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可人在才能继续写,说不定你那些画泡过之后没什么大事儿呢,颜料本身不溶于水,只要不整体从画布上脱落,阴干了或许没啥大事儿呢,大不了颜色灰一点,你随便挥挥画笔,还不是分分钟变美?”
姜黛用她仅有的知识安慰着陈玉树,对于油画她只懂些皮毛,前世美院的毕业展她都会去,看见喜欢的就买回来。
毕业生的画相比成熟画家要便宜不少,贵一点的上万或是几万,便宜的几千甚至只需要几百就能买下,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买回来既能装饰她的公寓,显得很有逼格,说不定人家以后出了名她还能赚点。
“你还挺懂。”
虽然姜黛这安慰没啥大用,但陈玉树也好受点了。
“一点点,说不定,泡过水,被泥沙什么的摩擦过,会有意料之外的沧桑效果呢,古有印象派大师莫耐,现有沧桑派大师陈玉树,呵呵呵。”
“呵呵,你说的对。”
陈玉树虽然笑了,可也是苦笑。
唐逸舒见他精神了些,也有了点笑模样,“等水退了,咱们回去看看,需要怎么做我帮你。”
“好。”
苦中作乐也不过如此,明知到结果不理想,却还是得给自己一线希望。
如果真的没有希望,那就重新制造希望。
姜黛说的对,人在才能继续写,才能继续画。
“你别担心,大不了以后跟我混,我花钱捧你。”
谢洵这话说的,没毛病,明星靠捧,作家和画家有时也是这样。
“谢了哥。”
“我新车都被冲走了,不也没事儿?等你好了,哥再买辆车,带你兜风去。”
“哥,你咋不直接给我买一辆呢?”
“想什么美事儿呢,画好了自己挣去,你又不是我媳妇。”
“这话说的,我都有点嫉妒姜黛了。”
陈玉树撇撇嘴。
“那你变个性,给他当媳妇,我跟舒舒过。”
姜黛乐了。
“想得美,还是我媳妇最好。”
唐逸舒本来还有点来气,这玩笑开的一点谱都没有,听了陈玉树这话,她又有些感动。
她是最好的么?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刚来镇上的时候,生活上的拮据和工作上的落差感让她焦头烂额,那时她的确是有些看不上陈玉树,也不能理解他。
现在虽然还是拮据,可她也适应了小镇的工作,还有姜黛陪着,心态就慢慢好起来了。
她自己选的男人,她认命了,就这么陪着他吧,哪怕未来他还是这样,至少日子还是有滋有味的。
他为了她应该是跟家里闹翻了。
她以前只觉得他不上进,却没发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在维护她,维护两人的小家,跟她一样为了彼此而付出了许多。
生活,不过是一场体验,一场修炼,珍惜就好,无需太过较真。
不得不说,姜黛这剧情改的是真成功,唐逸舒这么功利的人都看开了。
虽然还是个恋爱脑,可也抛开了急功近利的思维和那种与人攀比的虚荣,唐逸舒踏实了许多。
“我那书如果真的能出版,我就在后记里给你做个广告,讲述一下咱俩关在一个院子里闷头创作的革命友谊,顺带附上你的作品照片和你本人的照片,英俊的青年画家,你可得赶快好起来,画几张好的。”
姜黛真是这么想的,陈玉树的画她见过,她虽然不懂太多,却也能看出他基本功扎实,画面很有自己的风格,虽然不那么细腻,大气磅礴的同时却极具浪漫色彩,融合了国内的审美和西方油画的一些元素,极具个人风格。
很难想象,陈玉树这样的性子能画出这种画。
她有些理解唐逸舒为什么喜欢陈玉树了,他平日里看着是个憨货,骨子里却是个非常浪漫的人。
这种浪漫不是给女孩子送花的那种浪漫,而是存在于他思想中,骨子里的东西。
以前作为作者,她没能欣赏陈玉树这种浪漫主义色彩,反而觉得他不切实际,才把他写成了那样。
文字跟活生生的人是比不了的。
之前的陈玉树没能遇上欣赏他的伯乐,只能窝囊的靠吹牛找存在感,发泄苦闷的情绪。
人啊,一旦心思散了就干不成事儿。
可他最近是真的在专心搞创作,牛也扔到脑后了,再也没出去吹过。
“行,我肯定拿出最好的作品,等我以后好起来了,就送给你收藏。”
“必须的。”
又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陈玉树犯了什么毛病,突然来了一句:“你俩确实该打点消炎药,那嘴肿的,还脱皮。”
陈玉树翻了个白眼,他平时是不敢这么调侃谢洵的,不过现在么,他病了,他最大。
“就像你跟你媳妇没有过似的。”
谢洵可不惯着他,想到陈玉树跟唐逸舒刚谈上那会儿,那叫一个**,谢洵经常看见他身上的印子和破皮的大厚嘴唇子。
“哎呀哎呀,哥,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不能。”
他们几个病人聊的倒是热闹,一旁的程燃安静听着,心里却有些触动。
程燃一直以为谢洵身边全是些狐朋狗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才觉得这帮人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姜黛,这姑娘配他们家少爷,那真真是不错。
毕竟,他从没见过少爷在谁面前能这么老实,这要是在以前,他几句话不给人说到无地自容都不现实。
他们家这小混球是真的长大了。
在医院待到天快黑了,陈玉树的体温才降下来点,几人的状态也都好了些,吃了饭买了些东西才又回到酒店继续趴窝。
姜小黑看到主人回来了开心到不行,围着两人转悠,还往姜黛身上蹦,蹦一下踹一脚,姜黛差点倒在地上。
她现在皮肤一碰就疼,可禁不起它这么折腾。
“黑儿子一边儿去,你妈现在虚弱得很。”
“呜~嗷。”
