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照的头发不长,发尾勉强超过耳垂,三下两下就能梳好的头发,李姐总要给她梳很久。
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任由李姐梳理。
听阮恒说之前她的头发很长,长到需要像冯宜缘和李姐那样梳起来,不过好像也是因为爆炸,她的头发变成了现在这样。
具体的她记的不是很清楚,她有时候不太清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话,她很难记清楚。
“今天感觉怎么样?”李姐关切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来。
嬴照如实道:“身体还是疼,但没昨天那么疼了。”
“头不疼也不晕了。”
李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看来用不了多久你身上的伤就能彻底好了。”
“嗯。”嬴照说:“等伤好了我就可以不用轮椅了吧?”
“嗯,到时候你就可以不用轮椅了。”李姐向平一她们问过嬴照的事。
嬴照是个因为意外爆炸受伤的可怜女孩,她失忆了,再加上联系不上她的家人,暂时由平一她们的救助机构负责。
阮恒,也就是机构的老板在离开前告诉她,考虑到嬴照的伤,她们暂时把嬴照放在她这里养伤。
不是李姐吹,但她们孤儿院风景好!空气也新鲜!的确很适合养伤养身体。不过阮恒说的是她们这里安静不会刺激或打扰到嬴照,所以才适合养伤,这就让李姐有些忐忑不安了。
她们这里最多的可是孩子,孩子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安静?
而且她们这儿的孩子还有好几个会说梦话,可以说她们这儿的孩子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安静,让需要安静的可怜女孩在这里养伤能行吗?
李姐本身就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刚看到嬴照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心疼她了,后面又知道嬴照需要安静养伤,她是又心疼又担心。
生怕一个不小心导致嬴照恢复不好。
而且看平一的样子,嬴照的大脑损伤应该还挺严重,常识也忘了就算了,但嬴照似乎好像可能还记不住别人告诉她的话。
这两天里,她常常看到平一问嬴照记没记住、忘没忘之类的话。
唉,一想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可能会因为一场意外爆炸而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损伤很有可能会影响小女孩的一辈子,李姐就难受。
感觉到李姐给梳头的动作越来越慢了,她想着应该是要梳好了,又想着很快伤就好了,就可以不用轮椅了,美滋滋地说:“真想让伤快点好,我一点都不喜欢用轮椅。”
“用轮椅的话,每次都得让平一推我。”
听到她的话,什么东西在李姐的脑袋里转瞬即逝,她能感觉出这个出现的突然消失的迅速的东西是一件和嬴照有关的事,但……是什么事来着?
李姐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姐手上的动作停下,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平一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看到平一的瞬间,她想起了阮恒和她说的要把嬴照放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平一。
阮恒希望平一能够学会照顾他人,能够学会考虑他人、包容他人,能更好地和人相处……
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还真就只能让嬴照来这里,毕竟平一从不离开这超过五天。
“李姐。”平一在离李姐还有两米的位置时停下,对着李姐点了下头。
李姐同样对她点头,喊出她的名字作为回应,“平一。”
得到回应了,平一迈开脚步走向餐桌,她把餐盘放在嬴照的面前,然后转身对李姐说:“李姐,你往后点,我要推她去洗手。”
“她刚才摸猫了,吃饭前得洗手。”
李姐了然地站起来,就在她挪椅子的时候,嬴照转头说:“我可以自己走过去洗手的。”
平一压低眉毛,“你现在不能总是自己走动。”
“你说的是总是,但我应该没有总是走吧?”嬴照其实还不知道‘总是’是意思,脑袋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即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说:“我今天还没有走过路。”
“所以我可以自己过去洗手。”
李姐低头看看嬴照再抬头看看平一。
平一压低的眉毛已经回到原位,她定定地看着嬴照,片刻后,开口道:“你说得对。”
“适当走走也对你有益处,去吧。”
她转头看向李姐,“李姐你坐回去吧。”
李姐微微睁大眼睛,缓慢地重复点头,“好。”
在李姐还在重复点头的动作时,嬴照已经站起来往洗手池的方向走了。
在腿部用力的一瞬间,疼痛化作的浪潮立马朝她席卷而来,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没她刚下床时那么疼了。
