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眠扶着发昏的脑袋起来，仍旧有些恍惚，她不记得昨夜沈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依稀记得，他那双清冷沉黑的眼眸，在莹火下异常柔和。
这才又意识到，昨夜沈霁似乎比平常更让人看不透，他忽然来找她，却并未说有什么事，反而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些无用的废话。
姜眠抿了抿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影响今日愉悦的心情。
昨夜她趁机提出那个要求，一来是想要清理如今碧柔院安插的内应，而来则是想借机告诉府中众人，她也是有人撑腰的，虽然她与表兄关系一时不能走到人前，但她有人庇护，蒋氏便不是那么轻易能干涉她的自由了。
思及此，姜眠净完面后，心情极好的喝了两碗粥。
这一边风平浪静，另一旁的牡丹园中，则是风起云涌。
蒋氏看着底下的嬷嬷喋喋不休说着，染着寇丹的指尖捏了捏眉心，眼底越来越沉。
“不过离府半月，翅膀便硬了。”
竟敢越过她直接换院子，这不是**裸的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底。
“母亲别生气，不就是换座院子吗，这府里空置的院子那么多，咱不与她计较。”沈棠慢悠悠剥了个葡萄，那双俏似蒋氏七分的眼眸满是不屑，她方才听嬷嬷说，今日一大早，碧柔院那位便收拾起了行囊，说是那院子太阴，想要挪向偏北的那处海棠院中。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这下令让姜眠换院子的人，居然是从来不插手府中内务的沈霁。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蒋氏如今也是有些尴尬，她虽然是主母，但沈府有规矩，她的手伸不到寿安堂和清晖园，不仅是她，就连老爷也做不了清晖园那位的主。
如今沈府败落，很大原因便是那人不入仕，若是那人入朝为官，蒋氏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巴结奉承上来。
也不用她依靠着子女的亲事，来为将来的前程谋出路。
思及此，她叹气一声，想起了什么：“齐玉最近如何了？”
“表公子是个上进的，日日温书从不懈怠，就是……”嬷嬷有些犹豫，可仍旧道：“昨日表小姐回府时，在门口撞见了齐玉公子，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老奴瞧着，齐玉公子似乎还对表小姐……”
又是姜眠！
这都半年了，也不知她有什么本事，竟勾的齐玉还这般对她念念不忘，看来，得早日将她嫁出去，彻底断绝了齐玉念头。
思及此，她不由又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女儿，想到这几日的经历，有些不悦开口：“棠儿，你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沈棠没想到话音竟扯到了她身上，她心不在焉应了两声，脑海中冒出的是那日在冯家瞧见的，那个气质有些桀骜的男人。
她也不知为何会想到他，只是那日匆匆见过一面后，她便日夜牵挂着，心底仿佛再也装不下别人，爹爹说，那是安阳侯府的世子，她并未去过京城，数年前长姐出嫁时，她年纪还小已经记不清了，但京城达官显贵众多，比起济州，那里似乎才是她向往的地方。
思及此，沈棠眼眸微闪，又慢慢剥了颗葡萄。
姜眠足足搬了三天，才彻底入住海棠院。
听说这座院子早先是沈霁母亲所要居住的，可后来那个女子过世后，这院子便也空置了下来，但因为紧靠着清晖堂，平日里也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扫，即便如此，她还是让人彻底清扫了一遍。
她未曾与蒋氏挑明关系，便借着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的理由，将蒋氏安排的两个人遣散了出去，她笃定蒋氏不会因为此事来找她，因为她还要利用她的亲事，自然不可能这时候惹她不悦。
姜眠短暂安稳了几日。
而这几日，沈霁居然未曾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夜他不由分说对她说了奇怪的话后，便消失了，而她去过清晖堂两次，每次云青都支支吾吾说他在忙。
姜眠不疑有他，便也没去打扰了。
难得过几日清闲日子，她白日里温书煮茶，夜里则早早熄灯歇下。
直到某一日傍晚，沈烟兴冲冲跑进来她的院子，将一张请帖扣在桌子上。
“小五，陪我去嘛。”
姜眠看向那张请帖，上面说，冯公子举办的马球会。
她脑海中登时冒出一个场面，那随处可以走人的长廊里，那个混不吝的纨绔，就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种事。
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不过看到沈烟一脸期待，她犹豫半晌，仍是问道：“三姐妹不去吗？”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小五，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去。”
沈烟难得求她，姜眠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触及她眼底的期待与急切，仍旧点了点头，她不想让沈烟失落，毕竟，她是这府上唯一没有目的性对她好的人。
二人商议好后，一旁女使忽然来报，说齐玉公子来了。
姜眠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沈烟便迫不及待看着她，眼底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小五，表兄来找你了。”
“四姐姐你别瞎说。”
沈烟闭上嘴巴，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姜眠此刻看见蒋齐玉，脑海中便想起那一夜沈霁不正常的模样，她动了动手腕，福身道：“蒋公子。”
蒋齐玉眼眸一黯，不过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了，他温和开口：“眠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年岁差不多，便随着烟儿一同称呼吧。”
姜眠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却并未开口。
蒋齐玉看见少女温顺柔和的模样，心头再次一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比他能用画笔绘出的美人还要夺目，朱唇恰到好处，微风吹起发丝，她就那么柔弱站在那里，便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可她偏偏又不是柔弱的，他第一眼看到她，便知道这辈子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姜眠同他问过好后，便先进去了，蒋齐玉神色有些黯淡，她似乎并不愿亲近他。