谢洵把带回来的吃的喂给它,它才满意。
姜黛去卫生间换了件刚买的衣服,钻进被窝里看电视。
谢洵坐在床边陪着她。
他身体燥得很,总想干点什么,但他不能欺负一个病号,还是得赶紧养好了,养好了他才能下得去口。
没过多一会儿,他们从电视新闻上看到了针对这场水灾的报导。
据报导称,这次灾害是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洪水,除了青合镇,也淹没了周边两个村子。
好在小镇人口不多,救援也及时,预计伤亡不多,周边的村子还在救援中,目前还没有
消息。
灾害造成的财物损失十分惨重,不少房子被冲垮了,许多人无家可归,还有些人跟亲人失联,到现在也没找到,有的父母跟孩子分离,有的刚刚团聚,采访现场一片混乱。
水火无情,姜黛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唐逸舒作为受灾的一员,没有出去采访,这种版块也轮不到她来写,索性请了一周的假,专心照顾陈玉树。
唐逸舒的家也在市里,只是跟酒店不在同一个区,她给家里报了平安,下午的时候,她父母来酒店看过,想接他们两口子回家住,可陈玉树太难受,得赶紧去医院,这才算了。
姜黛白天睡得多,到晚上特别精神,一直看电视看到电视上节目都没了,只剩一片雪花。
这年代的电视节目是真的少,晚上十点以后几个电视台陆陆续续就都不放节目了,没节目之后要么是满屏的雪花,要么就是个彩色方块拼成的圆球,上面跳跃着时间。
“还不睡?”
“睡不着,我下午四点多才起床,去医院也是待着,一点都不困。”
谢洵起身关了电视,“我哄你睡。”
他躺下,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听着他的心跳声,耳畔是他的呼吸声,可还是睡不着。
“我给你说说我家里的事儿。”
谢洵贴在她耳边。
“嗯,我听着。”
他轻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声音慢慢诉说着,“我爸以前是个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种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媳妇去世了,也就是我姐的妈,那时候我姐才十三岁。”
“我妈脖子上有胎记,身体也不好,她又高又瘦,跟村里其他女人从外貌上就很不一样,走路的姿势跟常人也有些不同,一直到二十几了还没结婚,上门提亲的也都没有正常人,不是脑瘫弱智,就是有缺陷的。”
“那时候日子难过,在我爷爷奶奶两个老不死的撮合下,只用了一袋子粮食就换来我妈进了他的屋,我爸是二婚,也没领证,跟村里打个招呼就过一起去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多,我爸他们家有个远房亲戚要出国,也有门路,我爸觉得我妈一点也比不上他死去的前妻,从来也没看上我妈,地也种够了,心思就活泛了。”
“他只跟我妈打了招呼,把我姐也带走了,连去哪都没说,人就再也没回去过,只留下了一间破屋。”
“好巧不巧的,他刚走没几个月我妈就发现怀孕了。”
……
他声音沉稳,语气中不带情感,仿佛说着别人家的事。
谢洵妈妈的娘家离他爸这里挺远,走路得两天,这是一方面,另外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吃不饱,谁也不会养一个嫁出去的女儿。
谢洵的祖父祖母是知道儿子出国了的,只是没往外说,直到听说谢洵妈怀孕了,才告诉她他爸去国外了,回不来也联系不上。
能想象到谢洵妈当年有多绝望,家里没了顶梁柱,她又怀着孕,没法下地干活,家里相当于断了粮。
她有时帮人洗衣服做饭换口饭吃,后来干脆啥活都干,谢洵能在她肚子里一直待到足月都是个奇迹。
他出生的时候,是隔壁邻居帮忙接生的,他妈为了养活他,哪里顾得上坐月子,在他三岁以前都是帮人干活,几乎没有一天闲着过。
她人累倒了,也落下了病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再也干不动了,就在这一年,饥荒来了,本来就不丰富的食物都没了,别说吃饱,不饿死就不错了。
“我不是给你讲过,我那时吃虫子吃树皮,什么都吃,满山的跑,有时那老不死的也会让人送点粮食,就这么勉强活过来的。”
“从我出生,我妈就想尽办法找我爸,那两个老不死的为了我爸寄回来的那点钱,不肯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告诉她。”
“她多少次上门跪地上哭着,她养不起我,只想联系爸来接走我,她只想我能活下去。”
“那时,我都是跪在她身边的,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也不懂为啥非得让我爸接走我,我从没吃饱过,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日子就该是现在这样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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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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