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你下次去拜访纪媛的时候带上我。”覃漾说着仰头喝了口水，他喝水喝得太急，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最后没入衣内。
王建成将球投进篮筐，朝他走来，揶揄道，“合着你今天找我打球就为这事吧，这么上心，是你喜欢的女孩？藏得可真好，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想给我讨个公道呢。”
“怎么可能，我俩都不认识。”覃漾还想说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但转念一想，在梦里说过可能也算说过。
王建成拧开矿泉水瓶，咕咚一口才不紧不慢道，“你平时懒洋洋的，少见你这么关心谁。”
覃漾张张嘴，脑中思考合适的措辞。他总不能说和纪媛上了同一辆诡异的列车，在列车里一同参加了一场考试吧，这样更说不清了。想了想没辙，于是他张口就编，“就……我最近在玩一个闯关游戏，和女性相关的，涉及到的东西和纪媛的经历相关性挺大，我游戏里的主角也是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王建成表情复杂，“你玩乙游？”
“啊？”覃漾愣了愣，什么是乙游？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实际上王建成也不知道乙游是什么游戏，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女性向游戏，听覃漾的描述，他只能想到这个。
“你最近不打瓦了？”王建成脸上表情依旧复杂，“你这小子惊喜越来越多了。”
覃漾很是无奈，不过自己确实好久没打瓦了，都怪那辆该死的列车，都怪那破考试……
“别提了，最近累死我了。”
“怎么了。”王建成似笑非笑道。
“玩游戏呗，所以你下次去的时候带上我。”
得，话又转回来了，王建成没办法，无奈耸肩道，“其实吧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覃漾当然知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但他需要线索，需要更多的线索。之前他管这事可能只是单纯想给王建成一个公道，但自从他在列车上遇到纪媛，与纪媛组队一起参加考试以后，纪媛就不再只是一个与他没什么关系的路人甲。
她是覃漾离开列车的关键。
覃漾做这一切为她更是为自己。
并且考题中的一切似乎意有所指，越平静的潭水，越有可能是深渊。
他也需要一个真相。
“不能跟你说太多，你叫上我就行。”
王建成轻叹一口气，“行。”他不去过度琢磨十七岁男高中生的心思，毕竟这个年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需要太多理由。
覃漾这人正义感爆棚，高一的时候就因为见义勇为打架斗殴受处分。
高一一整年覃漾对吴郝学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头脑发达四肢简单，读死书没见识。”这样的描述还是从把吴郝学按在墙上的鸡窝头口中听到的。覃漾刚好撞见这场面，本不想管，但不知怎的就停了下来，这句话实在是令人不舒服。
对方四个人，覃漾三两下就把人给解决了。他高一的时候比现在还瘦，但很能打，一打四也没落下风。一场混战下来动作利落只擦破了点皮，倒是吴郝学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一个。“白长了这么大块头。”覃漾也没给他好话，冷冷地看着他。
“漾哥，多谢你救我！”吴郝学郑重道谢，他内心涌着一股热流，看向覃漾的目光热切而诚挚。
“我们认识？”覃漾神情茫然了片刻，一时间脑子有些发懵。他在脑中努力搜寻这人的踪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毕竟这张脸实在是没什么特色，很难让人记住。
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连埋头苦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学霸也久闻自己大名了？
“我们同班啊漾哥，高一七班，我是班上学习最好那个。”吴郝学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覃漾脸上的迟疑长达数十秒，吴郝学以为他终于要想起自己了，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却听到他毫无感情地哦了一声，“不认识。”
也不怪覃漾冷漠，他从来不关注班上谁学习好谁学习差，只知道自己学习差，毕竟谁会有事没事盯着成绩单看，反正再怎么盯出花，他也还是吊车尾。
吴郝学似乎全然不在意覃漾是否想起自己，反正他现在是自己救命恩人了，他狗腿道，“漾哥，你以后反正就是我哥了。”
“别乱认哥。”覃漾无奈，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他认知里，这种性格混得再差也不至于遭受校园暴力。
“好的漾哥。”
“……”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鸡窝头四人却恶人先告状，告到校领导那去了，甚至还编造覃漾带了好几个校外壮汉。教导主任一看鸡窝头四人全身是伤，再看覃漾和吴郝学一点事没有，对鸡窝头四人的话确信不疑。
“主任为我们做主啊！校园暴力不能容忍！”鸡窝头哭爹喊娘的架势，校园暴力受害者形象深入人心。
“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四个人欺负我一个，要不是漾哥见义勇为，我早被你们打得稀巴烂了！”吴郝学实在受不了他们胡编乱造，手舞足蹈地解释。
覃漾被他的用词弄得没憋住笑。
鸡窝头见他这样更是演技大爆发，“主任你看他！”
覃漾笑了一声，语调闲散，朝鸡窝头扬了扬下巴“继续编。”
教导主任看不下去了，也没打算听他们解释，草率地给覃漾吴郝学二人下了判决书，“作为一个重高的在校学生应该专注学习而不是去结交不三不四的校外人士，更不能欺负同学！覃同学吴同学你们该受的处分不会少，检讨书也得写……”
“不是，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听到处分，吴郝学急了。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大家马上都是成年人了，承认错误很难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教导主任正色道。
我也没错呀，这话吴郝学倒是没敢说出来。
覃漾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很嚣张却有条理。眼睛看的是鸡窝头四人，话确是说给教导主任听的。懒洋洋地拖着腔调，用了一个中二的排比句，“四打一你们没打过，我很抱歉，没把你们打服我也很抱歉，让你们还有力气在这狗叫我还是很抱歉。”
对面几人瞬间咬牙切齿，教导主任更是火冒三丈。
