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站快到了,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下车了哈!”列车员扯着嗓子喊。
梁余关了平板在复习的高原植物图鉴,下来收拾行李。
男人正单膝抵在车厢地上,白色风衣铺开,行李箱摊开。
顺着腰线往下看,藏青色腰带陷进白衬衫的褶皱里。
许是注意到身后人,他动作很快,将拉链闭合。
顺手将阿妈的行李箱从上面拿下来。
“谢谢你哟,小伙子,这一路上真是感谢你和姑娘的照顾喽”阿妈在一旁说到。
“没事,阿妈”
梁余听着两人对话一边将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来。
拽了两下,拽不动。
行李箱太大了卡住了。
最后一下终于使出了吃奶的劲,随着一声“刺啦”的响声,梁余的整个后背反作用力的倒向后面的床铺。
“哟,没事吧,姑娘”阿妈扶住她问。
“没事,阿妈”这才发现绿色的行李箱上赫然被蹭掉了一块。
银亮划破了箱体,好像绿色的草原秃了一块。
男人正坐在过道外的床边,拿笔在本上“沙沙”的不知道在画什么。
她在心里面打了一遍腹稿,小步过去,声音低了几分。
“那个......不好意思哈,刚刚不小心把你行李箱蹭掉了一块”。
没敢看男人的脸色,心虚地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多少钱我赔给你,买个新的也行。”
男人没抬头,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青筋微凸,钢笔停了一瞬。
紧接着放下本子起身。
梁余留意到本子上的画,一株浅浅勾勒出的草,和他表上一样的绿绒蒿。
“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箱子卡住了,我没想到会划得那么深”
梁余拿出湿巾“我帮你擦擦。”
“不用”他将行李箱立起来。
“划痕而已,不影响功能使用。”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唇角还是隐约透露出一丝不耐。
“哦......那个对不起啊”她收回手,将湿巾攥紧在手中,心里面闷闷的。
车停了,大家排队往前走。
梁余收拾好行李,出车厢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面挤满了风尘仆仆的旅人
背着蛇皮袋的男人,
抱着小孩的妇女,
和一侧正在贩卖零食水果的列车员,
而他正站在楼梯口的位置,白风衣像是隔绝了周围的一切事物,
下定决心快跑几步走上前,将自己兜里毛绒狗挂件塞到他手里。
黄不拉几的玩偶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赔你的”狗鼻子冷不丁地怼在了他的表腕上。
他的目光落在绒毛狗上,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寸。
眉梢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
下一秒,拉开风衣内袋。
捏着毛绒狗的狗耳尖将毛绒狗塞了进去。
接下来突然蹦出句“毛毛燥燥的”尾音很轻,随着他转身离开,淡淡的有些听不清楚。
这毛绒狗的做工确实不算好,梁余有些心虚的搓搓手。
不对?他是在说我莽撞。
耳根一热,随即攥紧自己的袖口,心里暗骂:谁稀罕你评价。
瞥了一眼男人离开的方向,白风衣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好像还是闻到了一丝雪松的味道。
打了个喷嚏,闻了一路的雪松了,可能自己都被腌入味儿了。
咬了咬唇,拖着箱往前走。
脑海里还是浮现出男人捏着狗耳尖蹙眉的样子。
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滑稽,她唇角微勾,
怎么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赔礼呢。
出了车站,不禁裹紧自己的外套。
周南地势高,虽然现在和江城一个季节,但是还有点早春的感觉,穿个织线毛衣都不过分。
叫了一辆计程车,司机师傅是周南人,很热情地帮着把行李放在后备箱。
“小姑娘,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吗?”
“没有,之前在这里上过学”梁余看着窗外,还是熟悉的场景。
“上的周南大学呀”司机师傅透过镜子看了眼缩在后面的梁余。
梁余“嗯”了声。
“学的什么专业啊”
“植物学”
“呀,周南的植物学是真的好啊,在这边也能找份好工作,小姑娘一看学习就好”
司机师傅又开始巴拉巴拉的开始讲最近赶上旅游淡季,不好拉客。
梁余静静听着,看着窗外,周围一切的事物渐渐地熟悉起来。
周南没什么特别高大的建筑,保留了当地最原始淳朴的建筑特色。
一间间小商铺,店名都是汉语和周南语双语标注的。
牌匾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吉祥图案,
褪色的绿松石色和金色浮粉在阳光照耀下浮动着微光。
赫红色的门上挂着铜质风铃,风吹过发出空灵的“叮铃”声。
街边有很多茶馆,门外挂着厚重牦牛门帘。
等着中午温度上来,阿妈们就会将它掀起来。
有丝丝缕缕周南特有的熏香味道和酥油茶交融的香味。
“到了,小姑娘”司机师傅的车“嘎吱”停在路边。
帮她把行李搬下来,
工作室没给实习期的员工提供宿舍,
她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个房子,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推开房门,一室一厅的布局,不算大。
不过好在还带一个小花园,这让梁余植物星人狂喜,当即租下了这间屋子。
想着工作之余也可以收拾收拾花花草草。
墙面是微水泥奶油色,墙壁上挂着一副唐卡画,羊羔绒下铺着当地特色的拼色毯子。
还算干净。
简单收拾一下,打开院门。
铺面而来的青草泥土气息,让人一瞬间清醒。
一圈铁制雕花围栏爬满了甘青铁线莲,垫状雪灵芝贴着地面生长。
木制秋千椅上被梁余放了一个大大的草莓熊抱枕,前面是一张原木的圆桌。
桌上点缀着几枚叶子。
脚底的青石板铺在小碎石上,打开院子的栅栏,走在细细碎碎的小石子路上,就到了河边。
