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一拱手,说:“那便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淮之回说:“百无禁忌!”跟对方摆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潇洒离去。
一日后,人间,南方。
人间的南方驿道旁有一家茶饼小店,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落着细碎花瓣,竹帘轻挑处飘来桂花香。店面不过两丈见方,却临着条潺潺溪水,对岸是漫山遍野的茶树,风过时绿浪翻涌,衬得白墙黛瓦宛如画中。茶博士靠在廊柱上打盹,手中团扇半掩面,忽闻木屐声从青石板上踏过,睁眼便见一位白衣道士立在檐下,道冠上缀着枚褪色的梅花簪,肩头落着几片早樱。
道士解下青竹剑囊,指尖轻轻拂过廊下悬着的茶饼,忽然低笑出声。他转身时,腰间八卦玉佩撞上了廊柱间的风铃,叮咚声里,他袖中露出的半卷黄符。
这人虽眉眼染着薄霜,唇角却噙着抹暖融笑意,望人时眼尾微扬,叫人瞧着便觉心头一松,连指尖都跟着发暖。
他问:“劳驾,请问这里是江南芙蕖小镇吗?”
“是这。”茶博士笑着说。
此人正是谢淮之。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定点,要落在此处的,谁知潇洒地离去,潇洒的往下跳时,却不知是为什么,他的法力不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控了,反正在万丈高空中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摔到哪里了,当时正好挂在树枝上,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上面下来,根据指南针的方向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人问了一下方向,这才摸索着走过来,这运气已经算很好的了。
进了店,谢淮之捡了靠窗的一张桌,点了茶水和点心,看见八岁女童,身着绣芙蕖花的红袄,脚蹬虎头靴,手持半把迷你血伞。还有一些人,从大路上走过,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一起青少年像做了贼似的,眼神总是东张西望,特别是带头的小澎头。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使下去。
再回头,左右释放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一个身着绿衫的轻佻神官,手持嵌芙蕖花的折扇。这人一看就是冽风冽,连装都装的那么敷衍。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两个人的眉毛之中都有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纸鸢还带着银铃发饰,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淮之眨了眨眼说:“你们是自愿的吗?”
“当然。”两个人没好奇的异口同声说。
谢淮之无法,问:“该如何称呼你们两个?”
谢淮之望着眼前两个少年,茶盏中飘起的桂花香混着几分诡谲。左边绿衫少年摇着嵌芙蕖花的折扇,扇骨挑起他道袍角:“在下南风,卖茶兼说书——。”话音未落,右边黑衣少女突然按住他扇面,指尖在桌面画出道冰晶纹路,正是风伯殿的专属印记。
“扶风。”黑衣少女垂眸拨弄腰间八卦玉佩,坠子轻晃露出“冽”字暗纹,“路过此地,借茶歇脚。”
“扶风?”谢淮之挑眉,瞥见绿衫少年眼底闪过的促狭笑意,“倒与风伯殿的‘风’字有缘。”话音刚落,窗外突然掠过一阵怪风,将茶博士的斗笠卷上屋檐,绿衫少年趁机抛扇替他接住,扇面展开竟是幅《血湖秘图》,却在触及谢淮之目光时迅速化作水墨芙蕖。
“神官大人好眼力。”绿衫少年收扇轻笑,
谢淮之望着两人别别扭扭的模样,有些无奈。绿衫少年“南风”摇着折扇在谢淮之桌前晃了晃,眼角余光瞥见扶风垂眸时眼尾微挑的弧度,忽然用扇骨敲了敲她发间银铃:“扶风姑娘这副厌世脸,莫不是嫌我吵?”
扶风指尖在桌面凝成冰花,头也不抬:“聒噪。”
“哟,还会用词了?”南风故意凑近她耳畔,折扇掀起的风卷乱她额前碎发,“当年在破庙偷喝梅花酒时,是谁拽着我衣角说‘别告诉谢淮之'?”
扶风猛地抬眸,银铃“叮”地撞在他扇面上,冰花骤然蔓延至他袖口:“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追随他,有什么资格说我?”