“表兄，快过来。”
倒是一旁沈烟，没察觉到异样，仍旧热切招呼着。
蒋齐玉抬步迈了进去，看到桌上的请帖，皱了皱眉：“你们要去参加马球会？”
“对啊。”沈烟理所应当点了点头，她被关着这半年，什么好玩的都错过了，如今母亲正好顾不上她，她才不会安安分分待在府中绣花，她想要出去，如今谁都拦不住。
“眠妹妹也要去？”蒋齐玉目光落在姜眠身上，温和询问。
姜眠正要点头，一旁沈烟便不悦撅嘴起来：“什么叫眠妹妹也要去，合着像我要卖了小五似的，小五，你说，你是不是自愿的！”
沈烟暗自捏了捏她的手心，面上却笑吟吟。
姜眠觉得她有些可爱，正准备开口，蒋齐玉忽然点了一下沈烟脑袋：“行了，我还不知你在想什么吗，若不是你威逼胁迫，眠妹妹这样安静的性子，怎会陪着你胡闹。”
沈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蒋齐玉见她油盐不进，索性也不多说了，他看向姜眠，眼中柔和：“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去，那冯良玉并不是好相处的，若是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姜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含糊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一旁人眼底蓦然亮起的光。
三人商议好后，便决定了明日出发。
天色渐渐暗下来，蒋齐玉与沈烟相继离开后，姜眠有些无聊，想起来今日还没有去清晖堂，脑海中冒出那张清俊的面容，她忽然提起灯，前往角门走去。
算起来，她已经有数日未曾见到沈霁了。
姜眠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本以为今晚也是徒劳无功，谁知却看到那个在窗边伏案的男子，许是快要歇息，他仅穿了件单薄的里衣，漂亮的锁骨清透好看，姜眠有些怔愣，下一刻，悄悄走到他身后。
熟悉的香气涌入，沈霁笔尖微顿了一下。
“眠娘。”
他唤她时，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姜眠佯装失落，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脖颈：“不好玩，每次在你身后都会被你察觉。”
他随意勾起她的一缕发丝，黑眸幽暗：“因为我对眠娘的一切都很熟悉。”
“是么？那眠娘也要对表兄熟悉。”
姜眠弯了弯眼眸，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她落坐于他膝上，襦裙之下，感受到了硬朗的力量，姜眠有些怔愣，乌眸轻垂，她正好看到了那双漂亮的锁骨。
沈霁不仅生了副极好的样貌，这副身子，似乎也是不错。
那日她替他包扎伤口处，无意一瞥，已是意外，而这几日频频接触，她发现，沈霁从不是她以为的文弱公子，他诗书上有所造诣，其他方面也不遑多让。
就是不知，这身衣袍下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
姜眠神思有些飘荡，蓦然腰间一紧，原来是她垂下的飘带不知何时勾在了桌脚处，她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就有些热意上涌，但她并未离开，而是借机离他更近了一些。
“表兄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样。”
她如同一只慵懒随性的猫咪，轻轻伸出指尖，落在他面容上，月色朦胧，沈霁握笔的那只手，忽然就落在了她玲珑曲线下。
他勾起唇，半是开玩笑开口：“挖下来送给眠娘如何？”
姜眠猛然一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青年面色如常，甚至于那双黑眸里，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但这种念头陡然被她掐灭，她环抱住他的脖颈，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不适感，摇了摇头。
“不要，星星在天上才好看。”
沈霁深深看了她一眼，未曾置声。
“有些困了，真可惜不能与表兄在一起。”姜眠伸了个懒腰，似乎极其不舍得离开，但她微微闪烁的眼眸，暴露了此刻的想法。
她只是想借机让沈霁以为，她深爱于他。
只有这样，他才会深信不疑。
姜眠以为撩完就能离开，谁知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青年忽然反手将她压入怀中，接着，他垂下脑袋，眼底蕴起笑意：“眠娘说错了，若有朝一日你有了属于自己的星星，只得独赏，旁人不得沾染分毫，不好么？”
姜眠怔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青年便垂首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相碰，她倏地瞪大了眼眸，感受到齿间传来的气息，以及安静空间里，二人接吻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令人脸红。
不知过了多久，沈霁微微往后退去，他扯过另一旁的披风，顺手搭在了她身上：“以后若再来，记得穿厚些。”
“或者，我命人在这里开出一间院子，供你居住如何？”
他神情认真，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又像是他早就有了此想法，等她同意一般。
姜眠还沉浸在方才他忽然吻上来的感觉，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
表兄竟然会主动同她亲吻。
且观他神情自然，仿佛并不觉得，方才那个举动，会让人有多么惊讶。
姜眠觉得这披风围着自己属实有些热，她连忙起身，匆匆道别便离去了。
早知如此，今夜她就不该来招惹他。
表兄怎么和她记忆里的不同了。
而在她离开后，青年眼眸忽然沉了下来，他的指尖落在自己唇边，有些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眼底却燃起了滚烫的情慾。
不够，还不够。
她太容易令人上瘾了。
只是短暂接触，不仅不能令那股欲念消散，反而还会越来越沉迷。
可是，如今的姜眠。
似乎并不是对他全心全意呐。
今日他听闻，有不速之客，去了她的院子，还待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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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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