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武回看着秦络依，一边想一边说道：“我看见你的一瞬间，就全部想起来了。想起来你长什么样，想起来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了我的脑海里，你的记忆锁可能不管用了。”
郑晓武眨眨眼睛道：“而且我刚刚摸了你的后腰，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疤痕。而且根据你说话的腔调，看我的眼神，我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络仪。中将，你知道吗？我被你看的快要融化了，你握我的手也握的太紧了。”
秦络依闻言笑了笑，松开了紧握的手，却被郑晓武反手扣住按在旁边的墙上。
郑晓武贴着他撒娇似的说：“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
眼下这种情况，哪有拒绝的道理？秦络依轻轻拍了拍郑晓武以示同意，任由郑晓武抱着他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郑晓武睡稳了之后，秦络依就睁开了眼睛。他小心地拨开郑晓武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蹑手蹑脚地出门，生怕吵到郑晓武。
他平时睡的就少，此刻在床上也睡不着，便干脆出了门——对于花蛇，他还有事情要问。
花蛇听见里面传来开门的动作心里一惊，马上收起自己放在驾驶台上的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一副专心顺从的样子。
秦络依不疾不徐地从里面走出来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坐下，先检查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把视线对准了花蛇。
“你……你看我干什么？”花蛇移开自己的视线，舔了舔嘴唇，不怕死地说：“怎么？你觉得郑晓武不够劲，想找我？”
秦络依笑了，眼睛弯了起来，但眉眼间的戾气不散，仍然直逼花蛇。半晌他才慢慢开口问花蛇道：“你是自己说呢？还是希望我逼你说呢？”
花蛇梗着脖子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秦络依波澜不惊，叫来了望舒。花蛇和这个机器人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带的有脑机接口设备？自己一旦和秦络依连接上那他只有死翘翘的份儿，不但秦络依想知道的东西会被扒光，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会被秦络依看的一清二楚。
权衡一番后花蛇咬牙道：“我和郑晓武没什么关系！耳钉也是我偷来的，这下好了吧？”
秦络依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关于你和郑晓武的事情，郑晓武刚才已经给我解释的很清楚了。我想知道的，是关于海福尔和秦关则的事。”
见花蛇低着头迟迟不肯开口，秦络依耐心地说：“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让你做了什么，他们还要做什么……还有黄秋泽。我要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花蛇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他阴沉沉地看着秦络依，嘲讽地说：“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火星找郑晓武的？你离开联盟都快两年了吧？怎么还要管那档子破事？我和海福尔、秦关则的一切，又与你何干？”
秦络依面不改色地看着花蛇道：“你觉得我的时间很多吗？还是我给了你一种我脾气很好的错觉？”
“……好。”花蛇和秦络依对峙半天败下阵来，“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提前确认一下你的用意。是打算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当口供呢，还是只是做一个了解呢？”
“你的事情，会由联盟其他长官定夺。”秦络依慢慢地说，“我有我们今天对话的录音也无济于事。”
“好。”花蛇点点头，“希望你信守诺言。其实一部分内容我已经和郑晓武说过了，今天再和你说一次。”
“黄秋泽是我的母亲，后来她被黄秋杀替位了，这些你都知道。我是她和爱尔德三世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出生没多久就被丢了的孩子。”
“原因很简单，母亲发现无法用我拴住爱尔德，而且我又是个双性人。一两百年轻社会风气没现在这么开放，双性仍然是不好的征兆。所以我母亲将我丢了出去，我自己在黑市里苟活了几年，遇上了海福尔，就跟着他混了。”
花蛇一边回忆一边说：“嗯，我和海福尔的关系么，比较复杂，和你和郑晓武的关系差不多吧。但是他为人专横跋扈，还花心，我受不了他的暴力，就离开他转而投奔了秦关则。”
“那时我在黑市已经小有名声了，然后挂了牌，成为职业狗腿。秦关则和海福尔貌合神离，否则这次也不会早早把海福尔送到一个山旮旯星球上，再骗他说会有人接应，最后把海福尔困死在了那里。”
秦络依眯起眼——怪不得他们迟迟找不到海福尔，原来他是藏到了通讯范围以外的星球，并且已经死了。
“你确定他真的死了吗？”
“确定啊。”花蛇说，“秦关则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多管齐下。海福尔不仅弹尽粮绝地被困在那个星球上，而且还被下了毒。我还听说秦关则派人拿了他的尸骨，一根探针搅和了他的大脑，确认他死亡无疑——大脑都搅匀了，死不死也没没区别了。”
“你不是和海福尔有关系吗？怎么，他这么惨死，你知晓全过程，就没去帮帮他？”