“彼此彼此,某人的星盘里,可还藏着淮哥哥的断发呢。”
扶风耳尖骤红,指尖冰花“咔嚓”碎成齑粉。她转头望向窗外茶树,却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冽”字玉佩。南风趁机用扇骨挑起她发尾:“生气啦?我错了嘛——要不你用风刃在我扇面刻朵芙蕖,我保证不喊疼。”
“无聊。”扶风甩开发尾,冰刃却精准地在他扇面刻出朵歪歪扭扭的花,花瓣边缘还挂着冰晶碎屑,像极了她每次见谢淮之续灯时,眼底泛起的细碎星光。
谢淮之望着两人鸡飞狗跳的模样,感觉很无奈。
“你们是哪位神官坐下的?”谢淮之说。
两位人异口同声的说:“废话,你不都知道了吗?”
“……”
扶风无奈的说:“你连陪我们演都不想演啊。”
南风只是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谢淮之噎了一下,眨了眨眼,不确定的说:“你为什么要给我翻白眼?”
“让他滚。”扶风说。
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两人关系就不怎么好,只是那时他们还没有翻脸,谢淮之总是有很多方法劝架,那是他是主他们为仆,实在不快,最多拉话次一次。对方混到如今,可再要不是假惺惺了。对方的信徒只知道对方的关系不好,也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这么差,在信徒面前还是要矜持矜持装一装。
“我自愿的,既然来了,凭什么让我滚。”南风说。
“够了。”谢淮之轻咳一声,将两人的茶盏推到一起。于是两个人又压低声开始吵架。
谢淮之听着压低声音的“讨价还价”,感觉很无奈。
谢淮之说:”先谈正事。这次来北方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了吧?就不需要我从头讲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
“……”
谢淮之只好无奈的拿出了铜镜。将此决的任务投影,给你两个人看。
话说多年以前的江南雨季,有一女子着红嫁衣悬于芙蕖镇拱桥之下,腕间系着褪色的平安结,指尖缠绕的红线穿透伞骨,将四十九柄染血的芙蕖伞悬成诡异的帘幕。那些伞面皆绘着同一幅画,无人知道画的是什么。每至雨夜,便有负心汉的哀嚎自伞骨渗出,而但凡戴着镇邪观平安结的凡人路过,血伞便会自动垂落,露出伞面内侧用鬼血写的“谢”字。
这已是连续第三月的暴雨,镇口的拱桥成了阴阳交界的活门——每至子时,便有男子撑着油纸伞踏入雨幕,再被拖拽着坠入水面时,只余半把染血的芙蕖伞漂在涟漪里,伞面上的花瓣纹路还沾着新剥的人皮。
一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被猛兽吃了,可是我的也是胳膊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有人怀疑是这个凡人离家出走。没过多久,噩梦从现。
又是在一个暴雨的一天,镇中的拱桥,又出现了一个意外,这一次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就一直顺着这个小桥上走,一路上都在找,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
从那一天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百年,这个桥上总是出现这种意外。有时几十年相安无事,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慌的传说迅速传开:这个墙上做了一个鬼,若是他看到一名男子,便会偷偷的尾随他上桥,等人上桥的时候将其掳走。
这事原本是掀不起波澜的,毕竟黄泉路上本就亡魂如麻,多几个少几个原也无人在意。可偏生这蜀地青川县有个绸缎庄的独子,他爹宋员外疼这儿子如眼珠子,听闻城外乱葬岗闹“红衣女鬼勾魂”,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还特意给儿子配了十二名带刀护卫。
谁知中元夜灯会后,人竟在自家马车上离奇消失,只留半幅染血的芙蕖帕子。宋员外掀了半座城的石板寻人,掘地三尺竟挖出七十二具白骨,连府衙门口的石狮子都沾了血光,宋员外散尽家财请了三十六个高道做法,香灰堆得比城墙还高,又开仓放粮百日,白米撒得护城河都漂起了银带。
这般动静,便是闭着眼的神官也该被吵醒了。谢淮之指尖抚过铜镜冰凉的边缘,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芙蕖镇拱桥的残影。四十九柄血伞在雨幕中轻轻摇晃,伞面上的人皮花瓣被雨水泡得发胀,渗出暗紫色的汁液,沿着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血线。南风的折扇“啪”地合上,指节敲了敲镜面:“这女鬼倒懂得挑日子——明日便是人间的谷雨,阴气最是驳杂。”
“你们到底听了没听我刚刚说的话?要不要我再讲一遍?”谢淮之说。
看两人的神情非常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南风听他刚刚的口气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就开始聊计划了。
扶风哼的一声。
扶风抬起头说:“不要理他,让他自己再看一遍卷宗,失踪的那些凡人男子有何共同特点?”
