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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犯

如果语言有重量,一句话与一克能划上等号,那么秋吟从小到大收到的夸奖加起来少说也有一公斤重。

她如众人所称赞的那般,步步踏着“好女儿、好学生、好青年”的三好模板往前走,一路斩获鲜花与掌声长大。

可唯恐偏航的心理也极大地抑制了自信与骄傲的膨胀,以至于有时候谦虚过度,就演变为骨子里不易察觉的自卑。

秋吟并非厌弃自我,而是越长大,与更多的人接触,便越认识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大,自己的存在又是何等渺小。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产生一种不满,不是忮忌别人的优秀,而是惋惜于自己还不够好。

想要成为大树,就不能和草比。

可秋吟早已发现生命的残酷真相:人行走于世,会不断获取知识、增添修养、拓宽眼界,偏偏也正是这所有能通过努力不断累积之物,其本质都是一个圆圈,没有边界,无法用人生做圆规画出极致的完美。

于是见贤思齐与煎熬内耗如影随形,构成了秋吟矛盾的日常,这种痛苦或许会伴随她一生,永远无法彻底消弭。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使这种痛苦稍稍减轻呢?

有的。

事实上,精神重压就好比是一大桶水,一个人搬会觉得很吃力,两个人一起分担就会轻松多了。

而左衾迩恰恰就是一个共感力极强的人。

“我们常常会担心自己不够优秀,害怕失败、害怕辜负别人的期待。但你有没有想过,退一万步讲,即便失败了又能怎样呢?”

左衾迩靠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繁华的都市,霓虹璀璨,车水马龙。

多少人在大都市中肆意纸醉金迷,又有多少人日夜奔波只为留在这里。

“就像当年我想要走条捷径,执意要报英专一样,我以为那会是前途光明的康庄大道,如今是什么结果,你也看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埋藏在左衾迩心底许多年了,始终无法向人倾诉,毕竟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这是她们这代人的共性——放不下易碎的自尊。

可如果说有谁能够让她将后悔坦诚告知,那么,这个人选只能是秋吟。

“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当初听从我妈的话去学其它专业,是不是会比现在成功得多?我总是无法说服自己答案是否定的。”说到这儿,左衾迩竟笑了下。

承认失败原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难以接受。

“衾迩姐。”秋吟终于吭声,“我不觉得你这一步算是走错了。以及,我现在也依然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左衾迩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栏杆。

秋吟的态度如她所想。

“所以,我也是一样,愿意无条件相信你、肯定你。哪怕我真的要为错误买单,也不会忘记还有个人能和我AA呢。”

假如青春的冲动是一场令人遗憾终生的错误,她们也早就成了共犯,注定这辈子不会孤单。

秋吟启了启唇,却又没有再说任何话。

她不是先知,无法预料到今晚的通话,更没有想到,自己珍藏在记忆深处十年之久的片段,会被另一个主角也记住,并主动翻出来。

☆☆☆

那是秋吟初二升初三的夏天,一个闷热无比的夜晚。

她出门帮母亲秋月玲去超市买东西,从家到小区门口仅仅数百米的距离就足以让刚从空调房出来的人汗湿额头。

老天奶的热情实在是令海城人民无力承受哪。

经过冰柜的时候,秋吟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铁链将她的双脚死死地禁锢在原地,于是乎,她只能对着琳琅满目的雪糕冰棍伸出罪恶的双手。

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没有抵挡住店员多买更便宜的推销诱惑,秋吟装了一支又一支,什么雪莲、老冰棍、小布丁、大火炬,从五毛钱的便宜货到三块五的奢侈品,统统买了个爽。

直到出了超市,她才后知后觉地为大出血的钱包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秋吟发现有人比自己更不高兴,冷着张脸,低温感远超自己手中离开美好家园后就不停冒汗的雪糕。

大热天的打了个哆嗦,秋吟却没心思感叹——

她认出了眼前一个劲儿闷头往前走,大有直接离开东淇冲出宇宙之势的人,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被妹妹无意中捧上神坛的左衾迩。

这对打小就爱和尖子生做朋友的小秋同学来说,吸引力之大,那是得用科学记数法才能表示清楚的程度。

慕强之心战胜了i人之魂,秋吟鼓起勇气,试探着叫了声:“那个,衾,衾迩姐?”

左衾迩飞也似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宛若被设定好程序一样,嘴角一扯,脸上挤出一个十足僵硬的笑。

目光触及对方泛红的眼角,秋吟心神一滞。

她与自己脑海中那人的模样似乎有了一丝丝割裂。

“我记得……你叫秋吟?”