“你把人打成重伤是不是事实。”教导主任忍着暴脾气，似乎在极力维护自己的主任形象。
这个覃漾倒是不否认，毕竟对面太菜，说到底是他们该。
“是。”覃漾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该丢人的也是对面四位。
“处分检讨书一样不能少！还有把你家长叫来！”教导主任说完猛灌一口茶消火。
“主任，人是我打的，跟吴郝学没关系，他不应该受到处分。”况且他还是受害者。处分什么的，覃漾向来无所谓，但吴郝学就不一样，他是好学生，记过受处分影响他评优评奖。
“该怎么处罚我有数。”
吴郝学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回去的路上一直在骂骂咧咧。不知道骂了多久他突然停下来，深深地望着覃漾，欲言又止。
覃漾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便开玩笑缓和气氛，“受处分的应该只有我，你慌什么。”
“就是因为你受到处分了啊，很不公平。”吴郝学愤愤不平。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就刚刚那个，他家给学校捐了款。”他嗤笑了下，腔调散漫。所以他们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唉！”吴郝学叹了口气。
“话说你是怎么惹到这号人物的。”覃漾实在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啊。”对于这件事吴郝学本人也深表困惑，他一直都是矜矜业业干学习，低低调调做人。也不知怎地就被人拦住去路，按在墙上辱骂，整个过程十分莫名其妙，本来快挨揍了，还好覃漾来了。如今，覃漾就是吴郝学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覃漾了然。大多时候霸凌其实是没有原因的，可能仅仅是因为霸凌代价太低。只要没对□□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霸凌者就可以进行持续的霸凌。
霸凌者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霸凌。
对于十几岁心智未成熟的青少年来说，霸凌的原因往往更为简单，可能只是因为好玩。
对于受处分一事，覃漾也并非完全无所谓。他自己受处分无所谓，但鸡窝头四人免于处分他就有所谓了。于是打算下午放学去调那片区域的监控，他想着那片区也不算太偏，应该不是什么监控死角。
但有人先他一步把这件事做了。
得知鸡窝头四人也需要写检讨的时候，覃漾内心并非毫无波澜，毕竟教导主任自行给他们“定罪”的几率太小。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是从吴郝学口中得知的。
“漾哥，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王老师在和主任说我们的事。王老师去调了监控。据说画面还挺清晰的，能看到他们把我按在墙上那一段，也能看到是他们先动的手。最主要的是，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校外人士，我都能想象主任被当众啪啪打脸下不来台的模样。但……”吴郝学顿住了，没往下说。
覃漾接过他的话，“但我确确实实是把人打伤了。”
“对……所以他们四个没被记过，只用写检讨，我也是……只需要写检讨……”吴郝学声音越来越低，覃漾确确实实为他出头，也为他争取不被记过，而结果却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记过。为此，他其实愧疚又自责。但他实在找不到任何一则被人记恨的证据，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无法避免遭受欺凌……
而覃漾……他还是希望覃漾能像昨天那样停下来。
“没关系，够了，他们再怎么牛逼，以后见着我也得绕道走。”比起吴郝学的纠结心态，覃漾还是太乐观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处分记过什么的对于覃漾来说都是小事，一般人可能在乎，他就不一样。在这方面，他永远是个乐观主义者。
实际上，吴郝学叙述的那一大段，覃漾只关注一个重点。
是王建成调的监控。
他一整天几乎都在上课，能有这么高的效率，必定是下了功夫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便去找王建成道谢。
“谢什么啊，我一听到这事就觉得不对劲，其他班的同学我不知道，你俩我还不清楚？倒是你，我没想到你这么能打，下次别那么冲动，万一打不过。四个人打你一个，打不过就该躺医院了。”王建成笑着叨叨说一堆。和其他老师不一样的是，他们总是习惯性地保持着严肃形象，而王建成却总是乐呵呵的，与学生打成一片。比起老师他更像是朋友，虽差着十几岁，相处起来却没什么代沟可言。
“我倒是后悔怎么没把人打进医院。”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王建成毫不意外，只是笑道，“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我又不会真干这样的蠢事。”覃漾语气吊儿郎当。
王建成当然没觉得覃漾会真干这事。
只无奈地笑，又想到校篮球赛的事，叫他多练练球。
“平时没事多跟班上同学约着一块打球，多练一下配合，培养队员之间的默契……”这话几乎与一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当时他俩是在学校，现在却是在某小区的篮球场上。
看着王建成与往日大差不差的模样，覃漾的思绪不自觉跳入那辆列车。
考题中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表面上温文尔雅的老师实际上却是个引人一步步坠入深渊的恶魔。覃漾盯着王建成，很难把他与那个男人联系到一块，但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都让他不得不去将二者相联系相比较。
他需要真相。
因此他需要利用梦境利用现实，利用一切可能的因素，达到目的。
“怎么了，你走这么久神，心思完全不在篮球上啊。”王建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忍住调侃道。
“没什么，最近没睡好，篮球会好好练的。”覃漾回过神来，咧开嘴朝王建成笑，这笑阳光得有些勉强，看上去心事重重。
十几岁的少年，面部表情是情绪的显示屏。
不同于经过时间打磨逐渐圆滑的大人，总是不显山不露水。
王建成只当他是在想纪媛的事，毕竟自己也为之苦恼。
覃漾这个人会这么上心，王建成其实并不意外，毕竟他总不吝于伸张正义。虽然表面上总是懒洋洋的，做事从不走心，但他其实比谁都乐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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