谢淮之说:“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这位女鬼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你刚刚不是说这个女鬼放过了一个人吗?”扶风抓到了重点,说,“或许我们可以根据那个人的身上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之处。”
“好主意。”谢淮之说。抓到了那个卷宗里的重点,“便有负心汉的哀嚎自伞骨渗出,而但凡戴着镇邪观平安结的凡人路过,血伞便会自动垂落,露出伞面内侧用鬼血写的“谢”字。”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是已经看完,居然都开始思考了。扶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拿着自己的手绢在手中把玩眉眼冷淡的说:“大人,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为女的,这可不一定,还得问问当事人有没有见过他,怎么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淮之莞尔,说:“这个卷宗是墨卿店的文官总结的鬼新娘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忽然听见刚刚外面奇怪的女孩进了屋“内,小女孩的笑声从后厨传来。小女孩举着新做的糖人,蹦蹦跳跳跑过来:“爹爹,糖人说桥洞下有亮晶晶的东西!”她手里的糖人举剑指向窗外,糖霜眼睛忽明忽暗,竟与铜镜里的血伞残影重叠。
茶博士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中团扇换了面,露出“苏观”三字暗纹。他弯腰替谢淮之添茶,袖口滑落处,露出腕间与血伞相同的平安结:“三百年前,老观主带弟子们封伞时,有个小弟子偷藏了柄伞骨。”他望着窗外翻涌的茶树,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她说要留着给心上人刻平安结。”
谢淮之猛地抬头,却见茶博士已消失在竹帘后。谢淮之看到眼前的场景背后一凉,他对危险的感觉很精准的。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怪怪的?”谢淮之说。
两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谢淮之并没有在聊这件事情了。
随便聊了几句,他越发觉得这两位神官颇为有趣,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扶风问!“我们往哪里去?”
谢淮之说:“去找落脚的地方。”他们其中一人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南风又纳闷的说:“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淮之是住惯了自己那破烂的小寺庙的,走到哪里都是通过自己的神识感应自己的荒废已久的寺庙。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位省官若是这附近有自己的宗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入宿自己那个可能连墙壁屋顶都可能没有的破庙呢?
少卿三个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产线护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的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土地公。
土地庙的瓦当漏着月光,墙缝里钻出的野蒿扫过谢淮之肩头。南风用折扇挑起供桌上的蛛网,扇面芙蕖被月光浸成冷白,冷冷说:“谢大人选的好地方,这土地公的脸比扶风姑娘的还臭。”
扶风指尖凝冰,在满地香灰上画出星盘:“至少比某人的折扇干净。”
南风闻言顿了顿,忽然蹲身用扇骨拨弄土地公的石袖,他忽然转头,眼尾微扬时露出狡黠笑意,“不过扶风姑娘更该关心自己的玉佩,‘可不要在别人的地方说别人的坏话,别人可听得见哦。”
扶风听着又翻了个白眼。
谢淮之坐在断墙傍,听着两人拌嘴。
谢淮之刚在断墙根坐下,便听见南风用扇骨敲了敲供桌上的土地公石首,阴阳怪气开口:“扶风姑娘的冽风司信徒倒不少,前日还见有人在观里供了整座冰山的雪梅——可惜啊,供品再精致,也没见哪位神官肯赏脸喝杯茶。”
扶风指尖的冰花骤然凝结成利刃形状,在香灰上刻出半朵芙蕖:“总好过某人的风伯殿,信徒求雨时连扇面都摇破了,最后还是借我的冰晶充数。”
南风折扇“啪”地展开,扇面芙蕖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那是我看你整日板着脸,怕冻着你的小信徒——怎么,如今倒成了罪状?”
