话音。
煤球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动静，又往前走了几步，时母被绳子得踉跄了一下，又被时珩一把扶住。
“你说，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女生，我以后可能会谈恋爱，但应该是和男生。”时珩注意着时母脸上的表情，心里还有些忐忑。
“啊，和男生啊……”时母嘴里念叨了两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确定吗？”
确定吗？时珩点头。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也是在大一刚开学。
高中之前，他对自己的取向没有明确的概念，没有遇到过心动的人，他自己也说不准。
但开学那天晚上，或许是因为白天见到了墙上贴的照片，当天梦里出现了一个男生。
面容有些模糊，时珩看不清，但醒来之后清楚地记得是一个男人。
下床的时候，室友都没醒，一直到晾好衣服又重新躺下，时珩才后知后觉，他似乎做了个春梦？
有些离谱，明明梦里什么都没发生，时珩躺在床上，有些无力。
在那之后，他发现自己确实对女生没有任何想法，有室友谈恋爱，有室友看小视频在宿舍里外放，听在时珩耳中毫无波澜。
不是很喜欢这些。
他后来也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渐渐的，梦变得更加模糊，他对自己的认知却越来越清晰。
见时珩点头，时母长长呼了口气：“挺好的，男生也挺好的，开心就好。”
煤球咬着绳子示意两人快走，时母顺着力道转过身，跟着往前走，时珩没看到她的表情，但被时母的话震得愣在原地。
挺好……吗？
原本以为时母会很生气地离开，又或者是生气地把自己骂一顿，但没想到这么平静地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快跑两步跟上时母，打量着时母的表情，没说话。
反倒是时母又开了口：“这么看我干什么？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震惊？”
该怎么形容呢？听到时珩和自己表明性向的时候，她其实没太反应过来。时珩的坦白太过于突然，让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但又回想了时珩二十多年来的感情状况，她似乎从来都没听过时珩和自己聊过哪个女生——虽然他们一起聊天的时间少之又少。
同样，她也没见哪个女生和时珩走得很近，所以听到时珩这么说，她很震惊，震惊的不是时珩的性向，而是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这件事。
“我这些年去了那么多地方，也见了那么多人和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封建。”时母笑了一下，“都是自己的生活嘛，怎么选，都是自己决定的。”
时母的朋友圈里甚至还有几对同性恋人，看他们在朋友圈里秀恩爱，时母经常会评论送上祝福，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是。
虽然可以接受，但还是需要缓一缓，又在一起溜了一圈，一辆车缓缓停在门口。
时母给时珩挥了挥手，朝那辆车走去：“天黑了，早点回去吧，晚上冷，容易着凉。”
看着时母上车离开，时珩才收回目光，拉着煤球往楼下走。
没想这么快告诉时母的，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就把这事说出来了。他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谈恋爱，本来是不打算和时母聊这些的。
或许还有梦的原因吧，时珩也搞不懂。
当天晚上，煤球没能爬上时珩的床，阳台有些冷，时珩将笼子一并搬进了客厅。在笼子和沙发间铺了条毯子，还摆了些玩偶，然后那里成了煤球的最爱。
除了时珩主动将煤球抱上床，大部分晚上，煤球都是在这一片地方随便找个地方睡的。
原本时珩是打算把煤球抱在床上玩一会儿的，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人进了屋子。
煤球没跟过来，在外面一阵捣鼓，然后似乎跳上了沙发。
时珩出去看了一眼，煤球怀里抱着个小玩偶，那是它最喜欢的一只小兔子，自从时珩把这兔子带回家后，煤球睡觉总要抱着。
或许是因为白天才跟时母出了柜，并且还成功了，这天晚上，时珩的精神有些兴奋，一直到睡着前还在想这件事。
这让他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做梦也做得断断续续。
一会是梦到了大学的时候，站在那面墙前看上面的照片，然后一转眼自己的照片也出现了在那上面。
有人从一旁走近，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们的照片真帅。”
时珩转头看去，穆舟站在一旁，仰头看着校园墙，露出的侧脸优越，眼球微转然后看向自己：“怎么，又被哥帅到了？”
紧接着，周围的景色又开始变化，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身边，他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有些期待看到那人的面孔。
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穆舟早就不在了。
失落地转身，迎面撞上一个人，穆舟拉过他的手，冰凉，但时珩没有松开。
他被人牵着往外跑，来到操场上，像其他小情侣一样散步，天色暗了下来，路灯照在身上，拉长了影子。
……
穆舟小心地跨上床，时珩正睡得安稳，有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床上人的面容。
天冷了之后，穆舟身上的衣服也厚了不少，小心地拉过时珩的被子一角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身旁的人往他这里靠了靠，穆舟早就习惯，下意识握住时珩的手在人身上拍了拍，平稳的呼吸让他多了些困意，很快，两个人都睡熟。
睡梦中的时珩翻了个身，有些混乱的梦让他头有些疼，梦境散去，清醒了片刻，迷迷糊糊似乎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猛然惊醒，看到了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穆舟正躺在他的身侧，自己的手和对方交握。
他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这还是在梦里吧，时珩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醒，梦里会有这么清晰的震惊吗？
时珩掐了一下自己，刚用了点力就疼得轻呼了一声，然后躺在床上的穆舟睁开了眼睛。
十秒之后，时珩听到对方说：“如果我说，这是一个梦，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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