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王宵言踉跄爬起，黑色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脸，刮下一层肉。几秒后，又长回来一层新生的嫩肉，没有外皮，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阴恻恻地笑着：“你们……想杀了我？”
在刚才那一番关于生命与死亡的哲学讨论中，王宵言展现出了对死亡的极端抵触。听到尹冬潭这么说，王宵言大概率要揍他们，而不幸的是，俭舟还在跑，这段路不长。但他的脚受了伤，跑不快。
在情急之下，他喊道：“快退出去，快！”
然后俭舟脚一崴，摔倒在地。
他抬头，正好对上了唐珂无辜的脸，还有郝行云单纯又普通的脸庞。
俭舟：“……”他看到王宵言以及举起那把武器了，他要变成舟舟饼了。
“就凭你们？”
王宵言举起那把武器正要往下砸，他余光瞥见倒在地面的俭舟，动作顿了一秒。原本下砸的动作改为伸出手，拉起俭舟——
却落了个空。
草稿纸飘扬在半空，化作灰烬。王宵言眼睁睁的看着俭舟被那个穿一身白风衣的男人抱走。他的手搭在俭舟的脖颈上，那是动脉的位置，只要轻轻一按就足以窒息。
很容易……死掉。
你的命在他手中。
不要把命交给他，他会害死你的。
但俭舟却浑然未觉，他只是有些不舒服的缩了缩脖子，但身体却更往兰因那边靠，声音有些软——至少比和王宵言说话时软了一个度，就像是冻结的雪和冰块的区别。
“快走。”
俭舟瞥见那边的王宵言——后者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令人心底发寒。
兰因：“我们现在走。”
“……痛吗？”
兰因问的是他脚上的伤口，那些黑焰已经熄灭，但留下了不少可怖的伤口，就像是烧烤摊上半生不熟的肉。俭舟甚至闻到了肉被烤熟的香味，只不过这香味让人有点倒胃口。
俭舟摇头。
在俭舟的眼里，他看到兰因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对方略微偏头，确认离开的方向。但在王宵言眼中，他看到那个疯子偏过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一样。
……您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您是不是被他欺骗了？
王宵言心底升起了一股咆哮的，撕裂的愤怒，他要把那混蛋的皮剥下来，挂在墙上——不，不，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配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处存活，他应该被彻底粉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把他……给我！”
王宵言伸手要去抢，动作却忽然凝滞在了半空，就像被定格的相片一般。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裂痕从他的腿部开始蔓延，一直碎裂到脸侧。在几秒钟之内，王宵言碎裂成了无数块，每一块的大小都完全一致，就像散落一地的拼图。
王宵言就这样，轻飘飘的死掉了。
再无生还的可能。
“……”
兰因眨了下眼，他轻轻转过身。这惊悚的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俭舟的队友们信任他的判断，在让他们快跑的时候拔腿就跑，一口气窜出几里地。而俭舟——他的视线恰好被兰因完全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走吧？”
在来到这片花园后，兰因第一次语气如此轻松，他单手抱着俭舟。另一只手在检查俭舟的伤势，他敲了敲俭舟干瘪的腹部，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人无心可活，只要没有人提醒俭舟这个事实。还有嘴角的血迹，兰因从口袋里抖出一张手帕，还有脚腕的伤口——鲜血淋漓，极为恐怖。
“……”
那张手帕没有覆盖在俭舟的伤口上，而是轻轻捂住了他的口鼻。俭舟莫名闻到了一股泛着甜味的气息，像是高温下的糖果，和包装纸一起融化，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是因为太过紧张吗？
眼前的景色忽然停下，那些树不动了——不对，是兰因停下了脚步，他不再往前走，而是停下来，低头看着他。
“你看看……你受了多少伤。吐血，灼烧，濒临死亡……还打算继续坚持吗？”
俭舟一愣，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尤其是兰因的脸——他的脸也融化了，分不清五官，全部融成一锅煮烂的汤。
他刚想点头，兰因却按住了他，固定了他的脑袋，强迫他摇头。
“这只是第一个世界，你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吧？”
兰因叹道，那声音仿佛在俭舟耳边响起：“你背负不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俭舟。放弃吧，重新回归你的生活。”
“……”
“也许这只是一场梦，等你睡醒过后，世界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呢？”
“……”
俭舟没有说话，他确实困了。从灾难爆发到现在，他从未睡过，现在是时候睡一觉……
睡吧，他们的命和你无关。
你想救下所有人。
这不会有好结果的。
在他双眼即将合拢之际，俭舟猛然听见了一阵哭声，细密的哭声，极其凄惨的哀嚎，还有哽咽。他分不出男女，那些声音微弱，但足够让俭舟惊醒。
“我听见……他们在哭。”
“他们很痛苦。”
俭舟朦胧中回答，也许是在自言自语：“我必须把那些人带回来。”
那些哭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像长针刺入大脑。俭舟猛然睁眼，他看见抿着嘴的兰因，还有攥在他手上的草稿纸。
“……”兰因说，“你醒了？”
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也许是因为俭舟的伤势，或者别的原因。
俭舟点点头，刚才那大概率又是幻觉。他们还在山洞，但迟迟没听见王宵言的声音。
难道他追到外面去了？
“走。”
兰因言简意赅，扔出一张草稿纸，准备传送。
一束不起眼的月光透过石缝，洒在王宵言碎裂的躯体上，熠熠生辉。太不巧了——俭舟的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他根本不知道身后就是死掉的王宵言，更别提那束月光。而兰因——他大部分视线都在俭舟身上，在刚才的事件过后，他没心思再观察外界，收回了打探的视线。而剩下的少部分视线正好被草稿纸的碎片挡住。