“不敢。”扶风垂眸拨弄腰间玉佩,银铃轻响中冰刃精准削落他扇角流苏,“只是风伯殿的‘行云布雨图’,怎么总比冽风司的星象晚三日?莫非是神官大人夜里偷喝桂花酿,误了时辰?”
谢淮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两人一旦开始攀比宫庙,便如同孩童斗嘴般不可理喻。他还记得三百年前,南风为了证明风伯殿的符咒更灵验,竟在扶风的冽风司檐角挂满了会唱曲的纸鸢,结果引来无数夜游神围观,最后还是他用法力将纸鸢折成灯笼,分给人间孩童避邪。
“冽风司的星盘确实精准。”南风忽然收敛笑意,扇骨挑起扶风发间银铃,“不过某人去年替凡人挡灾时,偷偷用了风伯殿的‘移祸枯桑’,害我被司主罚抄三百遍《风经》——这笔账,何时算?”
扶风耳尖微颤,冰刃在地面划出细碎裂纹:“那是我用冽风司的‘凝霜咒’换的,两清了。”
“两清?”南风忽然凑近她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可闻,“你可知那咒文需要用施术者的心头血为引?我抄经时每写一个字,掌心便渗一滴血,足足三个月才把‘祸’字写满三百遍。”
扶风猛地抬头,却见他眼底映着月光,似笑非笑的模样与当年在破庙偷喝她藏酒时如出一辙。她指尖的冰刃“咔嚓”碎成齑粉,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他袖口——那里果然还留着道淡红咒印,形如风伯殿的云纹,却掺着几丝冽风司的霜痕。
“咳。”谢淮之适时轻咳一声,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若再吵下去,怕是要把土地公吵活了。”
南风立刻退后半步,折扇敲了敲土地公圆滚滚的石腹:“活了也好,让他评评理,究竟是风伯殿的‘风调雨顺’金匾气派,还是冽风司的‘霜雪无痕’玉牌雅致。”
“无聊。”扶风转身望向庙外茶树。
谢淮之望着两人的背影。
“南风,明日若再敢用我的冰晶充雨,我便在你扇面刻满‘旱魃’二字。”
“扶风姑娘这是在关心我?不如直接刻‘南风亲启’,我定当裱起来挂在殿中。”
“……聒噪。”
月光穿过瓦当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你家将军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风冷笑着说你。
“切,你一回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抚风叉着腰说。还笑出了声“啊哈哈”一听就知道他在嘲讽南风。
也不知道扶风是为什么生气。两人就开始打起来了,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锤互锤,对方上面那位什么的脊梁骨。工作就列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
谢淮之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停,停,各位都冷静一下吧。”
可是没有人理他。
谢淮之用自己,的手帕随便擦了擦,掉在地上的,就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呀!”捡了滚在脚边的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
“掉在地上的,你还吃,脏死了。”南风说。抢过他的馒头,丢了出去。
恰在此时,一个小姑娘跑了进来拜香,拔完了,起身取消,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淮之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都刷的变了。那女孩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说:“希望早日抓住那位鬼,还我们镇上太平。”
那小姑娘拜的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的异装也浑然不知,有三个人正蹲在他拜的神在脚边。
今日在茶馆里看见的小彭头也过来许愿,说:“自己想成为大英雄。”
三人目送着两人离开。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在门口抻着脚养骨头,远远的见三人走进,一名白衣道人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身后。
忽然一阵阴风刮来,吹的三人都睁不开眼睛,当谢淮之睁开眼睛时,谢淮之早已坠于芙蕖镇荒野。
他勉强攥住根茶枝稳住身形,抬眼却见漫山茶树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生长,枝桠如利爪般向他伸展而来。远处茶饼店的灯笼明明灭灭,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
他感觉到背后发凉,昨日他们喝茶的地方竟然变得如此阴森诡异,为什么昨日两位神官却没有感觉到?可见此鬼的修为远超于三人之上。
“大人!”
破风声响彻夜空,另外两人踏风而来,折扇挥出一道青岚劈开缠人的茶枝。南风蹲在枝头晃了晃扇骨:“说好的‘天官赐福’呢?怎么变成‘天官坠树’了?”
