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门口寒暄完后，很快进了会所里其中一个标间。
王阳浩的镜头随之拉近。包厢的密闭性很好，这扇门之前特意被人做了手脚，从较宽的门缝里逸散出里面人的闲言片语。
“宋先生，您这次的‘家用安防设备’在沙漠里误判率超过百分之十五。”
这外国人说着生硬的中文，发音怪异，最后混杂着不知道哪国语言一起抱怨了起来。
“国内设备有限，我们已经加大技术投入研究了。兰先生，下次交付的NEU_7X已经优化了这个板块。”
宋昌河抿了口手边清茶，文雅开口道。
狗屁！宋南鸥闻言，冷笑一声。
家用安防？家用安防用什么军用图像识别算法，难道他们国家的人民豪到日常用千里内一枪爆头的精准度闲着在家打着苍蝇玩吗？
宋南鸥看到这段视频的瞬间就知道他父亲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是芯片走私，而且已经涉及技术滥用和违反国际合规了。
看到这里，宋南鸥移开眼帘，后面基本就没有什么了。王阳浩很谨慎，录到的这几句话足够成为以后他们逆风翻盘的关键证据。
那么是宋昌河动手杀了王阳浩吗？死在宋南鸥走后的那具尸体，是他父亲为了警告自己儿子而做出的某种预告吗？
宋南鸥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是他的父亲。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有心人很容易能从宋家公司的账目里看出端倪。
而公司的流水在王阳浩死亡到现在都没有过任何太大的波动。
如果被人抓住这条足够将公司毁于一旦的天大丑闻，他父亲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宋南鸥指尖滑动着进度条，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段视频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那几句话，后面近二分之一都是王阳浩离开的画面。
……嗯？
宋南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一凝，把进度条拖回自己刚才划过的地方。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有些过于靠前了，不过没有关系，宋南鸥耐心等待着刚才自己注意到的情景出现。
只见寂寥无人的走廊上，王阳浩动作突然一顿。
一个男人与他迎面擦肩而过，面容深邃，过于高挺的鹰钩鼻将他面容显得十分有特色。
男人察觉到了王阳浩的动作，朝这边瞥了一眼，发现对方胸前带着允许通行的牌子，于是便毫不在意的离开了。
宋南鸥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只见男人侧过头后，颈上布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曲起，刚好露出了半边眼熟的黑色花纹！
一时间，他脑中思绪万千。
一个极端荒谬，却又十分合理的想法在他脑中冒了出来……
王阳浩的死，解凯翔的毒，甚至笼罩在宋南鸥身上无时无刻的死亡阴霾……都是由王阳浩不经意间朝男人投去的这道目光引起的。
宋南鸥呼吸急促，他不愿意相信，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过分用力，发出骨骼被挤压的暴烈脆响。
如蝴蝶轻轻一振翅，在遥远国土上掀起的狂风。命运终于从种种细节里仁慈的给予他一点启示，向它的囚徒展示了自己别有用心的险恶。
任凭宋南鸥如何思索，现实时间却只过了短短一瞬。
“叮。”
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让他不禁打了个寒蝉，如溺水之人破水般大口喘息了起来。
【来找我。】
黑色头像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是Q。
宋南鸥没有回消息，他把聊天框随意上滑，关了手机，大步躺回床上一言不发。
娇娇依旧睡在许应沉的床头，好像他只是加了个比较长的班，随时就会回来洗漱上床睡觉似的。
无声寂静中，只有宋南鸥的急促呼吸在这片狭小空间里回响，震耳欲聋。
热闹酒吧里，众人肆意高歌。
一个身穿灰色卫衣，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吸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只见他整个面庞都隐没在了衣服布料里，绷直的肩胛骨线条锋利，脊背微弯，仿佛一柄随时会发射的弓，悄无声息的散发着勃勃生机。
“嗨，这里。”
戴着黑口罩的男人朝他扬眉懒笑，于是众人就见这少年乖顺走到男人面前，身体微微一侧，挡住了四周投来的各色目光。
“我今天没兴趣，你找我来也不会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宋南鸥没看Q的眼睛，只是盯着地面上一点随意开口道。
“难道我找你就只有这种事情可干吗？”
Q懒洋洋开口，但随后他就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确实也没有错，语气顿了顿，干笑一声。
“好吧，好吧。但今天来可不是因为这种事情。”
他修长指节在桌面上轻点片刻，突然凑在宋南鸥耳边低声开口：
“我知道你在调查些什么事情。上次的拍卖会……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来，那些事情纯属意外，你知道我中途在里面看见了谁吗？”