妹妹总是会把遇到的人,做过的事,听过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分享与自己,左衾迩也一一记下,妥善存放在心底。

秋吟的脸上漾起星星点点的喜悦。

她知道左衾迩不奇怪,可颠倒过来的情况却令人倍感惊喜。

左衾迩看见面前的人猛地举起右手中的袋子:“吃雪糕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

左衾迩话音未落,秋吟上前两步,两手一伸敞开袋口,展示起里面各式各样的雪糕。

“我买了很多,正愁待会儿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呢。你就帮我消灭一下它们吧?一根也好。”

已经拒绝过一次,左衾迩明显迟疑起来,秋吟再接再厉,直接掏出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小雪人递过去。

雪糕包装纸上雪人呆萌的笑与秋吟绽开的笑脸一上一下地撞进视线,左衾迩终究没能忍下心再次婉拒年幼者的善意。

“谢谢。”

考虑到拿完别人的东西就走很不礼貌,左衾迩主动拎过看起来更重的袋子,说:“我们去那边坐着吃吧。”

秋吟像是影子一样跟在左衾迩身后,复制粘贴她的脚步,却又在靠近长椅的时候脱离主人的后背,先一步迈出。

她掏出几张卫生纸擦了下椅子,才冲左衾迩腼腆一笑:“坐吧。”

秋吟是个随身带纸,出门没纸就没安全感的人,因为秋月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公共场所的设施上藏了多少细菌”。

左衾迩口袋中的纸就这样失去了用武之地。

舌尖触碰雪糕表面,又冰又甜,多巴胺的分泌让心头的烦闷霎时消散不少。她咬下一小块,含在嘴里静静感受,糕体缓慢融化,沁凉发热的大脑。

一声哼笑从耳边传来,左衾迩微顿,看向身边的人。

“我就是突然想起左荥芷也是这样吃雪糕的。”食指蹭了下脸颊,秋吟解释道,“我牙不太好,只能靠舔把雪糕吃干净,每次跟人吃雪糕绝对是最慢的一个。所以一看到左荥芷大口大口咬冰的东西就很羡慕,就记住了。”

“这大概也算姐妹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左衾迩垂眸,目光落在脑袋被吃掉一块的小雪人上,淡淡答:“或许吧。”

一直以来,周围的人都觉得妹妹和自己不像。无论是长相、成绩、性格,她们都大相径庭,就连母亲也是这样认为,不止一次笑骂左荥芷——“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那样让我省心?”

可是,省心的孩子往往没人疼。

被盖上刻有“姐姐”二字的戳,就意味着她要做更懂事的那个,要照顾好妹妹,要无条件地迁就妹妹,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道理。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还年轻,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继续深造和工作上。比起左恩慈,左衾迩更常见到的是姥姥。

左荥芷却不同,她比左衾迩小了整整四岁,幸运地在母亲事业稳步向前发展,愿意多分出一些目光给家庭的时候加入进来。每个人都会给予她足够的温暖与爱。

年纪小,所以理应享受更多关照。望着只会满地乱爬的妹妹,小小的左衾迩这样告诉自己。

不够优秀,所以理应获得更多怜惜。望着被母亲苦口婆心教育的妹妹,少年时的左衾迩意识到,她似乎又一次错失被偏爱的机会。

但她没法讨厌自己的妹妹。

从一丁点儿大,站都站不稳时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咿咿呀呀的妹妹,经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都要跑过来叽叽喳喳的妹妹,碰到问题第一时间向自己寻求依靠与帮助的妹妹……

左衾迩无法坦然地把怨波及到左荥芷身上,可受到的教育也让她没法对赋予自己生命的母亲表现不敬。

最终,一切的委屈都只能独自消化。

然而机器负担过重也会超载报废,更别提脆弱的人。

高考施于一个人的,不光是前途与命运,还有山崩海啸般的压力。6月9日的傍晚为备考画上了句点,可她们还要捱过等待的煎熬,面对一场严酷的“判刑”。

闲在家中,不再被学习灌满大脑,左衾迩就更容易发现、记住、想起母亲的次次偏心。

当她跟母亲因填报志愿而产生争执时,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一朝爆发。

“你不要以为这一科学得轻松,考得好,就证明你在这方面真有天赋,就能靠它吃饭。”

“高中和大学知识完全是两回事,你得根据现实情况、就业前景等很多因素去综合考虑问题。”

“语言的本质是一种工具,尤其是光学外语,比起其它专业,这叫先天残疾。”

左衾迩不想继续听一位副教授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道理,也不想再做一个对母亲言听计从的乖女儿。

于是,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书房,重重摔上家门,全然不顾满脸震惊的母亲。

后来左衾迩就一路走到这儿,遇见了秋吟。

回想起和左恩慈不欢而散的事,左衾迩的情绪值又坐滑梯似的下降,偏偏对此一无所知的秋吟直往枪口上撞。

“过几天是不是要填高考志愿了?”

