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言旭手中的茶杯瞬间粉碎,他瞳孔紧缩,手指颤抖,面色惨白。
怎么会?他怎么会回海城?那个时候明明......
他一团乱麻的思绪被秦冥打断,“唉,这事儿吧原来不能跟你说,秦家和言家的合作毕竟还在继续。可是谁知道二叔他......”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言旭猛然站起,就连后头的椅子都被带倒,撞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言旭耳边什么都听不见,零零散散只剩下“秦家二叔”“回到海城”回荡在脑海之中。
那是言旭少年时光的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痕沟壑,每每想起,他都恨不得杀他千万遍,再丢到油锅里。
以至于后来听到个“秦”字自己就像吃错了药,原地就能发疯。
外人看来,不过是一段两家之间的陈年旧事,可是言旭明明白白地还活着,似乎人们对于某件事情衡量的标准就是“活着”。
这道“活着”的咒语折磨他的十多年,就当言旭决定彻底忘记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那个带来噩梦的男人又回来了。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把秦冥吓了一跳。
见他要离开,秦冥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当年我不在国内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多年前,那桩令海城新贵旧贵唏嘘不已的事情让言旭钉在了耻辱柱上。
言旭不想搭理这个冠着相同姓氏相同性别的人,他把秦冥当作了记忆中的那个洪水猛兽,用力打掉他的手。
言旭冷漠回应,“秦总,我不想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说,如果你非要知道那么我们两个连朋友都做不成。”
秦冥愣在了原地,没有想到一向看上去温和的小言总竟会如此,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给自己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和我二叔也不熟。”
言旭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维持住自己仅剩的一点体面,他做了个手势让对面的人不要再说,接着推门而出,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好意思了秦总,今天没能替你暖暖场子,下次一定,今天我先回去了。”
他连借口都懒得编,转身而去。
好不容易进到车内,言旭揪着胸口的衣物,企图遏制那里传来的闷痛。他翻找了全身摸出一个小药瓶,颤抖着取出一粒吃了下去。过了五六分钟才好些。
海城的雨看来今天是不会停了,这是近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回到家的时候,不过才七点多,天都没有擦黑,打开大门言旭看见闻玄礼站在玄关正在换鞋。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差,闻玄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碍于两人之间的矛盾,别扭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言旭没有正面回答他,他脱下外套随意丢在一边,又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把“我要离开”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
“上哪儿去?”
闻玄礼的神色有些尴尬,穿鞋的动作停下,他站直身体。
“回学校。”
闻玄礼身上穿着的甚至还是那件Z大的短袖,身上的首饰摘得干净。言旭心里冷哼一声,这小崽子想要躲着自己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自己给他的所有东西一概不要。
不过,钱还是要的。
言旭道:“回什么学校,外面那么大的雨。”
他语气生硬,但已经努力作出温和近人的姿态来。
“可是......”
言旭把大门关上,低头踢了一脚有些褶皱的地毯。
“我没吃饭,晚上的饭还有吗?”他回到家,才感觉胃部空空,脑子里率先想到的就是闻玄礼下午准备的那一桌子菜。那时自己赌气,错过了一顿佳肴,怪是可惜的。
于是,在秦家那位回到海城这件事情的面前,闻玄礼的所作所为都不那么罪无可赦了。
反正,自己以前也不是个同性恋,言旭明白这期间需要有个过程。
他一向都想得开,不为难自己。
闻玄礼先是发出疑惑的“啊”,后反应过来,赶忙放下自己的鞋子,双手在裤子上蹭了一把,“有,都在冰箱里,我去热热。”
他没有问言旭为什么没吃饭就回来了,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言旭的话他就像一只听话又快乐的小狗。
至少在言旭看来是这么觉得。
他仰躺在沙发上,捏着言土豆的两个大耳朵玩,他能听见厨房里碗筷碰撞的声音。家里还是要有点声音比较好,不寂寞,言土豆也不寂寞。
阳台的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淡淡的水雾夹杂着风从外面涌进来,言旭卸去全身力气,让柔软的沙发包裹住自己疲倦的四肢。
秦冥那桌子菜,不便宜,因着是南方的厨子所以汤汤水水比较多。其实言旭相当喜欢那道河豚浓汤配荠菜馄饨,现在想起来其实还挺可惜的,早知道带回来让闻玄礼也尝尝。
这家伙口重这件事情言旭是从自家的调料用地格外快发现的,阿姨三天两头就要补货,经常和闻玄礼在厨房里切磋交流。闻玄礼好像不怎么喜欢汤菜,他更喜欢带着锅气的炒菜,现在已经是迁就着言旭的口味了。
他是不会放弃让闻玄礼喜欢上汤汤水水的......