片刻后，他叹息般在对方耳边低声道：
“是顾声声，你还记得吗？那个因为我抢了他女朋友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家伙。”
宋南鸥闻言，瞬间抬起头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脸侧布料滑落，露出凌厉深邃的面部轮廓。但Q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话对别人来说有多大的影响，他只是觉得有趣，继而低声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长久的沉默过后，宋南鸥涩声开口。
“你的泡友啊。”
Q安然道。
宋南鸥发现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顾声声退学了。”
少年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道。
“自从上次他的狗死掉，那家伙就彻底疯魔了。不去上课，也不社交，有人怀疑他是被那天的尸体吓疯了。他母亲亲自去学校给他办的退学手续。”
宋南鸥一语双关，没有暴露太多自己知道的事情。
对于他们这些富家公子来说，退学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顾声声还病的情有可原，自从解凯翔的事情发生后，他和顾声声这两尊"瘟神"就并列成为了那些公子们的饭后谈资。
“是吗？”
Q摸着下巴，语气怀疑：
“我看他当时好像也没有太害怕的样子，反而比第一次见面时气色好了太多。”
王阳浩不明不白的死亡，解凯翔找不到凶手的投毒案，男人脖颈处的熟悉花纹，莫名其妙出现在拍卖会的顾声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某种滑稽的荒诞小说，把宋南鸥严密包裹在了某个角落，剥茧抽丝般消耗着他的精神气。
“你没有骗我？”
Q看着宋南鸥警惕的眼神，索然无味道：
“哦，我空着宝贵的时间，好好的爱不做，专门叫你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搞一个大惊小怪的恶作剧。”
宋南鸥斟酌片刻，脊背上绷紧的肌肉开始缓缓放松，终于不咸不淡的回了他一句：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是警察？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为了理想甘愿献身于财阀恶势力的大梦想家。”
老式警匪片里英俊的罪犯和正义的警察，针锋相对中的惺惺相惜。Q成功get到了宋南鸥这个不合时宜的冷幽默，于是他吃吃笑了起来：
“奥，我不是个理想主义者，大梦想家也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和你上床。”
话音刚落，Q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叫人过来不是单单为了打嘴炮的，于是他勉强摆正神色，思量着缓缓道：
“你去查一下，这场拍卖会背后的主办方究竟是谁。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太多巧合，究竟是哪只见不得人的脏老鼠躲在暗处捡残羹吃呢……”
当然，后半句话Q压低了声音。没有让宋南鸥从中听出任何端倪。
“我凭什么帮你？”
宋南鸥嗤笑一声，从卫衣里抽了支烟，垂头点火。他孤高眉眼专注盯着眼前火光，好似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这只凶兽甘愿俯首称臣。
呛人烟气在两人间流转缠绵，Q没有急着反驳他。
黑色布料之下，他薄唇微微勾起，轻声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宋南鸥闻言，果真微微抬眼，抽出半分眼神打量着面前之人：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Q先生。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问题，我还是更看重眼前利益。”
“你不是一直在查这些东西？”
Q眼神微动，轻扫过宋南鸥身后汹涌人群，又道：
“南鸥，我知道你懂的。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查到的这些，今后对你自己只会有好处，告诉我，我才能继续给你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
宋南鸥闻言目光一沉：
“别这么叫我。”
Q摇晃酒杯的指节顿了顿，敏锐听出了他情绪里的不对劲。他突然嘲讽的笑了：
“噢，对，我差点忘了。是你的小男朋友喜欢这么叫你。对不对？南鸥～饿不饿？今天吃奶油蛋糕吗？粉色巧克力蕾丝边的哦～特意给你做的呢。”
话音刚落，宋南鸥盯着他的目光却没有变，警惕而生冷，仿佛捍卫地盘的雄狮，对进犯的敌人寸步不让。
少年这样毫不掩饰的敌意态度令Q心里莫名烦躁，于是男人唇齿之间吐露出尖锐字句：
“怎么样？他知道你同时玩了他们夫妻俩之后，还愿意待在你身边做好好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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