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淡淡瞥一眼宋绍廷，却也没说什么。
说什么都会让他们的关系过于复杂，不如不提。
她照常吃完早餐，暖胃的米粥逼退了宿醉的酒气，胃里暖融融的，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很重要的一天，因为某人今天或许会成为全港关注的焦点。
那位现在还在厨房忙碌，没有半点紧张。
她帮着收拾了桌子，提唇说：“走吧，送你去学校。”
“好。”
宋绍廷没迟疑，跟在她身后出门。
甄真开车，一路无话，很快到学校。
这个年代还没有网络查询成绩的快捷方式，只能去老师那里领成绩单，不过每年的全优状元总是被学校大肆宣扬的，名字肯定会张贴在学校的红榜上。
他们一下车，立刻被人层层围住。
好久不见的郭瑟瑟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很多同学还有老师，他们好像在这里等着宋绍廷。
甄真已经预想到发生了什么，眼睛跟着亮起来，偏头看当事人却很镇定，没有一丝惊讶。
“Bryan，恭喜你。”
“恭喜了，全优状元。”
“圣保罗只有你是全优状元哦，太优秀了。”
“状元不知道想读哪所大学啊？是不是要去做医生？”
同学们七嘴八舌，宋绍廷没机会说话，甄真当起护弟使者，让那些同学先散开，他们先去老师那里领成绩单。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突围，甄真以为终于清静了，哪知道郭瑟瑟锲而不舍地跟着，叽叽喳喳个不停。
“Bryan，你去港大，是不是？”
“去读法律，法学院的院长是我舅舅，他说很欢迎你去啊。”
郭瑟瑟见他不回答，还不死心，逼着他回答：“Bryan，你是不是要和于慈恩一起去学医？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是于家的乘龙快婿，是不是真的啊？”
没人会喜欢被逼迫，尤其是宋绍廷这样的男人，郭瑟瑟实在太刚直了。
她心中蓦然一惊，居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个成年男子。
宋绍廷果然停下脚步，眉眼疏冷，“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学医或者学法律？”
“我学什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冷淡犀利的言辞让郭瑟瑟这么热情似火的性子都突然哑火，颓然垂眸，委委屈屈地撇着嘴，不敢再跟上去。
而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的于慈恩也笑不出来，把气洒到情敌身上。
“不自量力，还劝人家读法学院。”
郭瑟瑟眉毛一横：“总比你好，全港人都知道你喜欢他，呵，乘龙快婿，人家什么时候愿意了？”
“又不是我说的，记者乱写，你也当真。”
“你辟谣了吗？明明就是想真的想让人家做快婿。”郭瑟瑟骂得眉飞色舞，“我看，过两天，全港都知道他不喜欢你。”
宋绍廷步子迈得很大，根本不想理后面两个女人的争执。
甄真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快走，很快到老师办公室。
接待他们的是班主任Ms.方。
Ms.方清了两下嗓子，不自然地扯唇笑：“恭喜你，宋绍廷，这次给学校考到全A状元的荣誉，这是嘉奖状，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奖学金。”
“谢谢。”宋绍廷惜字如金，拿了一摞文件在手，立刻就想走，却被Ms,方留住。
大概是想起自己之前对待宋绍廷的态度，一时开口都不顺畅，毫无老师的威严，有几分谄媚地商量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校长一起接受访问？”
每年的全优状元都要被学校摆上台，接受好几轮采访，只为宣传学校的名声和成绩。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
宋绍廷一点面子都没给，Ms.方下不来台，脸色微僵。
他又笑笑：“不过……”
Ms.方连忙堆笑：“你有要求尽管提，如果只是时间不方便，我们可以改时间，按你的时间表来。”
“哦，那可以吧，你们……等我通知吧。”
宋绍廷说的并不是假话，拍戏的时间早就排好了，只能见缝插针，从中抽时间回学校。
Ms,方可不清楚这些情况，只是悔不当初，沉着脸送这位状元出门。
可是刚一打开门，外面站着他们的校董谢先生，他背后还站着一排记者，闪光灯像在炸烟花。
宋绍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校董很激动，“Bryan，恭喜你，这次你是全港唯一一个全优状元，快和大家说一说你的经验！”
“是啊，宋同学，你要报读哪所大学？”
“港大有没有联系你？”
“……”
七嘴八舌，大家的核心问题都差不多，宋绍廷也不知道该回哪一个，直到校董出面让他们一个个问，场面才控制下来。