天可怜见,秋吟只是出于社交责任感,怕一直没人说话显得尴尬才抛出这个话题的,谁知她却眼睁睁地看见对方唇角的弧度由安平桥变成了赵州桥。

秋吟握着雪糕的手微微变僵。

干热的风丝甚至吹不动一滴汗,掌心紧贴大腿,又黏又热的感觉不止存在于她的肌肤表面。

“嗯。”

夏夜虫鸣聒噪,但竖起耳朵的秋吟还是捕捉到了这声不冷不热的,从鼻间挤出的回应。

从小学时,她就十分好奇世界末日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年年人们都说地球要毁灭了,结果到了12月31号都活得好好的,成功混过一年又一年。

然而,此刻秋吟是真的希望陨石撞地球,宇宙大爆炸,ET偷走UFO。

就是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捎上我一齐飞向外太空?在线等,挺急的!秋吟默默在内心求助。

左衾迩察觉到身边人明显变缓变轻的呼吸,见她一副闯了大祸紧张不已的模样,暗暗叹气。

何必迁怒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

“你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学什么吗?”不知怎的,她问出了这句话。

“我……?中文、外语、法律,吧?”秋吟看雪糕要化了,赶忙笨拙地舔上几口,舌尖卷上一层淡淡的咖色。

挽救完雪糕,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理科不好,也不感兴趣。”

“我打算学英语。”

“那……很好啊?”

“说不定以后要受很多苦。”

秋吟并不理解“苦”所指的具体内容,这种烦恼对她来说还为时尚早。

可秋吟知道低落的人需要的不是多么正确的建议、深刻的理解,一句安慰,一句鼓励,一句支持都足矣。

目光不再与左衾迩的脸庞玩着捉迷藏,秋吟双眸坚定地看向她:“没事的,我相信你能克服它们。”

“不管学什么,我都觉得你肯定没问题。”她越说,声音越弱,“总之,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啦……”

左衾迩凝视良久,掏出口袋中的纸巾递出去,眼神示意了下她的唇角,柔声道:“沾上巧克力了。”

脆皮加果酱,会让染过巧克力的嘴变得太甜。

“!”

秋吟的脸蹭地一下变成了山楂爽棒冰。

左衾迩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被一声嘶吼的“姐”堵住了话。

她回眸,看见左荥芷满头大汗地蹬着自行车朝这边奔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妈都急,唔唔……”左荥芷被强行消了音。

“今晚谢谢你,那我和荥荥回去了。”左衾迩转过脸,松开放在妹妹嘴上的手,平静地吩咐,“去后面坐,电话带了么?发个消息跟她说一声。”

面对“半个妈”的威压,左荥芷只有依言照做的命,给另外“半个妈”报完平安后才得空问秋吟:“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家就在这儿啊。”秋吟指了指后头的小区,“你来的正好,给。”

“哇,老冰棍,我现在整个人跟蒸笼一样,热得快要爆炸了。”左荥芷两眼放光,三下五除二拆掉包装就要咬上去,被左衾迩拍了下又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对秋吟说,“谢啦!”

目送含着冰棍的左荥芷挥手离开,秋吟也回家了。

☆☆☆

完美如左衾迩,也会脆弱地哭红了双眼,一气之下作出离家出走的举动。只不过,坚韧的心哪怕裂了缝,也能轻而易举地愈合。

秋吟有幸充当一次创可贴,也终于回收了这份善意。

“这次月考也是一样,不止你一个人忧心忡忡。”左衾迩淡笑,“卢校的作风你也知道,她最看重开好头、打基础,所以9班要是出师不利输给了10班,身为科任老师兼班主任,我难辞其咎。”

“而你还有初出茅庐的‘免死金牌’,我却已经是‘老油条’了。”

当有人把更多的压力揽到自己身上,告诉你她的处境比你还要艰难时,人似乎真的很容易就会看淡自己的痛苦。

心头仿佛拨云见日,秋吟也开起玩笑:“卢校那么厉害,都拯救不了我的数学,她也不好意思责问我们教的不行啊。”

对此,左衾迩的回复是——

“秋老师,谨言慎行喔。”

左恩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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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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