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念一成了同桌,这是顺从我内心的决定,而不是因为我不擅长拒绝别人,也不是因为我屈服于她霸道又强硬的态度。她的身上具有的某种特质深深吸引着我,我深知这是我不具备的特质,但我很想弄明白这种特质是什么?又是如何形成的?所以我想要靠近她。
“我叫林念一,”她说,“念念不忘,嫣然一笑的念一。”
她的名字很好听。当我在花名册上看到这个名字时,只一眼就记住了,而且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生出一种这个名字一定是属于她的感觉,所以当语文老师第一次点林念一这个名字,而她站起来时,我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澎湃 ,我对她的感情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吧。
“我叫林夏。”
“好巧,我们两个都姓林,很有缘分哦。”她笑着说。
林念一的话很牵强,班上六十多个人,起码有四分之一的人姓林,按她的话,我们岂不是和这四分之一的人都有缘。顺带一提,林和江是临县的大姓,如果按照姓氏分班的话,估计会有一整个班的人都姓林和江。
“这只能说明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说。
她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分明我们之前除了那次天台的争吵以外没有展开过任何对话,只有过眼神的交锋,并且充满着火药味,可是那一刻我感觉这些都不曾存在,我们一直是朋友。
友情开始存在于我和她之间,但是我们之间的较量仍然在继续,至少我仍然在和她较劲,但是是以一种更加隐秘的形式,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按照一中的惯例,期中考试的成绩会进行张榜,在公告栏上会列出全校前两百名学生的名单,还会张贴全校前十名同学的照片以供大家瞻仰。
我和林念一来到公告栏前,因为只有前两百名,所以上面并没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成为同桌以后,我们毫不避讳地聊到了上次上天台的原因。
林念一来自一所乡办初中—十五中,那是我们老家的一所学校,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哥哥考上了一中,父母决定从村里搬到县里租房住,那我也会在那所学校念初中。她是十五中的第一名,她说她有自信在一中也会取得一个漂亮的成绩,可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愿,第一次月考成绩就令她失望,挫伤了她的自信心,所以她决定去天台大哭一场,发泄完重新再战,她依然相信自己有考第一名的能力。
一开始听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很激动,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听完以后,我明白我们根本不一样。我们都在乎自己的名次,但是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名次,而我在乎的是我的名次能否出现在这张榜上。她是教学楼前的香樟树,我是花坛里的月季,她向往生长,而我渴望被观赏。
公告栏前,我看着贴在上面的江炙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气质相近,都透露着一种置身事外孤芳自赏的高冷感,像是高悬夜空的月亮,皎洁、清冷、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我想将这张照片从上面扣下来藏进我的日记本里,仿佛这样就可以私藏月亮。
江炙的寄语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句话出自苏轼的《定风波》,这是林念一最喜欢的一首词,她当时在我旁边说她最喜欢的是最后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时我才知道她早就认识江炙了,比我更早比我更久甚至比我更深。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我对江炙产生感情之前他们就已经形成了深厚的情感。
我从她的口中了解到江炙是在镇上的一所私立小学念的书,小升初时参加了长雅初中—全县最好的初中的招生考试并且考上了,林念一也参加了这场考试,但是她落选了。她和我说她小时候很羡慕江炙能够念私立小学,因为那里的教育资源比公立的更好,她觉得如果自己也在那里念书的话,她也可以考上长雅中学,如果她考上长雅中学的话,她就会接受比十五中更好的教育,她就会做的比江炙更好。但是她现在觉得无所谓了,因为即使没有考上长雅,她还是考上了一中,她现在和他来到了同一个平台,站在了同一个起点上,最后谁会赢还说不定。
她的最后说的是高考。我很惊讶她竟然将江炙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按照当时的排名,他们完全就没有可比性,江炙是第一名,而她连前两百名都考不进去,并且这还是她拼命努力的结果,她的想法在当时的我看来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江炙不在私立小学上学,他也会考上长雅的,他能在一中考第一名就足以证明他的天赋了,天赋上的差距不是努力和时间可以弥补的。