这场临时的采访被安排到了大礼堂。
记者们坐在前排，后面的座位居然都坐满了，都是闻训而来的学生们。
宋绍廷被请上台，甄真自知这没她什么事，要坐到台下去，哪知道被人拽住了胳膊。
“阿嫂一起吧。”
“？”
“我会紧张，你陪着我，会好一点。”
“……”甄真对此表示怀疑，他从来都没紧张过。
校董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架着甄真也坐到台上。
她淡淡看眼这位说紧张的学霸，还是没拆穿他，陪着他坐到台上。
校董在一番激动的讲话后，把话筒交给了全优状元，让他先讲讲此刻的感受。
宋绍廷惜字如金：“很高兴。”
他望着台下，再没说任何字句，但凡他长得差一点，这个场面就会尬上天，会被媒体嘲讽成不善言辞的呆头鹅。台下的闪光灯闪瞎眼，甄真也还是看见坐在最前排的两位大小姐，郭瑟瑟和于慈恩隔着一个座位坐着，互相冷着脸，应该是大吵的后遗症。
宋绍廷久久没说话，那些记者们就在拍他的盛世俊颜。
甄真在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再说两句，他才开了尊口：“感谢学校和老师们……”
校董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眉开眼笑，让记者们提问。
记者们一开始都是问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最后有个幽默的记者问了个八卦的问题。
“宋同学读书这么厉害，还长得像明星，是不是很多女同学追啊？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甄真下意识看台下，那两个大小姐果然竖起了耳朵，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
宋绍廷铁石心肠地吐出两字：“没有，现在以学业为重。”
于慈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郭瑟瑟也没得意到哪里去。
那些记者们变身八卦小报的的狗仔，群追不舍：“在于大小姐的成人礼上跳舞就是你啊，你肯定很中意她了。”
“没有，只是朋友。”
“不会吧，那你是不是中意自己身边的那个啊？”
宋绍廷却没说没有，倒是甄真急了：“这位记者，你误会了，我是他阿嫂，是家里人。”
嘈杂的记者会一个小时后才结束，校董破天荒地送他们出去。
宋绍廷的神情始终淡淡地，以至于甄真都觉得不妥，代他应付校董的热情。
他们终于回到车上，把所有热闹关到门外。
“你不该对记者那么说。”她启动车子，提醒他。
他莫名；“你说哪一句？”
“你说呢？”前面是红灯，她有几秒片头看过来，“慈恩很伤心。”
他迎着她的视线，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无名火，声音冷的掉冰渣：“阿嫂，那我应该怎么说？对全港承认我喜欢她，愿意做于家的乘龙快婿。”
“这是你希望的吗？”
“你觉得我和她谈恋爱，就不会烦你了，是吗？”
红灯跳过，她只得先开车，心跳却不规则起来，七上八上，一团乱麻，身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像要把这车里冰冻过成一间冰屋。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可以，如果你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我可以去做，如果你真的开心。”
“可是，我和于慈恩谈恋爱了，你和于天佑怎么办？”
“哦，还有于斯正，于家的两位少爷都看上你了，好像都不好办。”
“要不然我还是成全你吧，我去和郭瑟瑟谈恋爱，以后郭家于家都……”
宋绍廷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密集的话像是箭筒里那些数不清的箭矢般都往甄真心上扎。
甄真看着路，脸色一片木然，把车刹停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
她甚至没偏头看他，声音覆着寒霜，“下车。”
这两个字震晕了他似的，他呆愣地坐着，半天没反应，甄真没好气地松了他的安全带，“滚。”
“阿嫂……”他知她真的生气了，手足无措，可甄真根本不看他，一味地要他滚。
他粉饰一天的平静终是被打破，僵硬地拉开车门，“砰”地甩上。
他也是有脾气的。
可是，看到绝尘而去的跑车，他的心似被挖去了一块。
甄真没开出去多远，停了下来。
后视镜里见不到他的身影，耳边也再听不到他负气的话，她纷乱的心跳却回复不了正常，随之生出来一股怒气，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寂静小路的跑车发出一声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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