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麻雀栖在树头发出清脆的鸟鸣,不一会儿又四散到另一枝树梢上,窗外的鸟鸣传到屋里,陆棠揉着头在床上缓缓睁开眼,苏昼的背影直接映入眼底。
苏昼听到陆棠苏醒的动静,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醒了?我去后院给你拿些吃的。”
陆棠撑着疲软的身体起身,叫住了准备出门的苏昼:“苏大人!”
顿了一瞬,她又说到:“小人有事想问你。”
苏昼的心沉了沉,他昨晚前半夜睡得很沉,丑时后,他自梦里猛地惊醒,房门大开,而陆棠早就不见了身影。
当时,他心下发紧,小心谨慎的出门探查,在东厢房所有屋子外的窗沿角落都发现了迷烟焚烧过后的灰烬,可那么多人,只有陆棠一人消失不见,他借着月色在东厢房四周悄悄寻了一圈,等再回到东厢房时,有一高壮的男子自夜色中来,苏昼当机立断,进屋躺下,装作一切如常,那男子将陆棠扔回床上,随后扬长而去。
苏昼起身瞧过陆棠,她满头大汗,意识全无,所幸呼吸平稳,与往日无异。他替她掖好被子,在桌前静坐到了天明。
苏昼轻轻关上房门,面向陆棠,重新坐回了桌前。
“陆姑娘有何事要问苏某?”
陆棠用毫无生气的语调开口:“时鸢是谁?”
苏昼悄悄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后,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下:“谁也不是。”
陆棠微微蹙了蹙眉:“可你们为何都要找她?”
“你们?”
“我昨晚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怖的梦,梦里有人在找她,可我觉得那不是梦。还望苏大人能告知于我。”
苏昼低头沉默,脸上看不出情绪,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她是我的一个故人,你们眉宇间有些相似,许是那人和我一样认错了人。”
陆棠不解:“认错了人?”
“嗯,天下之大,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你不是告诉我你出身永州吗?我让青玉找人核验过,一切无误,陆姑娘怕是累傻了,你与时鸢毫无瓜葛。”
“可是……”
苏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语气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怒气:“好了!”
随后又问:“陆棠开心吗?”
陆棠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云里雾里:“什么?”
“回答我。”
虽然日子并不富裕,可每天有事做,有饭吃,有朋友的陆棠自然开心。
“开心。”
苏昼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陆棠,他的喉咙里涩涩的:“你是陆棠,以后也只会是陆棠。”
陆棠抬头瞧了一眼苏昼,他什么话也没有再往下继续说,冷冽的眼神拉紧了陆棠的心弦,随后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离开东厢房的苏昼唤来了青玉,青玉因昨日的失职,垂着头在另一边静待吩咐。
“你去查一下寺里有何异常?”
青玉抬头:“啊?”
“不想去?”
青玉连连摆手摇头:“不不不,属下还以为大人会因昨晚的事处罚我呢。”
苏昼冷哼了一声:“昨晚行事却有疏忽,但现下正是用人之际,此次你就将功折过,还不快去!”
青玉抱拳,身子往前点了几下:“是是是。”
随后消失在苏昼眼前。
苏昼重新细细梳理了近几日见过的人和发生的事,琐事串在一起形成一张网,一股恐惧与愤怒开始爬上他的心头,他想到那个身着赤衣,眼尾微红的男子。
谢泽川。
谢泽川住在临安寺寺塔里,善慧为他在此隔置出了一间隐秘的房间。
他坐在房间正中的木椅上,傲气凌人,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善慧:“殿下赎罪。”
谢泽川的眼白里满是血丝:“哦?你何罪之有?”
善慧将发抖的身子伏得更低:“属下将无关之人放进了寺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泽川忽然邪魅的笑了起来,吓得慧善一动不敢动。他伸手将善慧扶了起来,语气轻快的对慧善说道:“这些年,让你潜在这寺里,确实辛苦了,如今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人,你当居首功。”
慧善心里怕的紧,声线发颤:“殿……殿下说笑了,都是殿下运筹帷幄,连老天爷也站在你这边儿,只要是殿下心中所想之事,皆能如愿。”
谢泽川心情大好:“是吗?今夜助苗灵完事,记得做隐秘些,随后你便离开吧。”
慧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连声应下:“是是是,殿下放心,属下告退。”
日暮时分,东厢房内,苏昼、青玉和晏乔在叙话。
青玉张口:“大人,陆姑娘已经被我支去前殿帮那些小师傅抄写经文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随后,晏乔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用纸包了几包细细的白色粉末,青玉扬着鼻子就要去问,被晏乔打了回去。
“不要命了!”