更何况，乌云遮住了所有光亮，不可能会有光线偷偷溜出来，他们不会这么倒霉的啦。
因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束皎洁的月光。
它和照射进入俭舟眼底的如出一辙，甚至更亮一些，很快就扩散膨胀至一片月牙大小。
如果这时候兰因能停下来，回头，他一定会注意到这些，但很可惜没有。这一切只能归咎于太倒霉了——至于到底是谁的运气导致的，这很难说。
兰因半抱着俭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都躲出了几公里远，非常安全。尹冬潭时刻端着枪警戒，担心王宵言追上来，在看到俭舟脚腕处的烧伤时凝固了一秒：“……”
他又看了几眼，最后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俭舟没有半分犹豫：“王宵言弄的。”
他没有说谎，王宵言确实挠破了外皮，还撕下了肉。
但尹冬潭不这么认为，他心虚的摸摸鼻子，把泛着黑焰的猎枪收回，眼神不住地四处瞟。时而看着俭舟的脸，像从他那一成不变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时而看着那处伤口：“……”
尹冬潭欲言又止：“顾问……”
这明显就是他误伤的吧！
俭舟善解人意：“没关系。”
他略过了这个话题，毕竟周围的环境比脚上的伤口要刺激的多。
相当血腥，到处都是断肢残骸和肉泥。
所以……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部都是这些？
他也注意到了远处的花园。还有那栋两段倒钩状，中间鼓起，进口处细长的房屋。
从房屋的入口伸出一根绳子。
那是他曾经握住的绳子。
……那些东西，就是想把他拖进这栋屋子。
楚暮指着地面上那些碎尸：“……那些被黑雨吞噬的人，他们都被传送到了这个位置，然后被……消化。”
被消化？
“……”俭舟轻轻点头，“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种子，发芽，浇灌，肥料……植物生长的所有环节都准备齐全。但是……”
俭舟记得他刚来时，这里看到了不少花花草草，但现在全部变成了血肉块。
“……果实在哪里？”
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肉块，但它们仍然保留了抽象的外形，比如这边张着血盆大口的应该是花，这边有个弯钩的是枝条，那边圆润的应该是果实……
所有人都看到了果实的所在地，唐珂颤颤巍巍的问：“……那里，那里是不是我们出来的山洞……”
很可惜，好像是的。原来俭舟刚刚就是在‘授粉’结出的果实内部待了那么久啊，哈哈，真不错。
那处山洞有正门，入口的位置正下方就是那栋诡谲的房屋。这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
“王……王宵言是不是还在里面？”
这不是个很好的信号，毕竟王宵言挺诡异的，那个未知的果实也很诡异，两人强强联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俭舟瞥了眼山洞，那里没有任何动静，这很不正常。
所有人莫名希望王宵言像之前那样喊打喊杀冲出来揍他们。
“……”兰因的笑容淡了些，他盯着那一处洞口，“也许他已经死了。”
“我看未必，”郝行云像是不知道大难临头般，仍然在乐，他笑着说，“喂喂，他可是折磨了我们这么久的大恶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是不是不太对得起观众啊？”
他话音刚落，从那处山洞中就滚出来一条长形的，棍状的物体。
那是人类的手——也许不是人。那青灰色的皮肤和标志性的绷带，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都记得。
那是王宵言的手。
“啪嗒！”
又掉下来其他的部位，四肢，躯干，它们刚好掉落在那栋诡异房屋上。
最后是头颅。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中，被切断的四肢重新拼和，像重新上好发条的人偶，又像是商城内逐渐充气的塑料玩偶。拼成人形后，腿部先站立，上半身摇摇晃晃，抽搐几下之后才回正。
王宵言——他满脸是碎裂的痕迹，密密麻麻如同打碎的玻璃，又被人重新拼合。他低着头，脖颈像是被折断般扭曲着。一根鲜红色的，手臂般粗细的血管从屋顶内探出，摇摇晃晃，刺入王宵言的背部。
顿时，他身上那些碎裂的痕迹泛起鲜红，那些痕迹太过密集，看上去如同血人。
乌云逐渐散开，朦胧的月光洒在王宵言身上。他缓慢抬起头，身上的碎片如同雪花般剥落，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第二回合……”
他扯出一个惊悚的笑：“——轮到我了。”
【请注意！敌人已和怪物融合，数值得到强化，以下为当前面板。】
【名称：王宵言（“授粉”）】
【血量：7200/7200】
【攻击力：3000（一击必杀，请躲避他的攻击！）】
【防御力：6000（你们当中任何人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被动：受到所有伤害减少70%，每当受到攻击时，回复10%的血量。】
【部分能力未解明】
【请注意，该个体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请勿靠近。】
【你们没有退路，不顾一切战胜他！】
郝行云：“哇哦，boss战唉。”
“……”
唐珂深吸一口气：“打个屁啊，我们所有人的数值都是三位数上下，快跑啊！这难道能打赢？”
放个小言的原面板：
【名称：王宵言（异能者）】
【血量：3600/3600】
【攻击力：600】
【防御力：400】
【被动：受到所有伤害减少50%，每当受到攻击时，回复3%的血量。】
塞进正文感觉水字数，不塞估计忘掉了，于是放作话（点头）
打起来了（搓手），这回真的要完结了，第一个副本终于快结束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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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雨（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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