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规生理指标检测平淡无奇。心率、血压、皮电反应……所有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甚至稳定得有些过分，与之前在共振扫描中出现的脑**动形成了鲜明对比。顾临川记录数据时，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疑虑，但最终只是公式化地笑了笑：“基础代谢水平很好，霍同学。回去好好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明天我们会分析今晚的数据。”
穆勒教授早已离开了控制室，没有再多看霍殊一眼，仿佛刚才隔断后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反而让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不安。
霍殊沉默地穿上外套，SecuriMax Pro门禁系统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纯白、冰冷、充满未知的空间彻底隔绝。踏入室外寒冷的夜风中，他深吸一口气，肺部被凛冽的空气刺得微微发疼，却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研究楼外的路灯在积雪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四周寂静，只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他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沿着内卡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河风扑面，试图吹散脑海里残留的那股仪器嗡鸣和诡异的振动感，以及隔断后幽蓝指示灯和模糊黑影带来的强烈不适。那个黑影是什么？是某种全息投影？是真人？还是……更难以理解的存在？穆勒教授瞬间的忌惮又是因为什么？
腕上的佛珠贴着皮肤，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提醒着他那个临时加装的微型装置可能已被激活。但这微弱的热度，在此刻广袤的寒冷和深不可测的谜团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需要信息，需要盟友，需要跳出这个被精心设计的“观察”牢笼。霍智钰是唯一可能的外部接应，但远水难救近火，且联络风险极高。海德堡本地？顾临川和龙渊集团显然已经经营多年，根基深厚。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那座古老的石桥中央。桥下河水漆黑，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和城堡的轮廓，在水波中扭曲变形。他停下脚步，凭栏远眺。城堡在山腰沉默矗立，那个他曾经潜入的地下入口，此刻不知是否已经被重新封锁，或者，正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酝酿。
一种强烈的孤立感席卷而来。前世的周瑜玥，至少知道敌人是谁，战场在何处。而今生的霍殊，却连对手的真正面目和目的都模糊不清，像是在浓雾中与幽灵搏斗。
回到公寓楼下时，已近午夜。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细密无声。他站在街对面阴影里，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借助“蜂鸟”的夜视功能，仔细扫描了自己房间的窗户。窗帘紧闭，与他离开时无异。楼道感应灯安静地亮着，一切如常。
但那种被侵入过的、微妙的违和感，并没有消失。
他刷卡进门，楼道里的暖意包裹上来。走到房门前，他再次检查了门缝——他出门前撒下的、肉眼难辨的细微荧光粉，有被拂动的痕迹。
他们又来过了。在他去实验室的这段时间。
霍殊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实验室类似的消毒水气味，但比他第一次发现被闯入时淡得多，几乎难以察觉。对方似乎更谨慎了。
他打开灯，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表面上一切整齐，但他刻意留在书桌一角、用极细发丝压住的一页书角，发丝断了。床头柜上，水杯把手朝向被移动了微小角度。枕头的凹陷也被重新整理过，近乎平整。
这一次，对方没有留下任何“体贴”的提醒，只是更彻底、更专业地搜查了一遍，并极力还原了现场。这是一种升级的警告，还是意味着他们搜查的目标更加明确？
霍殊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对面建筑几个窗口黑洞洞的，但在斜对面一栋楼的某个窗帘缝隙后，“蜂鸟”的红外传感器捕捉到了一个短暂的热源信号，很快消失。监视仍在继续，但似乎更换了点位和方式。
他放下窗帘，没有开暖气，任由房间里的冰冷空气包裹着自己。他脱下外套，走到书桌前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无尽的雪幕上。
实验室的经历，公寓的再次被侵入，无处不在的监视……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结论：对方已经不再满足于远距离观察，正在收紧包围圈。穆勒和顾临川代表的“学术”层面，以及公寓这边代表的“行动”层面，正在协同推进。
他们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是佛珠关联的、属于霍家的秘密？还是他作为“周瑜玥”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结合产生的某种异常？或者，两者皆有？
霍殊拿起那截肋骨匕首，冰冷的骨质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角斗场的经历告诉他，当敌人从四面八方围拢时，不能被动防守，必须找到那个最关键的点，一击破局。
那个关键点，或许就在穆勒教授看到隔断后黑影时，那一闪而过的忌惮里。那个黑影，以及那台奇特的仪器，似乎是凌驾于穆勒和顾临川之上的存在。
他需要想办法，再次接近那个核心。但下一次，他不能再作为被动的“样品”。
雪，下得更急了，敲打着窗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霍殊坐在黑暗中，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眼底深处，有一点微光，在绝对的寒冷与孤寂中，顽强地燃烧着。
长夜漫漫，但黎明到来之前，他必须找到撕破这片黑暗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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