青玉赶忙捂住口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晏乔就抢在前面向苏昼汇报:“大人,这是你让我在窗边收集的粉末,都是药性较强的迷药,除了这包。”
晏乔手指点到了靠近苏昼的纸包:“这是在您居住的窗沿下收到的粉末,除了迷药,还有一味致幻草,幻灵紫草,此草只生在大幽巫族所在之地,识得的人并不多,我幼年时随师傅游医侥幸见过。”
“大幽巫族?据说大幽巫族常年避世不出,怎会在此?且为何只有陆棠对这幻灵紫草有反应?”
“莫非与尸鬼毒有关?属下无能,只怕还需花费些时日,才能弄清楚。”
苏晏二人陷入沉默,青玉回道:“大人,属下今日在寺中查探,皆是僧人与香客,并无异常,只有寺塔的上面三层被封了,无法进入。”
苏昼抬了抬双眸:“看来这秘密就藏在寺塔里。大家都小心些,等天黑的彻底了,再行动。”
谢泽川与大幽巫族有什么联系?苏昼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只有等他二人再见面时,才能窥见其中的秘密。
苏昼思索了班晌,对青玉和晏乔说道:“那领头的人或是大幽二皇子,谢泽川。”
“啊?”
青玉登时瞪大了眼睛,平日里稳重的晏乔也面露惊讶之色。
苏昼顿了顿:“我那日在万福楼就认出了他,联系近日发生的事,无论是鬼钟还是迷烟,或许皆与他脱不了关系。此刻说出来,是希望你二人心里有个底,在行动时能有所顾忌,千万要保全自身。”
晏乔和青玉点了点头,周遭的环境很快又恢复宁静。
苏昼在心里琢磨,时鸢、谢泽川、幻灵紫草,这三者绝不是巧合,若这世上除了他想再见到时鸢,那么谢泽川也一定想,哪怕不顾少时的情谊,也为了谢泽川的心上人——时宁。
苏昼有些怕了,也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将陆棠带到这危机四伏的险地。
陆棠被青玉诓到前殿给诵经师傅抄经文祈福,一抄就是好几个时辰,待事了之后,已经过了子时。
陆棠拖着疲软的身体往东厢房走,经过寺塔前,她停下了脚步。
那张被剜去双目的脸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阿鸢,救救我。”
寒气自陆棠的脚底升起,她的身子颤了颤。
自己真的是陆棠吗?
陆棠不认识那个可怜的女子,但她为她心痛,为她难过,而她们之间似乎隔着由秘密垒起的高墙。
陆棠想知道她是谁。
她开始在脑海里捋清与之相关的人和物,鬼钟,时鸢,被剜去双目的可怜女子,恐惧感,“水土不服”的身体和从来不与她说病因的晏大夫,
还有苏昼说的“你是陆棠,以后也只会是陆棠。”
每个人,每件事,每句话,在她的脑海里飞速翻页。
陆棠募地抬眸,他!
那个身着赤衣,眼尾微红的男子,陆棠之前在万福楼见过,也是昨夜晕倒前最后见到的人。
他或许是线索。
不合常理的事多了,就不再是偶然,她知道苏昼在隐瞒一些事情,从前她可以装作不在乎,可自从见到那个可怜女子后,她从心底里想弄清真相。
她将手缩回袖子里,定了定神,往寺塔走去。
临安寺的寺塔在夜色下,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神性,只剩下了阴湿与诡异。
“唰——”
旁边的树丛被刮的发出了声响,一道黑影略过。
那黑影躲到寺塔后,屏住了呼吸,低声问身侧的人:“晏大哥,她吓不走,怎么办?”
晏乔稳住气息,轻声回应青玉:“再等等。”
黑影略过去后,陆棠停下了步子,她不能冒险。
见陆棠转身远离后,青玉和晏乔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大半夜,瞎跑什么。”青玉无奈的说道。
晏乔回应:“放心吧,我在东厢房点了安神香,她进屋就能睡过去,不会再来捣乱了,走吧,大人还等着呢。”
说完,两人以迅疾的速度跃上寺塔二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陆棠离开后,没有回东厢房,她径直去了东厢房后山的清泉边,小心翼翼的采下一把蝎子草,装进了包里,旋即折返回寺塔。
寺塔的大门被一把大锁锁住了,陆棠取出小包里的细铁丝,没一会儿便撬开了开了锁。塔里只有烛火的荧荧微光,她顺手取下一支灯烛,蹑手蹑脚的往上走。
一路上,她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里,后背全是沁出的汗水。这座寺塔一共有七层,行至第三层时,忽然有女子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陆棠吹灭灯烛,灵敏的闪进楼梯后的隔层里藏了起来。
只片刻,好几个女子便哭了起来:“大人,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
啼哭声此起彼伏,不知什么人狠狠地扇打了那几名女子,随后哭声便转成了细细的啜泣。
陆棠透过隔板往外瞧,李掌柜的女儿李婉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周围还有好几个与她年纪一般大的姑娘。
这些少女为何在此?陆棠惊的呼吸都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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