“呵，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我早就恨他入骨了，我巴不得他死的早一点惨一点呢。只可惜啊……”花蛇话锋一转，“让秦关则逃掉了，我也恨他。他把我当枪使，又害我沦落到现在这种情况。他和海福尔比起来真不知道谁更坏一点，但是他却逃之夭夭去了灵星。”
秦络依垂眸看着花蛇，像是在分辨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又问道：“你知道去灵星的路？”
花蛇耸肩道：“他怎么会告诉我？告诉我我也去不了，又是虫洞，又是方向的，我可不像他一样，是搞科研的出身。什么天体位置，引力计算，对我来说都是对牛弹琴。驾驶飞船也是当时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秦络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不容置喙道：“和你一起共事的还有谁？这些年海福尔走私的榙因还有其他药品，你们黑市通过的专利，麻烦都写一下。”
花蛇眯起眼睛道：“这些老二和老三都告诉你们了吧？你还问我干什么？”
“朱天任说了不少，另一个人智力问题，口供无法录用。需要至少两个人的指控才能定罪。”
花蛇闻言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中将，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些弟兄大多也是被压迫的，想为自己和家人谋个出路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而且真要说起来，人数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更何况离秦关则引爆火星那日已经过去快两年了，离我为他们做事更是隔了不知多少日子了，我又如何能记得清楚？”
“你呢，也不要再多操心了。说不定那些人都改过自新了呢？给他们一个机会未尝不可。俗话说人死债消，他们的头头——也就是秦关则和海福尔，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就算你把一切都查的水落石出，也只能惩罚那些小喽啰，最大的恶人反而没有受惩罚，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络依不为所动，淡淡道：“真理属于人类，谬误属于时代。联盟需要给群众一个交代。每个人都有权知道真相。”
花蛇“啧”了一声，摇摇头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联盟要是有这个绝悟，早干嘛去了？从秦关则和海福尔兴风作浪到现在，都有一百多年了吧？到现在才想着翻案，我是该说联盟不作为呢，还是该说联盟能力低下呢？”
秦络依没有理会花蛇的挑衅，而是从旁边找出纸笔递给了花蛇。花蛇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想推开那纸笔，再找什么理由拒绝，可对上秦络依看他的眼睛又不敢再耍什么花招。
因为他知道秦络依和郑晓武不一样，自己撒泼打滚，只要没有违背原则，郑晓武气急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秦络依生气了，说不定就真把他扔下飞船让他哭都没地方哭了。
花蛇只得咬着牙写了几个名字，大多是和他不对付的人。写完他把笔一扔，有些气愤地把纸递到秦络依面前，秦络依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他淡淡道：“名单内容我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证据，差你一份笔录。花蛇，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耍花招吗？”
“朱天任写的名单上可有你啊，你不打算交代一下自己的种种犯罪行为吗？”
花蛇阴阳怪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整个联盟都是你们秦家的，你两个姐姐一手掌控全局，还不是想抓谁抓谁，想判谁判谁，还会差我这一份笔录？”
花蛇本想讽刺秦络依恃强凌弱，暗地里骂秦络依几句，可秦络依非但不否认，反而点了点头。
“是啊，可还是要按规矩办事。”
于是，在秦络依的“监督”下，花蛇又咬牙在纸上写了几串名字，再把纸甩在秦络依的面前，瓮声瓮气道：“杀了我也记不得其他人了——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联盟会给我判多少年？”
秦络依答道：“算，能给你减刑几年。你的犯罪情况，在人类史上都前所未有，如果我判，可能会把你判到天荒地老。联盟法律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联盟里很多人性子软，可能给你判个二三百年吧。你还算救了几飞船的人，可能还会减一点，一两百年也没准。”
“那我不如现在直接从飞船上跳出去。”花蛇讽刺地说，“毕竟我还能活多少岁？”
秦络依笑了，“你还可以找律师，我甚至可以帮你找，我知道你有不少小金库，在火星四大系统下藏不住的。”
“你们——”
秦络依收起了花蛇写满名字的那张纸，又把视线投向浩渺无比的宇宙星空，不再理会花蛇。
“现在，就等着回你们那个星球，把大家带回火星吧。”
真理属于人类，谬误属于时代。——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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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上帝之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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