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寒是陈少季进入兴睿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相比较其他关系尚可的练习生们,他们总有些旁人无法感触的惺惺相惜和同病相怜。
因为搬进练习生宿舍的那天,只有安寒和陈少季没有父母来送。
他们同样坐着低调的黑色轿车被家里的司机送来这里,不同的是,陈少季全身上下的行李只有一个随身的双肩包,而安寒家的司机则是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又一个满满的行李箱。
他们同样节假日不回家,无处可去的他们时常聚在狭小的休息室里,奖励自己一堆便利店的垃圾食品,用碳水炸弹庆祝孤独的节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安寒与陈少季称不上熟稔,但他们很默契地保守着会一齐过节的秘密。
慢慢地,再在休息室里相聚的时候,安寒会带来种草很久的零食点心,陈少季会点好外卖和饮料,还会带来一些品牌方送的女生用品。
直到后来陈少季出道。
从那之后,只剩安寒一个人过节。
在陈少季不知道的时光里,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课。
后来的安寒不再过节。
她再无人可以团聚、可以庆祝节日、可以共同度过那些欢乐的时光。
她好像…真的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
安寒的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她睁开眼,眼前只有窗帘的开合处漏掉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透出了些许的光。
看起来已经是清晨。
身体酸酸痛痛的,头还是很重。
安寒迷蒙着眼,伸手想找到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
她的手在枕边胡乱地摸着,却摸到了一团热热软软的东西。
那是一个脑袋。
安寒吓得一个激灵,本来还一片混沌的大脑像是通了电,她转过脸凑近,通过窗帘缝隙的微弱光线,看清了陈少季的俊脸。
虚惊一场。
安寒再次倒回了枕头上。
陈少季被她的动作惊醒,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使是流着口水睡觉都是帅的,尤其是陈少季睡觉还不流口水。
安寒有些无聊又恶趣味地想。
陈少季刚醒来的时候双眼皮格外得明显,他揉了把脸,开口的声音带着鼻音:“醒了?”
安寒没有回答,正准备气势汹汹地先发制人问他怎么来了,陈少季的手却抢先一步贴在了她的额角。
陈少季皱着眉感受着她的体温,然后自顾自地说道:“应该是退烧了。”
安寒把那句质问彻底咽了回去。
陈少季起身,从床头柜的保温杯里倒了半杯热水递给安寒,他全程耷拉着眼皮,让人看不出情绪。
安寒慢吞吞地爬起来,就着他的手喝完了小半杯温热的水。
不知道是不是安寒的错觉,陈少季好像不太高兴。
但安寒还是隐去心底的猜测,清清依然干涩的喉咙,轻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陈少季在床上随手摸了摸,拿出自己的手机,自动忽略了安寒的提问,反问道:“吃点什么?艇仔粥?”
安寒缩回被子里,继续闭上眼睛,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外卖被机器人送来,陈少季用碗盛了,看着安寒小口小口没什么胃口但乖乖地喝完了一整碗。
安寒的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身体也有了些许的力气,她再次提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少季依然垂着眼睛,给她数了药捧在手心,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再次倒了半杯热水,和药一起递给她。
他不回答,也不说话。
弄得安寒心里莫名毛毛的。
安寒紧紧地拧着眉头,将药含住,仰头饮尽杯中的水。
等照顾她的一系列动作做完,陈少季才抬起眼睛,安寒这才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沉闷的、冰冷的、还带着些许戾气的、双眸。
大概是一直要照顾星星的缘故,陈少季这些年一直处于充满童真的快乐环境中,安寒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陈少季。
安寒习惯性地逃避。
她不自觉地将被子拉高,刚刚喝下的碳水侵蚀了她的大脑,让她居然很快又立刻睡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安寒已经完全退烧,掉落在枕边的手机也已经被人贴心地充好电放在床头柜上,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安寒甚至有力气起床洗了把脸,走到酒店的小客厅里才看到陈少季仰躺在沙发上睡着。
他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还没合上,随着他的动作岌岌可危。
安寒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在电脑夭折前将它合上,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因为已经蹲下,安寒索性看着睡梦中的陈少季,静静地观察着他。
他皮肤一如既往地好,因为刚刚在处理工作,他戴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碎发垂在额角,像是安寒少女时期看的日本漫画中的青春少年。
真可恶,他怎么一点都没变。
安寒有些惋惜地想着,起身准备离开。
在经过陈少季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拉住,安寒低头,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
陈少季的双眸清亮,看上去已经醒了很久。
安寒试图用力将手腕抽离,却被他握得更紧。
陈少季将头歪了歪,心情看起来好了一点,但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定定地看着她。
“醒了?”