疼痛的减弱让她嘴角上扬,形成了一个笑脸。
她面带笑容,稳步走到洗手池边。
平一、李姐都在她的身后安静地看着她。
这里总共有五个洗手池,其中三个比较矮,是为了方便孩子使用。
另外两个高的洗手池的边上还有几个小凳子,是为了某些个子还不够高,但又不喜欢用小洗手池的孩子用的。
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三面镜子,其中两面的位置比较矮,一看就知道也是为了方便这里的孩子们。
嬴照走到高的洗手池边,按照平一教她的方法耐心地把手洗干净,先掌心相对揉搓,再掌心对手背揉搓,两只手的手背都洗好了,再掌心相对……她耐心地做到最后一步,关上水龙头,把手擦干。
然后——从洗手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消毒水在手上喷四下。
等到手上的消毒水干了,就可以回去了,她转身,眼睛在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脸。
脸上的疤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凑到镜子前,认真端详她自己的脸。
一股莫名的感觉在她的心底翻涌,直冲大脑,让她的身体都僵硬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她第一次照镜子看到自己的脸时,她就感受到过这种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然而她不了解那些形容感受和情绪的词汇,以至于她不仅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受,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就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上面她自己的脸。
看到她洗好手了,平一本来都开始把饭菜从餐盘上拿到桌子上去了,但见她突然停下,迟迟没动,平一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问:“你怎么了?”
其实她不觉得嬴照停下照镜子有什么可问的,人类照镜子是个非常正常的行为,但考虑到种种原因,她还是问了。
听到平一的声音,嬴照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同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说平一为什么要这么问?她要如实告诉平一吗?
她转头看向平一,抬手指了指她右脸上从发际线到耳垂旁的浅色疤痕。
这条疤中间经过她的眉毛和眼睛,其中眉毛被疤痕途经的位置,留下了一块连一根眉毛都没有的空地。
“我的眉毛缺了一块,是因为这条疤吗?”满是好奇的询问句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嘴里吐出。
平一点头,“是。”
嬴照‘哦’了一声,“那以后我这里还会长眉毛吗?”
会吗?平一也不知道,如果会的话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已经长了吧,但直到现在,那个位置还是光秃秃的一小片,没有半点长新眉毛的迹象。
但眉毛似乎长得很慢,也说不定是还在慢慢长。
思考一会,嬴照听到她说:“可能会可能不会。”
“再等等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嬴照的错觉,她总感觉这个回答没什么用,认真想了想,她确定这个回答是真的没有用。
“……平一,你有没有觉得你刚才的话没用?”她茫然地问。
平一:“没有,前一句没有,但后一句是我给你的建议。”
“哦。”嬴照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知道了,那我再等等看。”
她从镜子前离开,往回走。
不安定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稳,大脑却没有。
大脑的主人主动思考起她心里慢慢消散的感受是什么,她好奇那感受到底是什么,她迫切地想知道那是什么。
嬴照的心里有一股力量,驱使她弄清楚她第一次照镜子和刚才照镜子时的感受是什么。
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对一件事有这样的好奇心,她想她必须要弄清这是什么感觉。
她对她重要的过去都没有这样的好奇心。
对这件事的好奇心也激起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她有点想了解这个世界了,就像别人一样了解这个世界。
了解人维持生命需要做什么、了解人会产生的情绪、感受、心情。
了解白天、黑夜,了解所有人们活在这个世上理所当然会了解的事。
‘没错,我应该快点了解这个世界,我现在知道得太少了,我得知道更多。’
这个念头一出现立马占领了她的整个大脑。
只要她知道得多了,应该就能弄清楚刚才的感觉,和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的事没必要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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