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灯光温暖而明亮，几位联盟嘉宾已经依次落座，笑容满面地看向台下的记者。
郑晓武注意到秦络依坐在这些人旁边一个相对不起眼的地方，头发遮住了耳钉，皮肤白的像是在发光。
“欢迎各界人士的莅临，今天我们……”
主持人在滔滔不绝地讲废话，郑晓武没耐心听，只是看着台上的几个人，在脑海里开始琢磨一会儿行动的走位。
赵晗和宋柯岩坐在一起，但是他们离秦络依还有一小段距离。他不知道到时候好不好挨着这两个人做检测，也不知道屏蔽仪对他们来说有没有用。
赵晗面对镜头露出亲和的微笑，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那笑容真挚得实在不像一个假人，在聚光灯下，郑晓武对着那张脸一下子恍惚起来。
他定了定神，视线又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走。秦络依坐在嘉宾椅上，耳钉反射着幽微的光芒。长长的双腿交叠，穿着一双黑色皮鞋。
郑晓武忽然想起秦络依穿皮鞋穿的不算多，大多数时候这人穿的都是军靴。
八点零五，八点十分……主持人挨个问嘉宾问题，他们按次序有条不紊地作答。郑晓武觉得那些答案太标准，台上仿佛坐的是一排人机。虽然整个会议的内容非常无聊，但郑晓武还是耐着性子听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台上，时刻准备着“见缝插针”。
可这“针”不好插，他看的眼睛都酸了，还没等挑到上台的好时机。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会议是全球直播的形式。但这些人甚至来了个中场休息都没到互动环节，耳麦里刘千城忍不住问道：“老大，行不行啊？这到底还要多久？”
他们几个人已经在这熬了一整夜加半个早上了。
“不要急。”郑晓武压着嗓子，声音沙哑地说，“再耐心等一会儿，中将说了会给我们机会……”
“是给你还是给我啊？”刘千城小心地说，“要不英明神武的老大你镇守此地，让小的回去睡个觉如何呢？我感觉我马上要晕倒了。”
“这么紧张还会困吗？”郑晓武不可思议地说，“我们要是被抓住可是要从‘反联盟’或者‘神经病’里面选一个帽子带的，还要挨无数次的痛批，写数不清的检讨。”
“是啊。”刘千城嘟囔道，“要不我们别干了呗，人家中将都说了，这个计划并不完善……”
“我想试试。”郑晓武屏气凝神地看着台上，语气坚决地说：“可以就可以，不行就算了，反正我要试试。还有，你不准消极怠工啊，临阵脱逃都是乌龟，小心我扣光你的奖金。”
“切。”刘千城委委屈屈地说，“你天天跟着中将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学会扣起钱来了，小信未孚，神弗福也。”
“你这些天跟着张玉源倒是学会不少古诗文。”郑晓武这么调侃完一句，语气忽然就严肃了起来，他压低声音道：“刘千城，你该准备了，按他们彩排的情况，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上场了。”
“诶……”
“屏蔽设备已就位，网络信号干涉已就位。”耳麦里张玉源说道。
郑晓武回了声“好”，随即看向台上。
他有些紧张，鼻尖渗出了点点细汗，他看向台上的几个人，其中秦络依正在看他。
秦络依的脸上挂着微笑，但没包含什么情绪，仅仅是出于社交礼貌。但一双眼瞳在暗处显得愈发幽深，像是要把人浸入海里。他靠坐在椅子上，精致木偶似的，前半程都一声不吭。直到此刻主持人才把话筒往他那边递，请他讲话。
秦络依讲话很有条理，当然，发言的内容也如出一辙的假大空，透着一股人机味——估计这些人的稿子都是AI写的，而且还是一个系统一个模式写的，完完全全是一种腔调。
台上的秦络依不紧不慢地念完自己的发言稿，然后才开始“盲抽”现场的嘉宾互动。他先抽了一个马尾辫女生——看着像托，两人唱双簧似的，一蹭二和地反复弘扬正能量，点明主题。
郑晓武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焦躁。
随后，秦络依又叫了个说话不太利索的小青年。估计也是托，之所以不利索就是为了增加真实性和可看性。于是在一片掌声中，小青年慷慨陈词，但也匆匆下了台。
快了。郑晓武想。
秦络依抽第三个人时，郑晓武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环。他知道这次该自己了，抽人的环节，三个，不能再多了。他抬头看向秦络依，但对方只是看着屏幕上跃动的编号，最终缓缓报了一个号码。