言旭的思绪彻底沉寂下来,耳边是闻玄礼在厨房忙碌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白噪音,莫名地能够带来一丝宁静。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进入睡眠之中。
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顾及闻玄礼那边还要忙活一会儿,睡一会儿吧,醒了就能吃饭了。
正好和他谈谈自己的计划......
四处一片苍茫寂静,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骏马奔腾,自由潇洒。
言旭骑在马上,感受着草原的风包裹住自己。
不远处有个火堆,他策马靠近,下意识想要取暖。那火堆亮的刺眼,但是就是像有魔力一般拉扯着他。
火焰没有温度,竟然是冰凉的,言旭心中起疑,贪婪地想要更多,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瞬间,天地旋转,言旭茫然起身。
“轰隆隆”!!!!!
雷电撕扯着黑夜,那光白的惊人。
不知名的胡同内七拐八绕,“呼呼呼呼呼”言旭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
他赤着双脚踩在泥水之中,灵魂却在半空茫然地想,丫的,21世纪了皇根底下怎么还有这种破路!
雨如刀刃一般划破他的脸颊,不停地奔跑,可是哪里都没有出口。
身后传来呼喊,“言旭!!!”
那声音如恶魔一般死死纠缠,他跑着,全然不顾自己的体面。
一堵墙又一堵墙,无数墙拔地而起,横梗在他的每一条去路之上。
怎么办?!哪里都没有路了!言旭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边跑边绝望地想着。
“妈妈!外婆!你们在哪里!”他想回到言霜和言之华的身边,只要能让自己回到她们的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前方的路是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
言旭不敢停下,只能一个劲地向前跑,可恶,下次别让周肃跑那什子马拉松了,自己去得了说不定还能得个名次。
忽然,前面站了一个人,那人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小孩儿,去哪儿啊?我带你走。”
言旭顿住,下意识要朝着反方向跑。
可是那个“鬼”又出现在了前方,挡住他的去路。
“邦”一声,言旭挥拳出击。
那人被打了个趔趄,没事儿人一样又站起来,朝着言旭的方向扑过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阴恻恻的,“言旭,你是个坏小孩儿。”
眼看着那坨恶心的浓黑的肉朝着自己压过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上气,脚下也像是灌了铅,再也走不了半步。
三十岁的言旭冷眼旁观着一切,十八岁的言旭不认命地高昂着头,他在地面上向着他的方向死命伸出手,五指绷紧,从不放弃。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因为我就是你。”
忽然,巨大的莫名的悲伤一下子倾泻而出,捏住他的喉管出不了一丁点的声音,脑中好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
无数止都止不住的眼泪从眼角迸发,一颗接着一颗,擦不完,忘不掉。
终于,在混沌的天地之间,他恸哭。
“言旭,言旭,醒醒醒醒,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身体被人摇晃着,这声音听着怪熟悉的,是谁呢?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声音。
“werwerwerwerwerwerwerwer!!!!”
啊哈,是言土豆那狗蛋的叫声,和其它小狗不一样,只会发出嗷嗷叫,不太可爱,有点烦人。
睁开眼,眼前一片水汽朦胧,还以为家里漏雨了,言旭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眼泪糊住了视线,脸上的泪痕干涸,紧绷着疼 。
一睁眼就是闻玄礼那张打脸,脸上满是着急。
真是吓人一跳啊,要不是自己克制,一个拳头早就挥了出去。
言旭终于清醒过来,茫然四周环顾,没有漏雨,没有泥水,没有走也走不完的胡同,是自己鹿鸣湾的家。
终于安心下来,终于摆脱梦魇。
十几年间,这个梦境只要言旭已进入睡眠便会如约而至,痛苦到麻木。
只是第一次被外人看见。
他揉揉自己的额头走到吧台边,上头饭菜热腾腾的,色香味俱全。
闻玄礼给他盛了一碗汤,黄澄澄的。
言旭大口吃着白米饭配菜,仿佛很久没有吃饭了。闻玄礼倒了一杯水坐在一边,看着他吃,仿佛言旭吃东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言旭发现闻玄礼耳朵上的耳钉们又回来了。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吃饱喝足之后,言旭对着闻玄礼说:“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这周末你和我回一趟言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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