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水壶，”公爵夫人用力深呼吸了几下，对安珀说，“现在厨房有什么可以吃的也拿着，快。”
安珀跑去厨房抄起昨天没来得及送出的点心篮子，再提上还温热的水壶。回来时公爵夫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所以她这是想干嘛？自己划救生艇跑路么？
公爵夫人一句话也没说，提着裙摆直奔医护室，途中和玛瑟斯大副打照面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安珀得小跑着才能紧跟在她后面。
奥克利三副还躺在原处，公爵夫人迅速踩了一脚机关放下他小床的轮子，将床推向窗户旁边的墙角，然后坐在床沿上招呼说：
“阿娜丝塔夏，拿着东西快过来。”
她一手揽着站在床边的安珀，一手握着奥克利三副的手，低声说：
“蔷薇书简，将我们藏起来。”
安珀感觉到公爵夫人在发抖。灵视中有一抹粉色雾气从两人头顶上方的空中流泻而下，围绕着她们旋转漫延，并覆盖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奥克利三副。
雾气中似乎有细小的声音在唱歌，有翩翩起舞的人影，甚至极淡但能够明确分辨出的蔷薇清香。
然后四周一切都暗了下来。
“我们现在在窗下的影子里，”公爵夫人带着一丝颤音轻声说，“不要离开雾气，不要出声说话，海盗就发现不了我们。阿娜丝塔夏，你会灵视的话，帮我看着外面。”
“好的夫人。”
安珀也很小声回答。
她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开了灵视，只瞥见玛瑟斯大副从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匆匆走掉了。这会儿甲板上已经喊着号子在固定缆绳，安珀向上看去，灵视透过层层影影绰绰的舱壁，依稀可见杰弗森船长正在匆匆走向船头。
蔷薇书简似乎将他们拉进了一个特殊的空间，以至于用灵视看外面有种微妙的扭曲失真感，距离也受到了很大限制。
——弦月蹑空……我应该怎么使用你？
安珀在心底轻轻呼唤口袋里的银钥匙临时投影·弦月蹑空，获得了一个模糊的，称不上语言的反馈：要让它与船融合，再由真正会航海的超凡者驾驭。
——那你去吧，去找船上正在控帆的杰弗森船长，认主。他给你做过桅杆，肯定会喜欢你的。
弦月蹑空像只雏鸟一样在她的意识里鸣叫了一声，意思是：我也喜欢你，奥法之主。
安珀感觉她围裙上的大口袋一轻，弦月蹑空悄无声息化作一缕银蓝色微光飞走了。不到两个呼吸之间，整艘船剧烈摇晃了一下，随即外面一片惊呼声。
公爵夫人吓得搂紧了安珀，抖得更厉害了。
从安珀的灵视视角看不到全船到底怎么了，倒是感应到弦月蹑空离开的塔维尔一面嘀咕“尊上你又不是职业给别人配钥匙的”，一面帮她开了“上帝视角”：觅光者号三面主帆升高，变成了银蓝色，船体水下部分长出了三枚脚架一般的水翼。
站在船头的杰弗森船长瞪大了眼睛——上一瞬间他原以为海盗老远就发动超凡异能劫船，下一刻就听到了心底有个带点儿模糊的啁啾声对他说：
『弦月蹑空，银钥匙……投影，奉奥法之主旨意前来认主。』
“奥法之主？谁？”杰弗森船长呆滞了，“六位主神里没有叫奥法之主的啊！”
但他反应敏捷地意识到自家船已经在这枚银钥匙的影响之下，就毫不犹豫接手了弦月蹑空的控制权。
初生意识的弦月蹑空像只鸟儿一样对他吱吱抱怨了一句：『奥法之主就是奥法之主。』便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这艘船的变化——
船身微微倾向一侧，逐渐抬高离水，只剩支脚下的水翼还在水下。逆风几个呼吸间，觅光者号飙出了三倍于风速的，这片海域上前所未有过的高速。
由于船身基本离开水面，激起的海浪反而微弱了许多。觅光者号载着三轮银蓝色弯月一般形状的巨帆在水面滑翔，如同真正的月亮静静掠过深蓝色的星海天穹。
“听，”安珀轻声对快要哭出来的公爵夫人说，“杰弗森船长在笑，已经安全了。”
杰弗森船长在船头放声大笑，他这辈子第一次驾驶这么快的帆船。
甲板上的水手中有人惊呼：
“好快！”
“船长超凡升阶了？！”
“我的帽子！”
公爵夫人听到甲板上一片嬉笑欢呼声，长长出了口气，解除了银钥匙·蔷薇书简的隐匿效果。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一路小跑冲上甲板，四面张望。
