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武不由得想到那几个中毒身亡的人,心顿时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他走到卫生间前轻轻拍门,有些焦急地喊:“络依?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洗手间内,秦络依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病发的突然,就在他尝到那黑色液体的一瞬间,大脑一阵天旋地转的刺痛,他随即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把刚刚喝进口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除此之外,他的胃里空空如也,吐不出食物,竟很快又吐出血来。那一抹血的红色在他的春娇显得格外刺目鲜艳,给他苍白的面容平添一份诡谲的艳丽。
他有些手抖地在身上翻找着药,拿出小瓶子就颤抖地把药往自己嘴里倒。可瓶子里的药竟不知什么时候用完了,而备用药都放在他飞船上的小柜子里,没有带在身边。
他一时有些左右为难,郑晓武还在外面不停地敲门。秦络依只得先把这人支开,开口道:“我没事,就是突然肚子疼,可能是吃不惯那东西,你们去大厅等我就行。”
张玉源相当知趣,马上拽着不愿离开的花蛇到了大厅,留郑晓武一个人在屋里。
郑晓武自然是不愿意走,他还在门外急的上窜下跳,口干舌燥地哀求道:“络依,让我看看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你说好了什么事都不瞒我的。是食物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我……我给你倒杯水。”
郑晓武又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秦络依缓过这一阵子才简单处理了一下卫生间,洗掉嘴角的血迹,强撑着开了门,对郑晓武说道:“真没事,你不用担心。”
郑晓武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哀求。
“络依,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互相隐瞒吗?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情况?”
秦络依目光看向别处,说道:“可能就是刚刚吃那个黑色物质刺激到了。真的没什么问题。”
郑晓武的心却被再次提起。他马上想起那几个高烧不退,在几个小时内去世的人,紧张地问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症状?不会是刚才给你的食物出了问题吧?”
秦络依平静地说道:“我没事的,你不用大惊小怪。不都用显微镜检查过了吗,不会有问题的。”
郑晓武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他慢慢松开握着秦络依的手,在那一刹,秦络依的心跳漏了半拍。
“络依,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我很难过。我想成为你信任的人,我想分担你的痛苦。而不是你对我百般包容又千般隐藏。”郑晓武深吸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道:“我也想为你付出,我也想成为你的后盾。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否则……否则我们会越来越远的。”
秦络依沉默了,半晌,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那我们找个地方说一下。”
郑晓武却仍然执拗地看着他道:“络依,虽然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得寸进尺,但我希望你对我的坦诚是发自内心,而不是为了哄我。你告诉我,是因为你想告诉我,而不是我逼迫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不想告诉我,我当然也会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再提起此事。”
看着少年人真挚而又恳切的眼神,秦络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他才轻叹一口气,在郑晓武额头上落下一吻,看着他的眼睛道:“对不起,我的错。”
“刚刚吐血是手术后遗症,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最近情况已经好多了。我只要平时按时吃药就行。”
在此之前,秦络依就向郑晓武说了自己取出体内芯片的事情,只是隐去了后果。他同样也没有提自己模糊的右眼,因为他早已适应了用左眼生活。
秦络依轻叹一口气道,“我之所以不说,就是害怕你担心,本来就是小毛病,很快就好了。”
“真的?”郑晓武将信将疑地问:“把你的药拿给我看看。”
秦络依把自己的药递了过去,所幸他早已把药放进了白色的小瓶子里,单从外观郑晓武看不出来什么花样。
但郑晓武拿了药瓶并没有自己拆开看,而是喊来了望舒。
秦络依人生头一次如此慌张,他只能祈祷这个机器人没有那么智能。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郑晓武把药丸放进了望舒的检测格里,又看着望舒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他的心也跟着跳的越来越快。
终于,秦络依败下阵来,在望舒报出结果的前一刻,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装病。
“……晓武,我好像有些头痛,你能不能扶我去房间?”
郑晓武果然上当,不疑有他,马上把注意力放在秦络依身上,把他抱起来,紧张地问:“怎么又头痛了?我去把飞船上的医生叫过来吧?”