正是秦络依才给他申请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上了台，下面似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过郑晓武不知道为什么。他迷茫地看秦络依一眼，却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络依忽的笑了。
郑晓武踱步过舞台前的台阶，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点。他的余光盯着赵晗和宋柯岩，一边慢走一边找着扫描的时机。
赵晗和宋柯岩看着相当和蔼，笑眯眯地看着他走上讲台，等待他发问。郑晓武单手握拳，手指去碰手环的内侧，在走过赵晗的一瞬间微微抬手点开了扫描。
他的手环没有震动，这说明距离太远扫描失败。于是路过宋柯岩时他夸张地笑了笑，问道：“能和宋总长合影吗？”
他抬手指了指台下的观众，“大家都想和你们合影呢。”
手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扫描成功。郑晓武脸笑的有点僵，感觉后背的冷汗要流下来了。他感觉自己这个问题问的非常糟糕且突兀，完全没有一点上台提问的礼貌和尊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已经说出来了，没有丝毫补救的可能了。
好在宋柯岩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当然可以，只是这位朋友，你关于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晓武定了定神，余光看了旁边的秦络依一眼。那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了他力量和勇气，他眨眨眼睛，按照预先设定的问题发问。
“我对二位提到的新时代联盟精神深表赞同，想分享几个这种精神在我们身边的例子……”
郑晓武背书似的背了一段，说的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
若是事情到这里戛然而止也算顺利，毕竟扫描已经做了。可郑晓武偏偏不想止步于此，他在即将完成陈述时忽然说道：“就像前阵子的林星事件……我能问一下联盟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晓武在开口前，碰了碰手上的戒指，给张玉源发去了消息。
戒指颤动了两下——信号已屏蔽！
郑晓武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有的人忘了直播，现场嘀嘀咕咕起来。
赵晗和宋柯岩呆滞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可旋即露出了微笑。他们似乎想要摇头，但秦络依居然往台中央走了两步，缓缓开口。
“这的确是近期大家都关注的问题，这位朋友问得很好。”秦络依看了郑晓武一眼，又别开了视线，“恰巧我被调任国安部负责相关的事件，便说一说我的体会。”
“联盟高度重视林星事件，在国安部的连日追查下，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相关调查结果已经于十天前在官方媒体上公示，但我们知道，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
“所以我们推行了预法案中的相关部分，该法律条文将在今年九月份执行。同时我们也制定了新的预法案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为这次的失误向全体公民道歉，我们承诺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还希望大家放心，对联盟再多一点信任，谢谢。”
秦络依说完，下面很配合地一片掌声涌动。而赵晗和宋柯岩仍然挂着那个“迷之微笑”，像是掉线了一样一言不发，愣愣地站在旁边听秦络依说话。
秦络依的视线短促地略过他，带了点警告的意味，郑晓武只得又敲了一下戒指。
戒指再度震动，赵晗和宋柯岩像是回过神来，后知后觉且诡异地跟着鼓掌。
自此郑晓武便基本能推断出这两个人的确是“人机”了，不过大脑方面的扫描结果要等到回去以后连上机器才能出来。
秦络依把他“请”下了台，又不厌其烦地和台上的联盟嘉宾演完了剩下的戏。郑晓武本来想在门口悄悄等他，却发现秦络依已经被一群记者包围了。一个个硕大的镜头机关枪似的对准了秦络依，中将就在那群人中一个接着一个地回答问题。
郑晓武只得先和张玉源回了国安部进行材料的分析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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