他说。
“醒了就来聊聊。”
安寒不再挣脱,还未痊愈的大脑反应迟缓。
陈少季冷笑一声。
“聊聊你是不是哪天偷偷死了都没人发现。”
“……”
明明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是他,醒来臭着脸的也是他,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到底谁惹他了?
安寒闻言也来了火气,一向明艳的脸上病容带来的憔悴都淡了几分,她冷淡地警告:“陈少季,你最好好好说话。”
陈少季将她的手腕松开,直接起身站了起来,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安寒立刻气势上占了下风。
陈少季冷哼道:“怎么好好说话?你教教我?连星星都知道病了说疼痛了哇哇哭,你不打一声招呼就失联还自己呆着,烧死了都没人发现吧?”
安寒被他一连串地输出说得有些头疼,她按了按眉心,漠然地答道:“这不是没死吗?”
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成功唤醒陈少季刚刚记忆中的那句“妈妈,带我走吧”。
虽然只是过去了数个小时,但是怀中的温热触感还是那么清晰,她梦中的呓语如同忘不掉的魔音在他耳边环绕。
陈少季突然不再说话。
他沉默地注视着安寒,令安寒也有些无言。
安寒顿了一下,做了太久的淡人有些不太习惯和人吵架,更不习惯吵了几句对手突然停下的状况。
安寒别过脸,让刚刚的话不太那么**。
“…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少季却陡然开口。
“安寒。”
他叫她的名字。
“你刚刚在我怀里哭着叫我妈妈还叫妈妈带你走。”
陈少季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侧目:“你最好不是在偷偷祈祷自己快点死掉。”
“……”
陈少季总有办法把话说得难听。
安寒愣了一下,闪了闪眼睛,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停顿片刻,反驳道:“我没有…”
陈少季打断某个妄图狡辩的人:“你有。”
他依然保持着那副冷冽的神情:“我的双耳听力都没有问题。”
安寒终于不再说话,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答道。
“好吧…我有…”
她抬起脸,有些迷茫地看向年少时的爱人。
“陈少季,人有的时候…有的时候产生一些想要离开的想法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
安寒的瞳孔因为在病中显得雾蒙蒙的。
她低声地说道:“我难道不能感到疲惫和困倦,不能在脆弱的时候产生和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情绪吗?”
安寒说这些话的时候,仰着头,不像在质问陈少季,而像在真诚地询问。
她用那样淡漠的神情,询问陈少季她是否有选择离开的权利。
而她年少时的爱人只是将手覆在她的耳侧,他掌心的温度适中,给她安心的力量。
可是陈少季说出口的话却显得格外得不留情面。
“不能。”
陈少季有些残忍地回答道:“安寒,你没有这样的权利。”
他低下头看着她,将手掌挪向安寒的后脖颈,让安寒的面颊能紧贴在他的心口处。
陈少季的心跳节奏平稳,一下一下地震动着,安寒静静地感受着,直到他们的心跳处在相同的节奏里。
陈少季的目光看向很远的窗外。
“安寒,你真应该去看看星星的眼睛,看着他,我不相信你还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他说。
“从他出生的那天起,我们都再没有这样不负责任地逃离的权利,哪怕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糟透了,我们都得扒拉出最后一片干净的土壤留给他生长。”
安寒就那样想起星星的眼睛,想起自己和他的联结的血脉,翻涌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此时此刻,她坐在沙发上,陈少季是站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姿势,安寒的泪水将他心口的衣服打湿。
过了很久,安寒才闷闷地答道。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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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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