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师兄,”林瑕神色也带着惶疑,“他在被献祭。”
路云和一愣,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什么?”
“想必路师兄听过坊间关于归墟的传言吧,那并不全是假的。若是将血脉奇异者献祭于归墟之地,能让时间回溯。”林瑕仔细探查了一番尤问泪的情况,给他喂了一些丹药。
“还好,献祭只是刚开始,还来得及阻止,我暂时切断了尤问泪和归墟的联系。但想知道缘由......你若是信得过我,还需要靠这个。”林瑕拿出一枚铜铃,宛若缩小的梵钟,雕刻着莲花纹饰,古朴肃重。
此时此刻,路云和心中有太多问题想问。
比如林瑕怎么肯定传言为真、尤问泪的情况,还懂得解寻之法等。
但路云和看向那枚铃铛,莫名的,控制不住让人的视线黏住。
他只问:“这个献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瑕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路师兄,这铜铃是用归墟之水做成的,摇响后你会进入过去的时空,找到答案。一炷香后,你就能回来。当然,你在里面的时间流速与这里不同。不必担心,我会看好尤问泪的。”
林瑕轻轻摇了摇铜铃,变象凸生,黑暗袭来,最后的意识前,路云和只看到林瑕张口对他说了什么,露出一个带着安抚的表情。
天旋地转的晕眩中,路云和又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响动,他低头一看,那枚铃铛完好无损挂在他的腰间。
几息之间,天地变换。他凭空出现在一座府邸里,四周是高大华美的屋檐雕窗,朱漆廊柱在夜色中泛着暗红的光泽。这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侍女们神色匆匆在院子里穿梭,脚步声细碎而急促。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年岁较长的婆子从一间主屋出来,神色慌张说道快去通知家主。
【虽然没有从尤家祠堂拿到东西,但还是来到了这里】
系统出声。
路云和轻声问:“这是谁的过去?”
【宿主,这里就是尤问泪曾经偏离的剧情之一,在这场时空里,你停留不了多久】
没人看得见路云和,在这过去的时空里,他就像上帝视角一样,观看着无法干扰的剧情如流水在他面前淌过。
“生了生了!”一稳婆大声道,路云和走近一些,门缝里传来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和一道虚弱的女声,“孩子.....我的孩子,给我看看。”
稳婆忙不迭从旁边摇篮里抱起正在哭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女子怀里,“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呢。”
那女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孩子,满心怜爱的哄着,颤抖的手指抚过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刚生产完的脸色带着苍白,“好,好。”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拿手帕捂住嘴,平复了一下,再展开时已是一片刺目鲜血染红白帕。
“夫人!”旁边的侍女惊呼,屋内一阵手忙脚乱,汤药被端上前。那女子却摇摇头,望着怀里的幼子,哑声道,“就叫你,尤问泪吧。我的孩子,你不要怨娘,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那稳婆面露不解,却也知道世家中总是有些秘辛的,她识相地不多问,“夫人您快好生躺下休息,现在啊,最重要的保重身子啊!可千万不能情绪大起大落,家主马上就来了,我先把小公子抱到旁边房里换身衣裳。”
那女子被侍女服侍着躺下,稳婆则抱着孩子过来,与路云和擦肩而过。
路云和神色微动,看着那个被包得严实的小棉布,心里一阵柔软。他正欲看看那孩子,一阵铃音轻响。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如水波轻轻晃动,融化在光影里。
一片杂糅流转间,渐渐勾勒出什么来。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雪堆出来似的,正端端正正跪坐在书案前抄书。
脑后柔顺的长发用一根樱桃色的发带松松绑着,额边有些碎发垂落,被捋在耳后,露出光洁白嫩的侧脸。许是写到生涩的字句,他眼睛微微睁圆了一点,抿紧了唇,看了眼窗外,一双剔透的琉璃眼隔着漫长时光与路云和遥遥相对。
那是一张尚且稚拙的面容,但已经不难窥探出日后秀美昳丽的轮廓。
窗前嫣红的天竺葵开的热烈,明媚的天光下,路云和整个人被映照的透明。
下一秒,尤问泪收回视线,右手执笔,左手按纸,继续埋首认真。
路云和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慢慢走过去看了一眼。
案上摊着一本厚书,“春酒熟,花烛燎”映入眼帘。“熟”和“燎”笔画繁多,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写确实复杂了些。
路云和看他写了一会,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真厉害,全都写对了呢。”
尤问泪自然无感无应。
突然,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有什么人在争论。尤问泪显然也听到了,但他却没有什么反应,顿了一下,只是将书翻了一页。
路云和倒是寻着声找过去,修士眼耳力俱佳,还没走近,一声埋怨的女声便传来。
“怎么今日又是我去送?前日是我,昨日是我,怎么也该轮到你们了吧?”
