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筠追上赵予怀时,正好看见他被花衬衫一伙人团团围住。
“嘿嘿,又见面了。”花衬衫狞笑着,“我们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赵予怀捏紧书包带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逃脱。打是打不过的,他只得先与花衬衫周旋:“有事可以好好说,为什么非要打架?”
“呵。”花衬衫冷笑一声,“这事好说不了。”
“看到没?”他指着自己脸颊上的一道疤,“上次给你打的,留疤了,差点没毁容。怎么说我也要讨回来吧。”
“你要讨债找打你的人去。”
“老子找的就是你!”花衬衫高声道,“高二(8)班,赵予怀。抢我女人不算,还给老子我打了。今天这两笔账我就跟你好好算清楚!”
他猛得一挥手,“兄弟们,给老子上!”
混混们摩拳擦掌地逼近,赵予怀表面镇定,可冷汗早已经浸湿校服,凭他一己之力肯定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要想个办法尽快逃脱。
“呜——呜——”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
赵予怀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其中一小弟惊慌失措道:“老大,我怎么听到了警笛声。该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花衬衫抬手就给了那人一个爆栗:“哪来的警察!别他妈的自己吓自己。”
“真的!我也听见了!”另一个混混也慌了神。
这时只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混混们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花衬衫的怒骂声淹没在混乱中。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一把抓住赵予怀的手腕:“快跑!”
“他奶奶的,敢耍老子!”花衬衫暴跳如雷,“都别他妈躲了,什么警察,是刚才那小子放的烟雾弹。给我追上他俩,追到往死里打!”
陈景筠拽着赵予怀在夜色中狂奔,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冷风呼啸着灌进肺部,赵予怀在奔跑中艰难开口:“你一直跟着我?!”
陈景筠头也不回吼道:“我要不跟着你,你命都要没了!”
就这么你逃我追跑了两公里后,赵予怀逐渐体力不支,双腿如灌了铅,越跑越慢。
“你...你自己跑吧。”他弯下腰手撑膝盖,面色发白,大口喘着气,喉咙里泛着血腥味,“我跑...跑不动了。”
陈景筠也跑得满头汗,胸口剧烈起伏。不过他没听赵予怀的,走回去又拽起他跑,“你要是留在这,等他们追上你,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残。”
赵予怀猛的甩开陈景筠的手,一想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都是拜他所赐,他忿忿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花衬衫说你抢了他女人?”
“哼。”此时赵予怀还不忘嘲讽挖苦他一番,“原来你看女人的品味和那些混混一个档次,真是物以类聚。”
“我他妈连他女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抢?!”陈景筠叫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不定是你释放什么信号,让别人误会了呢,总之你不无辜。”
“你!”
陈景筠气得太阳穴突突跳。算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逃命要紧。
“你走不走?”陈景筠再问了一次。
“老大!我追上他们了,就在前面!”混混的声音近在咫尺。
赵予怀不想被打残更不想被打死,他一咬牙,浑身又充满了劲,“走!”
一群人追着陈景筠和赵予怀进了死胡同,前面没路了。
陈景筠快速环视四周,发现面前这堵墙两米多高,要是有能借力的地方,翻墙出去也不难。
于是他蹲下身,对赵予怀说:“你踩着我,翻出墙去。”
赵予怀不解:“什么?”
陈景筠道:“你先翻出墙去搬救兵,要不咱俩都得死这!”
这时花衬衫一伙已经追到巷口,“挺能跑啊你们,把我累得够呛。”他直喘粗气,“跑啊,怎么不跑了。哦,原来没路了啊,我看你们还往哪跑!”
见赵予怀还在犹豫,陈景筠不耐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生死关头,赵予怀不再迟疑。他踩上陈景筠的肩膀,借着托举的力量奋力攀上墙头。翻过去后,发现墙外恰好有个废弃的推车,他踩在上面,上半身还能露出墙头。
他站稳后,第一时间转身对陈景筠伸出手,“快!我拉你上来!”
陈景筠却突然笑了,“喂,这次我帮你逃出去了,我戏弄你的事,就两清了,行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赵予怀此刻真想掰开陈景筠脑子,看里面是不是灌水了。
“你就说答不答应。”陈景筠固执地仰着头。
“好!”赵予怀急声道:“我答应你。”
陈景筠释怀一笑:“那你走吧。”
“要走一起走!”赵予怀看那一群人手里还抄着家伙,陈景筠手无寸铁,不是他们的对手。留下他一个人,跟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来不及了,你先走,我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可就看你了啊。”
赵予怀思想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无可奈何,只好先离开搬救兵。在他转身跃下前一秒,他看到陈景筠眼神透露着坚定,是将自己性命交托于他的信任。
他不敢再耽搁,骑上共享单车一路狂飙,冲撞了不少行人和车辆。在一片叫骂声中,风驰电掣头也不回。
派出所里,值班民警被突然冲进来的少年吓了一跳。赵予怀上气不接下气:“快...救人...有人...打架...”