秦络依摇摇头道:“你去帮我倒杯水。”
郑晓武马上屁颠屁颠地去了,秦络依就趁着这个功夫取出望舒体内的药丸,放了个保健品的药丸进去。
不一会儿,郑晓武端着水回来了,刚好望舒也出结果了。郑晓武对着望舒给的信息看了一会儿,才确认秦络依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呼,你不早说,小毛病也要告诉我呀。”郑晓武一边责备一边凑过来亲了一口秦络依,“好吧,这次算你合格了,加上前面坦白的事情,我原谅你了。”
秦络依笑了笑,说道:“咱们今晚就出发,一周后的今天晚上就能到火星了。”
郑晓武“嗯”了一声,在秦络依身边躺下。
“也不知道老徐,吴铭她们怎么样了,还有你姐姐。”郑晓武看着飞船顶部幻想道:“等我们回去了,我就找老徐批个假,我们好好地休息休息,逛一逛,玩一玩。”
郑晓武又看向秦络依道:“你喜欢小孩吗?我们可以找联盟领养一个。”
“我们还是不要给秦乘风她们添乱了,联盟正在对生育进行改革呢。基因编辑当然是严查严打,还查封了有很多不正规的机构。不会再有和你我一样的‘依’或者‘武’了,秦关则的超级人类计划被叫停了。”
郑晓武点点头道:“理应如此。”
“而且我们过一过二人世界不好吗?你的年纪当父亲未免太早了一些。”秦络依有些无奈道:“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说的也是。”郑晓武兴致勃勃地继续想,“那养个猫养个狗也不错,咱们家里就能热热闹闹的了。我小时候就养过一条狗,不过后来寿终正寝,被安乐死了。”
秦络依宠溺地看着郑晓武道:“都行,随你。”
“不过你要是更喜欢小动物,不喜欢我了怎么办?我这不是在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吗?那也不行。”郑晓武自己和自己思维搏击一番又摇摇头道:“还是等回去再说吧。希望有狗仔能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画面,那样你堂堂中将,想抵赖也赖不掉了。”
他们在屋内说,花蛇在屋外听了几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是志得意满,自己却马上要面临长期的诉讼,甚至牢狱之灾,他顿时心里就扭曲嫉妒起来。
可嫉妒归嫉妒,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毕竟当务之急是回火星,就算他想使坏 ,也要等大家都到火星了,他才有更大地操作空间。
他先是在脑子里想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私自外套’等方法直接再离开火星,和秦关则一样宇宙流浪,又想了不少越狱的方法以备不测。
但他发现他想着想着就能想到郑晓武身上——他一想到自己要流浪太空,就只能居无定所,说不定终身也见不了几个人了,更别提能见到郑晓武并和他说话了。他有些愤恨,不知道郑晓武给自己下了什么迷药,自己居然真的会对一个毛头小子感兴趣,这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的。
先前他找的大多都是成熟男人那一卦,那让他有安全感,好像自此有了靠山似的。可无一例外,那些男的要么出轨要么是为了骗他钱,没有一个长久。
火星的社会文化已经相当开放了,只要没确认伴侣关系,暧昧多少个人都无所谓,根本不会有任何道德谴责;即使确认了关系,劈腿的事情也让人数见不鲜了。
花蛇失败了那么多次,却依然不死心。他还是想要找到一个真正靠得住的人,尽管他看上的人大多看不上他。他忽然想起秦络依和他说的另一种选择——
他可以找联盟删除记忆,再申请休眠。他休眠的时间只要超过他的刑期,等他再被唤醒时,联盟会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就可以被视作无罪之人。
这种方法之所以可行,是因为在现在这个时代,记忆是唯一真切属于自己的东西。人所有过的内心活动,是大街小巷里的摄像头拍不到的,是现代人所剩不多的**。所以记忆和体验在这个时代弥足珍贵,被删除记忆就相当于剥夺了一切,加上休眠的时间,便等同于漫长的牢狱生涯。
因为删除的记忆不可恢复,是彻底杀死、清楚脑内相关的突触和海马体部分,所以这个选择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一旦选了,除了吃喝拉撒等本能,其他什么都会忘记,包括自己的名字。
这个想法只在花蛇脑海里划过一瞬间,就被他否认了。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半边黑市虽然被端了,但他的名声还在,只要他海军记得这一切,只要还有人认他,他还能东山再起。他这一生颠沛流离,为的不就是不再过之前那种耻辱的生活吗?
……
可他真的幸福吗?
后半辈子仍然过这样在违法犯罪边缘游荡的生活,才是真的不幸吧?
刀尖舔血的滋味不好受。但他就能用一个“删除”键,把这些年的委屈,仇恨,辛酸苦辣都忘掉吗?
可是……
花蛇垂下眼睫,看见了自己在旁边铁片上的倒影。里面的人身形佝偻,面容憔悴,眼里夹杂着不甘和野心,又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生在寒冬,黄秋泽就给随便地他取名“凛冬”。谁知一语成谶,他的前半生一直如临寒冬,历尽风雪。他没有得到好的教育,整日在一群牛鬼蛇神里厮混,也不负众望地长歪了,成了横穿这两百年里各方之中的一把刀。
他身为下贱又心比天高,所以他活该一辈子就只能不断地渴求,在不同目的地间辗转不休,最终却没有任何归宿,也从未得到一刻的满足。
秦络依建议他选删除记忆这条路,因为这条路看起来很轻松,真正给了人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最适合他这种十恶不赦之人。
花蛇挣扎了一番,决定暂时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他几乎是趴在门上,听见里面传来亲昵的声音,他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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