以公爵夫人的眼力，站在甲板上肯定很难发现遥远的海盗船。安珀跟上来的时候，只见她抹着自己喜极而泣的眼泪，靠着栏杆小声祈祷“影月之主保佑”。
杰弗森船长在风中放声高呼：
“虽然我信奉的是雷霆之主，但是感谢奥法之主的帮助，哈哈哈哈哈……”
安珀整个人都僵硬了。
——天啊我做了个什么熊孩子出门就把我卖了？！
她在内心用尽全力呐喊。
“咦？尊上你说谁把你卖了？！”灵性世界里塔维尔和千光织都惊呆了，千光织更是嚷嚷起来要把叛徒戳成筛子，加密版那种。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想别人知道我的神名啊！弦月蹑空怎么就捅出去了……等等千光织，不要捣乱！
“不会的不会的，”搞明白情况的塔维尔解释，“投影没有非常清晰的意识，只知道自己的创造者的神名，没办法告诉别人具体是谁。”
安珀终于松了口气，在自己地盘犯中二病虽然是一种“可控的”乐趣，她可不想被揭发出来公开处刑。
——塔维尔，钥匙都有自己的意识么？
“并不会，只有几种情况可能有——也不是一定有：第一，制造者死于钥匙成型的过程；第二，具有灵魂属性，或者吃了哪个活人的灵魂；或者第三，由高等位阶的超凡者制作……”
塔维尔掰着指头数。
“我我我，我就是第一，”千光织插嘴，“我的制造者是想转录技能卖钱去旅游，但是那天匠造之主教会遭了突然袭击，她死在被干扰的转录仪式里，就有了替她旅游的我！”
“你闭嘴，”塔维尔愤愤然，“明明是尊上使用了你，给你注入了新的智慧，你才变聪明的——有意识的钥匙也是需要靠学习升级能力的！”
安珀失笑，她发现这个世界对“不学无术”另有一套诠释：不学习就没有法术技能，无论超凡不超凡，是人还是钥匙，都一样。
她从记忆喷泉里翻找出一本制作手鞠球的图册，投影给千光织去琢磨。至于塔维尔不需要她照顾，她已经发现了塔维尔在教皇的窗子里学的好像是炼金术，还留了两页笔记在彩窗画面的桌子上。
虽然安珀并不打算干涉塔维尔的爱好，但……她确实稍微有点好奇塔维尔做了什么笔记。
觅光者号的速度升上去之后就没有再降下来过。即便午餐时分大家聚集在甲板上烤鱼，杰弗森船长不再继续操控风帆，觅光者号也行驶得异常平稳。
“……啊，没错，不用管帆了，”安珀听到杰弗森船长这样跟玛瑟斯大副说，“只要风向不变，就不需要调整。相当于——弦月蹑空将整个觅光者号变成了临时的银钥匙。”
玛瑟斯大副竖起眉毛，刀削斧劈一样棱角分明的老脸上挤出了鲜明的皱纹。
“你就这么接收了一枚来历不明，也不能确定稳定性的银钥匙？！你确定没有任何头痛或者排斥的感觉？即便是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你也得不间断的驱使银钥匙运作一天半——”
玛瑟斯大副转头看见正在分发小点心的安珀，招呼道：
“阿娜丝塔夏，让银钥匙·水摇篮给他检查一下。”
安珀提着点心篮子小跑几步过来，从口袋里摸出水摇篮的本体盒子，在意识里问了一声，然后摇摇头。
“水摇篮觉得船长状况很好，伤口痊愈速度也很快。”
玛瑟斯大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打算继续唠叨，杰弗森船长赶紧接过话头：
“——别担心别担心，我真没什么不妥当的感觉。小姑娘你在坎特拉有没有听说过奥法之主啊？”
“坎特拉城只有光辉之主和雷霆之主。”安珀装傻——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她熟！之前主要都是用来帮翘课的大学室友打掩护用的。
杰弗森船长是超凡者，直接对他撒谎也许会被发现，可安珀这么说，他也只有挠挠头认为安珀确实不知道了。
“——持续一天半！”玛瑟斯大副并不想这么简单放过他，“你现在只是第三阶掌控者，一天半快接近你的极限了，那个钥匙有任何不稳定的地方对你来说都会很危险，如果有状况，宁可划救生艇也别死撑！”
“好好好……”杰弗森船长给安珀使了个眼色。
看懂这家伙求自己救场转移话题，安珀小声问：“第三阶掌控者——是说超凡等级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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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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