一听来事了,值班民警记录案件详情,并迅速指派警力出警,赵予怀也跟着上了警车。
因为胡同狭窄,车辆难以通行,所以警车只停在了胡同入口处,民警们携带着执法工具跟随赵予怀来到事发现场。
这里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地上暗红色的血迹醒目刺眼,陈景筠犹如困兽之斗,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让花衬衫一伙人讨不了多少好。
花衬衫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阴鸷,“你小子,成功激起了我的血性,我看你今天是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了。兄弟们,给我上!”
“警察,都不许动!”
一声怒喝吓得混混们将手里的家伙纷纷丢弃,并仓惶逃窜。民警们像抓小鸡一样将他们一个个制服带上手铐带上了警车。
花衬衫在一片慌乱之下,想趁机溜走。陈景筠见势一个飞扑将他扑倒在地,用自己身体的重量狠狠压制着他,让他逃脱不得。
“这里还有一个!”民警呼唤同事来帮忙,成功将花衬衫拷上带走。
劫后余生的陈景筠心舒了一口气,强撑着意志终于坍塌,一个站立不稳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赵予怀急忙上前,关切道:“陈景筠!你没事吧?”
陈景筠浑身痛到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骨折了或是肝破裂了,他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在我没被打死前,总算及时赶来了,算你还有良心。”
赵予怀心怀歉疚:“是我来迟了。”
他此刻才恍然意识到,当时完全可以先打电话报警。这样不仅能省去赶往派出所的时间,还能让警方更快出警,或许陈景筠也不会受这么多伤。
可人在极度慌乱时,思维总会陷入短暂的空白。那时的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更做不到袖手旁观。
执勤民警走过来查看情况,见陈景筠受伤不轻,通过对讲机传话道:“这里有人受伤,先派人送去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发现陈景筠左腿胫骨骨裂,肋骨骨折和轻微脑震荡,其余大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要害,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在处理完伤口后,陈景筠躺在病床上,一只腿用以支架和石膏固定,头上还绑着纱布,看着真是又滑稽又凄惨。
民警离开前,对赵予怀说:“我已经给他父母打去了电话,告知了相关情况,他们马上就会赶来。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让自家父母担心。”
赵予怀道:“我等他们到了再走。”
“也行。”民警看赵予怀穿着北辰中学的校服,语重心长道:“是学生就要以学习为重,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少结交,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赵予怀乖巧点头:“警察叔叔教训的是。”
“那我先走了。要是局里有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的,我会再通知你们。”
“好的。”
陈景筠正惆怅望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悲伤道:“我这腿不会要废了吧。”
“废不了。”赵予怀转告医生的话,“只是轻微骨裂,不严重。休养期间避免负重,多吃高钙高蛋白的食物,大概率会自己愈合。”
“真的?你没骗我?”陈景筠眼睛重新燃起希望。
“嗯,真的。”
“那就好。”陈景筠放心了,正想舒一口气,突的感觉胸前一阵疼痛,并随着呼吸加重,疼痛也开始加剧,他皱眉低呼:“嘶~,为什么这么痛?”
“你肋骨骨折了。”
“什么?!”陈景筠大呼一声,骨折在他听来是非常严重的创伤,他慌乱道:“那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赵予怀道,“通常4-6周可自行愈合。如果出现胸痛加剧,呼吸困难,咯血症状,再就诊检查。”
赵予怀冷静的反应在陈景筠看来是漠视生命的行为!更何况他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一个人怎么能冷血到这个程度!
“喂,我说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啊。合着我这一身伤啥都不用治,就等死行了呗。”陈景筠咬牙切齿,“心肠真是歹毒!”
赵予怀:“我只是转告医生的话,你爱信不信。”
陈景筠负气地扭过头去,不想再跟赵予怀说话,开始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景筠不跟他说话,他也不主动提起话题。赵予怀安静陪护在病床边。只怕他越说越气,呼吸急了又胸痛了。
赵予怀安静到让陈景筠感觉不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存在,但他知道他没走。
“你咋还不走?”陈景筠赌气问道。
“我......”
赵予怀话还没说出口,病房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儿子!儿子你咋样了?”
李静夫妻俩听说儿子跟人打架受伤进医院了,连忙开车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赶来。
陈景筠:“爸,妈,你们来了。”
“快,让妈妈看看哪受伤了。”李静捧着陈景筠的脸左右上下来回地瞧,一脸的担忧。
陈景筠道:“妈,别晃了,头晕。”
“那你倒是跟妈说说,感觉怎么样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陈景筠安慰道:“只是皮外伤,医生说了修养一阵子就好。”
李静又指着陈景筠的左腿:“那这腿呢?不会断了吧?”