这条河发育于西边的高原山脉穿过周南大学成了周南的护城河。
捧了一掊水,清冽的,还有些冰冷,高山冰雪融水。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周南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图书馆。
漫不经心地往回走,目光被隔壁邻居的院子吸引。
木制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植物的陶土花盆,种类复杂,有几种自己甚至叫不出名字。
看得出来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每株植物旁插着简易的木制标签,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围栏边还搭了一个木架,上面晾着刚刚修剪下来的枝条,像是要晒干拿去做药材的样子。
忍不住走进多看了几眼,花园中央摆着一张老式周南矮桌,桌旁是一把折叠露营椅,简单大方。
“啧,还挺会打理的嘛”梁余感叹到,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才发现里面的人不在。
将自己院子的铁栅栏锁好,这才注意到两人的院子中间隔着一道围墙,虽然中间也有花样的空隙,但是大部分都被植物堵得严严实实。
要想看到旁边院子可能需要扒开,梁余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偷感很重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电台要播出的内容。
进入后台,点击《余音绕梁·花间电台》频道。
背景界面是一片茂盛的草原。
目前自己已经有十几万粉丝,昨天请假一天,有好多听众在下面留言,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暴力熊:主播大大不要停啊,没有你我根本睡不着觉】
【橘子泡泡熊:阿余大大求守护】
【牛奶大狗:余妈我爱你,快回来】
【别在图书馆抠脚了:大家怎么都叫主播阿余大大和余妈啊,提问是因为主播姓余吗】
.......
因为做的美文朗诵和助眠频道,其实里面的年轻人不是很多,年龄大多偏大一点。
九点半,准时上线,梁余赤脚踩在拼色地毯上,右手食指按下调音台的电源键,淡蓝色的灯亮起。
将屋里明晃晃的灯关上,拿出自己行李箱里的氛围灯。
霎时间,客厅中央暖黄的灯在黑暗中形成朦朦胧胧的一团。
防蓝光的银边眼镜也蒙上一层细碎
左手熟练地拧开防喷罩,调整到离麦克风两指宽的距离。
清了清嗓子,“hello大家好,欢迎大家今天收听今天的余音绕梁·花间电台频道,我是你们的主播阿余,今晚的节目,我依然会陪着你,慢慢走进梦的深处。”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篇网友投稿,是一位来自周南南部区的姑娘。
“想想你躺在玛拉厝的湖畔,每阵涟漪都好像牦牛绒毯的褶皱,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梁余的声音很干净,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不紧不慢地淌进人的耳畔。
偶尔在尾调微微下扬。
气息声很轻,在段落中间偶尔会听到一丝细微的换气,像丝绒一般的。
和自己平时日常生活中的声线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也是自己马甲至今都没有被周围人发现的原因,
当然,除了夏芷。
平日里的声音,有种水雾的质感,尾音总黏着一点点慵懒的鼻音。
评论区的一些弹幕也开始不断地在发送,有些人似乎也很触景生情。
【碧海晴天:我现在在祖国的大东边安家落户了,好久没回周南了】
【昨日浅笑:我现在最想的是路边阿妈自己炸的咻叩基(土豆)】
.......
中间手机弹出了几条叮咚的提示音。
梁余没在意,一般会有一些听众打赏,但是不会有太多钱。
五块十块的样子。
“这就是我生活的故乡——玛拉厝,每次梦到那片湖,半夜醒来枕巾都是湿的”
短暂停顿后结尾,梁余念起一旁写好的稿子。
“读完这篇文章让我想起儿时在湖畔捡到的石子,握了太久,松开时,掌中就会留下石子的痕迹,故乡的情也就是这样吧,你以为自己离开了,可是故乡的湖畔、鸟声都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念想”
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超大水杯,微抿了口,缓解了下喉中的干涩,
随即旋开了设备上的音乐键,背景音浮现了极轻水波声......
弹幕也没有人再发了,渐渐安静下来,觉得大家差不多都睡了。
直播间里,依然是十个麦的位置,听众会打赏上麦,然后连麦睡觉。
麦上的听众大部分都是自己熟悉的头像了,
比如这个鲸鱼先生是一个动物爱好者,有自己的小红书账号,
会拍一些周南地区的动物,藏羚羊啊什么的。
“薄荷糖小姐”特别喜欢读书写作,已经给自己投了差不多十篇稿子。
.......
可今晚,
在最角落里有,静静躺着一个陌生头像,一片高原的草甸。
是新用户,设置连名字都没来的起,是一串初始代码。
梁余将他命名为34567
想起刚刚中间的打赏,随意点开。
轻数了下“一、二、三、四、五”
34567打赏了自己五个棒棒糖,
棒棒糖的粉色光影映亮了梁余的瞳孔。
已经算是不错的一笔数额了,
电台主播比不上在抖音上直播的博主,
除了签约平台给的全勤工资,挣得是细水长流的钱。
切回主界面,那个沉寂的高原头像的麦亮了一下,然后又关上了。
大方啊,梁余心中暗喜,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听众。
怀着好奇心点开头像主页,
没发什么东西。
只有背景是一株绿绒蒿,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火车上邻铺的男人,带着绿绒蒿手表图案,笔记本上浅浅勾勒的画。
这年头喜欢绿绒蒿的人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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