按理来说,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喜欢的人认识,我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可以通过她了解到更多和江炙相关的事情,甚至可以通过她接触到江炙,我应该兴奋狂喜才对,可当我知道林念一和江炙是青梅竹马时,一颗恐惧的种子在我心里埋下,我害怕林念一喜欢江炙,全校任何一个女生喜欢江炙都不会让我感到恐惧,月亮高悬夜空,人人都只能仰望,而林念一却可以触摸,如果林念一也喜欢江炙,那我将毫无胜算。
“你和江炙是青梅竹马哎,相处时间这么久,你就不会喜欢上他吗?”我掩藏起自己的情绪就像一个朋友一样好奇地问她。
“怎么可能,我可是一见钟情派哦。”她回答我说。
她看起来很坦诚,而且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可以有谎言的,所以我愿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也是。”我说。
刚开学没多久,我经常会收到一堆零食,通常是各种各样的辣条,这让我很疑惑,最令我困惑的是行为人没有留下任何字据,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是谁送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送错了位置,直到零食频繁出现在我的位置上,也没有人来认领,我才将信将疑这是送给我的。不过我不敢吃这些来源不明的东西,所以我都收集起来放在教室外面的个人储物柜里面了。幸好这个人送的不是奶茶,不然就要出现在垃圾桶里了,还怪浪费的。
林念一翻动着桌上的零食拿了一包趣多多问我可不可以吃,我说这不是我的,是别人送的,她问我谁送的,我说不知道,她马上失去了兴趣将东西放了回去。
“男的女的?”她问。
“不知道。”
之前的同桌怀疑是暗恋我的男生送的,虽然我嘴上说着怎么可能这种话,但是心里面很开心。
“会不是是追求你的人送的?”林念一说。
看来林念一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猜想再次让我感到心情愉悦,有人喜欢我我很开心,尽管我并不认识那个人也不可能喜欢上那个人,除非那个人是江炙,这个想法真大胆,可是我真的幻想过江炙其实也喜欢我,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在他路过我们班抬头往里面看的时候,他其实认出了我就是那天公交车站下的女生,他对我也有好感,但是怕打扰我,就像我怕打扰到他一样,所以我们都选择沉默。爱幻想,确实是我少女时代的一大病症。
“谁知道呢?”我笑着说,“那个人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如果真是追求你的话,这些东西你可千万别动。”
“男的都很狡猾的,你一旦接受这些东西,他们可就默认你同意他们的追求了。”
“竟然连个名字也不留,这人要么蠢要么坏。”
不要轻易接受男人的东西,因为他们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是林念一交给我的道理,直到现在我也在践行,但是,当时的我有些不悦,好像被忽然泼了一盆冷水,因为她没有按照我设想的话去说,表现得像我之前的同桌一样,羡慕我有人追求,哪怕林念一讥讽我被人喜欢这种感觉很爽吧,我也不会生气的,因为这是羡慕的表现。可是她没有,她表现出一副很懂男生的模样,好像她接触过很多的男生,她被很多的男生追求过,这是她总结出来的经验。
“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我问。
“没有人会追我的,他们可不敢追我。”她说。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兴——一种自己赢过她的得意,她没被人追过,但是我有。从小学起就有男生向我告白,虽然我没有答应过其中任何一个人,但是我会记得每一个段自己被告白的经历,这些经历就好像挂在墙上的荣誉,被我珍藏反复欣赏,必要时用作为自我夸耀的资本。
但当我消化完她这句话时,我很快冷静下来,我又觉得自己输给她了,男生不敢追她不是因为她没有魅力,而恰恰相反,是她太有魅力了而让那些普通男生望而却步。毫无疑问她是如此的漂亮,拥有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没有的身材,懂得打扮自己,还有相较而言优秀的成绩,那些男生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我觉得班上的男生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我觉得他们都倾心于她,但是她的光芒太过锐利而让他们不敢靠近。林念一像一把漂亮又锋利的剑,人人都想要得到她这把剑,但是又害怕被刺伤,所以人们只是观赏而不会主动触碰。
直到后来我才真正理解到她的话,我明白我输给她,是输在她不需要别人的追求来彰显自己的魅力,因为她当时是骄傲着而不是失落地说出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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