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釉一股脑替棠瑶翻译:“她的意思是崔大人那个身体状况活不了几年,算了吧小姐,这个真不行。”
清泓抓住重点:“我还没说非他不嫁呢,怎么就算了?”
棠瑶猛抬头:“小姐你居然真想嫁?”
清泓感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我其实想问,他为什么「活不了几年」?”
芸釉眨巴眨巴眼睛:“坊间传闻喽,大家都这么讲,假的也要成真了。不过小姐,传闻不无道理,他从前是位少将军,一声不响突然就调回京城当职,圣上还特许他带着成日那个纱笠,如果不是将死之人的优待,那就是皇上的私生子。”
棠瑶做出噤声动作:“你这嘴比小姐还没把门的,小心给外人听去。”
芸釉搁下铜熨斗,双眼真挚地看着清泓,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小姐,再看看别人吧,这个真不行,不能因为他治好了你的疯症就以身相许。”
棠瑶:“可小姐的疯症是装的呀。”
芸釉:“风寒不也是风症?”
清泓:“……”
「啪」一下合上名册,清泓把它扔到一旁:“要让二位失望了,以上三个我全都没兴趣。”
棠瑶又把名册捡回来:“再看一下吧小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这什么贩卖人口的店,忒吓人。”清泓佯装出害怕的神情。
“哎呀小姐,再看看。”
“不看不看。”棠瑶一凑过来她就扭头,最后索性直接合上眼皮,双手捂住耳朵。
区区几十个男人,哪有吃席重要,滚滚红尘岂能拦她?
“那这些天上的课不是白费了嘛!”
“这个嘛……”清泓眼睛微眯开一条缝,“课上教那些琴棋书画什么的我一样都记不起来,跟没学过似的。”她声音越来越小。
何止是「像」没学过,根本是闻所未闻,就算她天降紫微星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内从零基础变成大国手,真后悔小时候没培养点艺术类的兴趣爱好。
一口吃不成胖子,她选择动口不动手。至于婚恋嫁娶这种事嘛,至少不会在古代考虑。
棠瑶撇撇嘴,拿清泓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办法,也不再劝说,恹恹地坐下。
才几句话的功夫,香炉里的火越烧越旺,好似给刚入夏的天气加了一把柴,叫人额上冒汗,口干舌燥。
“不是说好了不点安神香吗?”清泓想找把扇子,正要起身,鼻子嗅到一股焦味:“你们闻到了吗?”
在场三人都意识到一丝不妙。
“熨斗!”
“快去取水!”
“盆!有没有盆,扣上去啊!”
棠瑶和芸釉冲去后院打水,清泓奔向小厨房找盆,好在火势不大,经过三人又浇又盖地一番抢救,顺利灭掉了火。
桌子肯定是不能要了,连带上面放置的物品也没几件存活。芸釉双腿发软,抱盆坐在地上,棠瑶拿来钳子翻找,看看还有什么能留的东西。
“小姐,这儿有半张纸。”
不看还好,一看可要了清泓小命——那是崔湛给她的英文手稿。
它被火势波及,烧没掉一大半,又被救火的水精准命中,幸存的半张墨水晕开,大多字都难以看清了。
芸釉颤抖着声音道:“小,小姐,烧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清泓仰面闭目,深吸一口气:“不,没什么……”只是人走了一会儿而已。
乡愁啊,是一泓井里冷冷的地下水。她在这个时空,故乡在那个时空。
多么怀念那个有PDF扫描件的年代啊!