话音未落,一袭黑衣的扶风已踏着冰晶跟上,银铃在夜风中轻响,指尖凝出的冰刃将谢淮之周围的茶树尽数封冻。
三人忽闻山下传来凄厉惨叫——茶饼店方向,一名戴平安结的男子正被四十九柄血伞拖向河面,伞面人皮的瞳孔里竟映出男子被剥皮的画面。
“糖人!”南风眼尖地瞥见桥头闪过的红袄身影,鬼童正举着糖人望向他们,糖霜在月光下溶成“逃”字,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更诡异的是,鬼童发间银铃与扶风的配饰一模一样腕间红绳系着半枚伞骨雕成的平安扣。
扶风突然拽住谢淮之手腕,冰刃在地面划出星盘:“茶树在结鬼打墙阵,这些茶树根下埋着人骨!”她指尖的冰晶映出三人足迹——他们竟在同一株千年茶树周围绕了十七圈,每圈都多出一具背朝内的稻草人,草帽下露出半片芙蕖帕子。
南风用扇骨挑起稻草人填充物,脸色微变:“是带血的婚书残页,纸纤维里缠着阴冥茶的梗……这茶树王是拿人血养的!”他忽然凑近谢淮之,压低声音,“淮哥哥闻闻这茶香,是不是混着炒茶声?
谢淮之猛地抬头,正见茶博士站在竹帘后,手中团扇换了面,露出“镇邪观”三字暗纹。
他袖口滑落处,腕间平安结与血伞上的如出一辙。昨日见到那个鲜活的小女孩,今日却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机的鬼,鬼童蹦跳着跑来,糖人剑尖指向谢淮之腰间玉佩:“大哥哥的坠子会发光呀,和爹爹说的‘镇邪大人’一模一样!”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化成昨日我看见的茶馆里的那个小女孩样子,你把她怎么了?”谢淮之问。
“我……我只是觉得她长的好看,于是就画成了她的样子呀,我对她不感兴趣。”那个鬼童笑着说。
笑的是如此的渗人,嘴巴都裂到了耳根。
听到这里,谢淮之心灵隐隐作痛,这么说的话,那这两只鬼可能是500年前他的信徒。看到自己的信徒沦落至此,心里不是一番滋味。
扶风的冰刃突然指向鬼童足下:“她的虎头靴底有镇魂香的血灰——那是用产妇血混朱砂磨的,是500年前苏观独有的配方。这个配方也就只有……。”
话音未落,鬼童突然化作流萤四散,糖人落地碎成齑粉。
远处河面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无数伞骨同时张开。茶树缝隙间,四十九柄血伞正破水而出,伞面人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脖颈处的刀痕还在渗出黑血。为首的主伞赫然蒙着完整人皮,发间别着的芙蕖,竟与他道冠上的梅花簪纹路重合。
“扶风,用冰刃护住茶树枝桠;南风,布风眼结界阻住血伞退路。”谢淮之解下道袍撕成条,将玉佩系在腰间,“我去会会这位‘鬼新娘’,看看她要的‘谢’字,究竟是诅咒……还是求救。”
南风折扇展开《血湖秘图》,扇面芙蕖在夜色中化作血色纹路:“淮哥哥小心,这伞面的人皮会‘看’人——但凡戴平安结的,都会被吸出记忆碎片。”扶风忽然将一枚冰晶塞给他:“这是风伯殿的星盘碎片,若遇到危险……”她顿了顿说,“就喊我名字。”
谢淮之点头,转身时却见南风冲他眨眼,扇骨挑起他道袍角:“当心你的法力失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聒噪!”扶风冰刃擦着南风耳畔飞过,却在谢淮之转身时,悄悄将一个保命的法器挂在了谢淮之的斗笠上。
在茶树深处,血伞群已缓缓逼近,伞骨“咔嗒”声混着炒茶的焦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谢淮之忽然轻笑出声。无论五百年前的真相如何,他总要为这些困在伞面下的魂灵,讨一个清白。
“百无禁忌。”他轻声念道,踏碎月光走向血伞,腰间玉佩的微光,竟与伞面人皮眼底的幽火遥遥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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