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武上了电梯，还是觉得晕头转向。他一巴掌盖在自己的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企图通过电梯里凉意唤醒自己消失的大脑。
刚才一直没敢看秦络依，一方面是因为被现场抓包尴尬，另一方面是因为秦络依穿的实在是和平常太不一样了。
平日的秦络依总是正装领带一样不落，把自己包的像个精致的木偶人，但刚刚他进来的时候，穿的相当随意。
身上的衬衫似乎是大了一码，看起来有些松垮，陈述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可以看见白皙的锁骨和脖颈。他难得没有一身正装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于是每露出的一寸肌肤对郑晓武来说都很新鲜。
郑晓武只是想想秦络依要在那间屋子里换衣服就烧了起来，他能从电梯的反光铁皮上看见自己通红的脸，于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他讨厌刚刚自己一碰见秦络依就讲话磕巴，他怨恨自己面对人家的帮助，非但不去感激，不去赶紧想下一步的行动，反而在大不敬地这想入非非，他更痛恨自己明知道这样是错的，还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去想那个人。
简直是病了。郑晓武想，这太可怕了。
这时候，已经小眯一会儿的张玉源忽然问他：“老大，你找好屏蔽的时间和位置了吗？一会儿怎么对他们进行扫描？已经七点半了。”
郑晓武失魂落魄，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那点破事，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为什么老是抑制不住地去想一个人啊？”
张玉源“啊？”了一声，似乎不明白频道怎么跳转到了这里。就在她准备斟酌着回答时，耳麦那边的郑晓武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我刚刚在台侧试过了，位置太远了，无法扫描，还是要靠近那两个人。看看有没有现场互动的环节，或者观众提问什么的，我要上台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然后等我会先对她们进行扫描，然后给你发信号，发完信号后你就马上屏蔽掉周围的信号，我再继续对他们进行提问。”
“这……能行吗？”张玉源犹豫地问，“万一他们不找你互动怎么办？”
“本来不行，但现在有人帮我们了。”
“谁啊？”
“秦络仪。”
郑晓武说完切断了通讯，摸了一把自己还在烧的脸，干脆去了休息室的洗手池前洗了一把。
这个休息室整体简约而干净，还放了一张小床，不过不知道秦络依有没有在上面睡过。郑晓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预想着一会儿的对话。
秦络依肯定会说他是胡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的确有点冒事。从理论上来说，他的整个设想都是不允许出错的，否则丢的是整个国安部的脸。
可刚刚要不是秦络依发现了他，而是别人发现了呢？他就已经暴露了。如果张玉源那边被人发现了呢？一会儿他要是没有靠近赵晗和宋柯岩的机会呢？而且就算靠近了，要是没有扫描上呢？
看着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郑晓武叹了口气，等着一会儿的腥风血雨。但他又革命乐观主义地想，结果能严重到哪去呢？秦络依最多就是把他骂一顿，让他带着他的人滚回国安部。他这几年最不缺的就是挨骂，被劈头盖脸说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他又放松下来。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咖啡机，否则他还能给秦络依倒一杯咖啡来讨好他，让他对自己的冒失没那么生气。
郑晓武像个进入了别人领域的小动物，小心且试探性地伸出爪子触碰周围的环境，开始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小屋。
就在他想仔细观察一下阳台上那盆花是真的还是假的，并伸爪子实践一下的时候，他听见了刷卡的声音。
他马上原地立正了，因为秦络依来了。
秦络依已经换好了西装，一股子成熟克制的气息扑面而来。秦络依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是七点四十，他抬眸干脆利落地对郑晓武说道：“给你五分钟讲清楚你的想法，然后再决定你是走是留。”
郑晓武点点头，端着凳子凑近了一点，仰头看着秦络依开始说：“受我被绑架后，那些人想取出我的大脑再用芯片来代替的启发，我觉得如果赵晗或者宋柯岩被调包了，很可能也没有大脑，这是可以扫描检测出来的，所以我打算现场靠近然后用手环进行扫描。”
“其次，我打算模拟一个小型隔断系统，在赵晗和宋柯岩和下面人互动的时候对他们周围的信号进行屏蔽，虽然现在的语言处理系统可以维持基本的交流，但深度分析，以及一些结合时事的内容都是需要连网的。如果赵晗他们在这里掉马，可以用于作证。”
“同时，我还让张玉源比对了一下网络接入的入口，看有没有这种芯片所对应的。我想的是赵晗和宋柯岩抓住一个就够了，这样三管齐下，总有法子奏效，而且这之间还能相互作证……”
秦络依侧了侧头，嘴唇勾了勾，神色却不像是在笑。
果然，下一刻他就伸出手指，逐一反驳郑晓武的计划。
“首先，他们没有大脑只是你的猜想，实际操作上能完整取出大脑再移植商芯片的成功概率并不高，这条猜想的正确率还有待商榷。其次，你凭什么觉得互动环节你就能上？主办方找的托已经入场了，还能轮得到你？最后，智能芯片的伪造性很强，那些人芯片做的多失败才会让你们都查出来有不一样的东西？”
郑晓武被秦络依怼的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出那句经典的话。
“来都来了——”
“先前林星事件，国安部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我看你是嫌这浪还不够大，想往火里再添点柴。”秦络依毫不客气地说，“这次行动之前，为什么不先打报告？”
郑晓武委屈地说：“这不是徐部长不允许我插手这件事了么。”
“你这样只会让他更不信任你。”秦络依说，“你队员在哪里？你们还是……”
秦络依本来想让他们回去，但看见耷拉着脑袋的郑晓武忽然罕见地升起了一股怜悯之心。
这怜悯之心来的蹊跷，叫秦络依自己也有些震惊。
秦络依看见了郑晓武顶着的黑眼圈，也知道这些人估计夜里就来忙活了，现在直接这样打道回府肯定心里不服气，便松了口。
秦络依舌尖一转，把原先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算了……留下参加访谈会也可以。最多问答环节，我给你们一个上台的机会。但是一切谨慎行事，我再说一次，宁可错过这次机会，也不要整出幺蛾子来，尤其是信号屏蔽仪，慎用——别给你老师添麻烦了。”
当然，秦络依让步不仅仅是突然生出的一丝良心，还因为觉得郑晓武说的也还是有一丝可行性的。这个计划虽然有些仓促潦草，但只要不出岔子，试一试总是好的。
然而眼下郑晓武确实是无组织无纪律，该罚。所以他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夸他，哄他。便仍然做拒绝的姿态，让郑晓武以为自己对这个计划非常不满，但其实并非如此。
尽管被许可留下并尝试了，郑晓武也没有秦络依想的那么欢喜雀跃，而是低声应了一下，开始和组员交代。
秦络依见状挑了挑眉，他已经少见地让那点许久未见的怜悯占了上风，做出了让步，郑晓武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好像谁都欠他钱了的样子。他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满意？”
“没。”郑晓武蔫了吧唧地说，“我觉得您说的很对，很合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这副神色给谁看？”
“我不是摆脸色，我只是单纯的……烦。”
秦络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这点少年心事。他又瞥了一眼表，对郑晓武道：“过来跟着我下去，我要去后台准备了。一会儿千万谨慎行事。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郑晓武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秦络依后面为着一会儿的行动做准备。他和几个组员协调了一下任务，便开始等待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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