“没有。”陈景筠苦笑,“只是轻微骨裂。”
陈义康刚进病房,看见儿子这副受了重伤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在知道没有大碍后,那种担惊后怕又一下子转变为严父的威严。
“臭小子,书不好好读,一个高中生跟社会上的流氓打架,你挺能耐的是吧。”
陈景筠呛声道:“您的意思我只能乖乖站着挨打,还不能还手了是嘛。我不主动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还手可以,但是要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你不能置自己的性命安危不顾吧。”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李静充当和事佬,“儿子没事,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不过你爸说得对,做事不能冲动。万一你有个什么事,你有想过爸爸妈妈今后该如何生活吗?”
陈景筠也知道自己行为没有为爸妈考虑,愧疚道:“知道了,我错了妈,以后不会了。”
李静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她这才注意到还在一旁站着的赵予怀。
“诶,小赵,你还没走啊。”
赵予怀礼貌打招呼:“陈叔叔好,李阿姨好。”
李静绕过病床,笑脸相待,“阿姨听说了,是你报警及时把坏人抓走的,阿姨谢谢你。”
赵予怀:“这是应该的。”
“你没有哪里受伤吧。”说着李静也对着赵予怀一顿上下左右地瞧。
“我没事,阿姨。”
陈景筠阴阳怪气道:“他有事还能好好的站在这,你儿子我才是被打得只能躺病床了。”
李静眼神警告陈景筠,让他对同学礼貌友好些。转而又对赵予怀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不回家你爸妈可能会担心,早点回去吧啊。”
赵予怀本来也打算走了,“嗯,好。那叔叔阿姨再见。”
“小赵,叔叔送你回家。”陈义康叫住赵予怀。
赵予怀忙说:“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坐车回去可以的。”
陈义康道:“诶,不用推辞,应该的。你算是救了这臭小子一命,就让叔叔送你一趟。”
“对,应该的应该的。”李静附和道。
见推脱不得,赵予怀只好答应,“那就谢谢陈叔叔了。”
“走吧。”陈义康率先走出病房,赵予怀紧跟其后。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陈景筠一眼,没想到和他视线撞上了。
陈景筠装作若无其事地瞥开,又和李静说什么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陈景筠受的轻伤没有要到修养三个月的地步,但是李静还是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修养。
陈景筠在家待得都快发霉了,不能去上学,也不让找同学出去玩。以他好动爱玩的性子,只能在家打打游戏,比坐牢好不了多少。
不过他还有唯二的乐趣就是骚扰赵予怀,不分时间地给他发轰炸消息。
诸如:
“哎,好无聊。”
“人要发霉了。”
“某人也不说带点水果来看望慰问下伤者,没良心呐。”
......
或者拍下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发过去。
“这腿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今天感觉呼吸困难,不会得气胸了吧。”
......
十条有八条都是不回复的,不过陈景筠也没期望他会回复。只要想到他收到消息后强忍烦躁的模样,他就心情愉悦。
这天,陈景筠一个人在家,正百无聊赖地瘫倒在沙发上打手机游戏,敲门声突然响起。
陈景筠还以为是李静出门又忘带钥匙了,将翘在茶几上的受伤的腿放下,拿起沙发边的拄拐,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前。
“妈,你怎么出门老忘带钥......匙。”门口站着的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人——赵予怀。
“你怎么来了?”陈景筠问。
“不是你说让我来看望你的嘛。”赵予怀往屋内张望了下,“就你一个人在家?”
“对,我爸妈还没下班回来。”
两个人杵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赵予怀说道:“我能进去吗?”
陈景筠这才单腿跳到一边,“进来吧。”
赵予怀进了屋,就背了个书包,啥也没带。
陈景筠一拐一跳地跟在赵予怀身后,质问道:“诶,你这人,说来看望我,怎么连什么都不带啊。有你这么慰问伤者的嘛。”
“谁说我什么都没带。”赵予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递给陈景筠。
陈景筠接过,“这是什么?”
“你请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老师讲课的重点我都记在本子上了,你可以看看。”
“这是你抄的笔记?”陈景筠受宠若惊。
“嗯。”
赵予怀的字迹清晰工整,看着赏心悦目。而且他还贴了彩色小条便签纸,上面写着各科目的名称,以便陈景筠能快速翻找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景筠不解。
赵予怀道:“这一个月内落下的功课,我希望你能尽快补上。免得下次联考我胜之不武,我说了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考第一。”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赵予怀背上书包准备离开,陈景筠下意识叫住他:“诶,你这就走了。”
赵予怀转过身,问道:“还有事?”
陈景筠:“没,没有。”
赵予怀:“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迅速,只留下这本手抄整理的课堂笔记。
陈景筠有些恍惚,他翻看着笔记本,一想到这是赵予怀利用课余时间在教室一笔一划写下的,他嘴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扬,内心竟有种虚荣满足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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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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