“我今早摔了右腿,已经跟管事告过假了,让那丫头去!”说话的家仆仰着脸冲对面嚷道,他右腿分明好端端地站着,根本不像摔过的样子,却故意往门框上一靠,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两人目光转到角落里呆站着的瘦小身影上,那丫头约摸十三四岁,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
小泉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白了脸,却怯懦着不敢拒绝。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还要去洗衣裳......”
“洗什么衣裳!”最先说话的女人赶紧把食盒塞过去,如同丢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小公子的午膳要紧,耽误了时辰,小心你的皮!”
“进去后放在门前就行,不用理会其他。”那女人许是看她可怜,临走之前多说了一句。
另一个家仆则是嘀咕了句:“那种怪物......我可不敢靠近。”
小泉抱着食盒,战战兢兢往路云和来时的方向走。
路云和一路盯着她,看她把食盒放在门槛边,小声说了一句小公子我把午膳放这了。随即马上转身走,走的太快还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步伐反而更快了。
不多时,一个低着脑袋的小人出现在门边。
尤问泪提起食盒,很快又进去了。
他回到一个人的院落,把那本厚厚的书拿上,踮着脚放在边上的书架上。再回来打开食盒,里面是很普通的饭菜,挑着吃了几口,就搁放在一边。
怎么只吃这么点?
路云和凝眉打量了一下尤问泪,脸颊瘦削,唇色也泛着点营养不良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看过来时仿佛覆了一层水光,叫人心底发软。
尤问泪从床榻下摸出一个小册子,翻到没写的最新一面,又拿起笔,开始写起来。
路云和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侧身看去——“今日翻阅母亲留下的书籍,上面有母亲的批注,我看到的时候很高兴,好像母亲在我身边......如果、如果有人能理理我就好了。”
原来是在写日记。
路云和立即别过脸,没有再看,留给小孩**空间。
不过最后那段话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尤问泪作为主角,其天赋自然无与伦比,系统也说过他最后会问鼎仙首。既然他能达到这么高的成就,那么尤家也是与有荣焉的。在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里,宗门世家的天骄都是集全力去培养托举,不说尤家要怎么对尤问泪倾尽全力,单从他刚刚看到的那几个家仆对尤问泪的情状就可知一二尤家的态度,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样。
尤问泪那个父亲不会不知道这些家仆对尤问泪的态度,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打的什么算盘?
路云和转了几圈,还想趁此机会去会会尤家主,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离开尤问泪太远,至多走到院外便再动不了。
眼见那孩子又拿了把木剑出去,路云和只得先跟了过去。
那木剑足有他半人高,他却拿的极稳。
一招一式的挥动,剑锋破空时发出尖锐的啸音。木剑未开封,他竟隐隐凝实剑气,落叶被剑风卷起,却在触及他身周时悬停——他的剑意太盛,却因过于年幼而无法完全控制,凌厉的锋芒将风都割裂成细碎的流絮。
路云和叹为观止,不愧是主角,这么小就在剑道上有如此领悟。只是,剑真正的意义不在于能斩刺多深多重,而是在于如何收束自如,点到为止,挥之千里亦有后退之路。用剑宜失宜放,与你的剑互补,人养剑意,剑养人性。
路云和有些担心,他总觉得尤问泪使剑有哪里不对,但想着他终归年岁太小,大不了日后自己再给他改过来。
暮色将露,案上檀香燃尽三炷。
尤问泪小小喘了口气,放下木剑,手掌不自然的弯曲——握得那样紧,粗糙未经打磨的木柄划伤细嫩的皮肉,镌刻下如血红痕。
也不知道喊疼,路云和想,有机会也要教他怎么握剑。
这边尤问泪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瓶罐来,有点旧了,瓶身上贴着的字都有点看不清楚,什么玉膏的,有点眼熟。
看着像伤药,路云和瞅着,幸好小崽子知道怎么给自己上药。
他正放了一下心,却只见尤问泪将瓶身倒转,滑腻的膏体如融化的琥珀,流淌在他手心上。他盯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伸手慢慢把那团药膏揉了揉,又等了一会,药力渗入,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玉色光泽。
路云和这下想起这是什么药了,碧玉生灵膏。
药效温和,见效快速,涂抹后能让肌肤恢复无暇状态,据说长期使用,身体会自带一缕寒梅冷香,久而不散。是以在女修间很受青睐,他不少同门师姐妹人手一瓶,也曾下山时被委托附带几瓶回来。
碧玉生灵膏虽也有几分药性,但到底是比不得真正的疗伤药。
他正想着,“叮——”一声清脆,宛如一颗一颗的冰珠撒向地面,路云和眼前又开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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