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清泓黑着两边眼圈,早早起床写信。自从上次把簪子给过崔湛后就没见他有下文,这期间清泓几次飞鸽传书给他,但全无回音,这厮只每次额外塞点银票打发她,金额十两到三十两不等。
这么一算,林林总总倒也是赚到不少。如果崔湛就这么跟她耗着,每一封信就这样往外撒银子,那她干脆每天修书一百封,用不了几天就能发家致富,走向经济巅峰。
信鸽饿了,在笼子里咕咕咕一直叫,戳破了清泓的白日梦。为了防止鸽子半路罢工,清泓撒进去一些糙米,把它喂到七分饱。信鸽很不满意,喙一直梆梆梆地啄铁笼子。
“吃太饱是飞不回家的,不能再吃了。”清泓放它出来,绑好信件,苦口婆心地和它讲道理。信鸽好像听懂了人话,原地扑棱两下翅膀,不再大叫,呆呆在窗边踱步。
“愣着干什么,去呀。”
它一溜烟朝崔湛方向飞去,两炷香过,信鸽落回窗台。不出所料,依然没有清泓想要的信息,脚环上只绑了一张孤零零的银票。
“啧。”清泓略有微词。
揭开银票的面额——一百两,突然觉得还能忍他一次。
一张夹带的信纸轻飘飘落在清泓脚边,险些被踩中。清泓捡起来,掸掉灰尘一看,只有占满画幅,苍劲简短的四个字:「采莲宴见」。
虽说邀请名册里有崔湛的名字,可清泓下意识认为他不会参与这种场合。采莲宴是年轻贵子贵女们眉来眼去的场所,若是崔湛这样一个套着黑纱斗笠的男人四处行走,贵女们不光没法和他对上眼,恐怕还要躲他远远的。她脑补出一个空巢老人的情景,场面居然还挺幽默。
这纱笠男究竟憋着什么坏呢?
正想得出神,棠瑶敲门进来,说大夫人找她去堂前一趟。
大夫人名唤徐令仪,育有两子一女,除了五小姐段清泠,还有嫡长子段同徙。段同徙当年一举中了武探花,奉旨驻扎北方戍边,自那以后,聚少离多,跟丢了个儿子没什么区别。长女段清弦,十七岁嫁给尚书大人的儿子,但这位少爷高不成低不就,在家族中无甚地位,连带着段清弦也难以抬头,每次回娘家多半都在向母亲哭诉。
现在徐令仪的日常活动就是吃斋念佛,祈祷儿子在边疆平安,祈祷女儿们平安幸福。家里的零碎事务几乎都经由胡绣容打理,只有遇到拿不准的事务才会去惊动徐令仪。
清泓至今还没见过这位夫人的真容,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她给吹出来。
她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棠瑶答:“不清楚,只知道三位小姐都被叫去了。”
原来不单只喊她一个,清泓心理约莫有了轮廓——采莲宴在即,事关段清泠和相国公三少爷的婚事,想必徐令仪是有所安排。
拐过熟悉的转角,又到了熟悉的大厅里。清泓还没站定就嗅到一丝诡异的氛围——怎么所有人都盯着她?
徐令仪端坐在正中,右手拇指拨弄着宝串,指甲擦过和田玉珠,一下一下地发出脆响。
“坐。”她没什么起伏地说。
清泓应了一声,浑身不自在地坐下。段清泠在斜对方面无表情看着她,隔壁坐的段清湄适时偏过头,垂眸避开她疑问的眼光。
莫名其妙的氛围搞得清泓后背发毛,又怎么了这是?
徐令仪毫无来由道:“你自己说说吧。”
清泓怔住:“什么?”
婢女举起托盘,呈上一枚金锭——个头看着不小,估摸着能有五两。
清泓懒得和她打哑谜:“还请母亲解惑。”
徐令仪轻扣桌沿让婢女将盘中的金锭翻面,清泓定睛一瞧,上面刻着一个好大的「柳」字。
“你如何与柳公子相识的?”徐令仪问。
“不认识。”清泓当即否认,“别说什么柳公子,我连全京城的柳树都一棵不认识,母亲在说什么玩笑话吗?”
徐令仪的宝珠捻出一声闷响,回音荡在空旷的厅上。
“那为何柳公子会下来聘礼?”
清泓两眼一黑:“下聘?给我?”
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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