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的脚愣是包足了一百天,才熬到医生松口说能拆石膏。
张如芳翻烂了老黄历,特意挑了个六月上旬的好日子。
黄历上明晃晃写着“宜解除、疗伤”,更是“诸事皆宜”。
可不正是拆石膏的良辰吉时?
从骨科诊室出来,张如芳脸上瞬间绽放出“老娘终于重见天日”的扬眉吐气。
她试着活动脚踝,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不适应,但眼中的光彩藏都藏不住,整个人都透着欢实劲儿。
时从意架着母亲的胳膊,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张女士您慢点儿,您现在可是下凡的仙女,脚底板金贵着呢,可别再磕着碰着了。”
“那是,“张如芳昂着下巴,一边享受着女儿的搀扶,一边煞有介事地指挥,“欸!慢点儿,往左点,对对对,避开那个小石子!有点眼力见儿啊!”
时从意憋着笑应声,两人刚蹭到医院大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赫然停在路边。
她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脸就想把母亲往反方向带,结果一抬头,跟刚锁完车的老许对个正着。
老许眼睛一亮,脱口就要喊:“太......”
“太巧了!”时从意一个箭步插到母亲身前,差点把张如芳带个趔趄。她疯狂朝老许眨眼睛,“许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老许会意,从善如流地改口:“啊对,太巧了。时小姐,我刚好来医院取体检报告。这位就是张女士?要不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张如芳上下打量这个样貌朴实的中年男人,悄悄拽女儿:“这谁啊?”
“……一个朋友!知道我带你拆石膏不方便,好心送我们回去!许叔叔,这是我妈。”她一边含糊其辞,一边半推半扶地把张如芳往车里塞,“来来来仙女小心脚下,先上车。”
张如芳被塞进后座还在嘀咕:“你还有这个年龄段儿的朋友呢……”
“驾校教练!”
时从意满嘴跑火车,跟着钻进车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席琢珩发信息:
「!!席琢珩你陷害我!」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说好了不要人来接的!
好在老许是几个月前才跟席琢珩着回国的,老宅没人认识他。
手机很快震动,席琢珩的回复有理又从容:
「在岳母面前多露脸,以后才能有好印象。」
时从意一时无语。
关键是您这岳母,压根都不知道有您这号女婿啊!
车子汇入车流,张如芳的好奇心显然没被满足。她身子前倾,开启了查户口模式:“许师傅家里几口人啊?”
老许从后视镜里偷瞄了时从意一眼,见她生无可恋地捂着脸,忍着笑回答:“就我和女儿,她在国外读书。”
“哎哟,在国外读书啊?真出息!”张如芳拍腿赞叹,转头就攻击时从意,“你看看人家孩子,你再看看你,上次让你煮个面条都能把厨房点着……”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好吗!”时从意无奈。
“还有上次让你收拾衣柜,结果你把所有衣服都堆在床上,邋遢的咧。”
时从意:“……”
转而把所有情绪都戳到对话框里:
「从今天起,不要再问我的过往,因为我只有未来没有过去。过去都在我妈的嘴里,被她撒播到了世界各地。」
席琢珩的回复几乎是秒到:「向岳母学习。」
时从意差点把手机捏碎。
老许把母女俩平安送到老宅,明天是周末,时从意正好留下来陪张如芳住两天。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席家老宅的西院里。
这是个被张如芳精心打理的小天地。
几株小番茄沿着竹架攀爬,青翠的叶片间点缀着刚泛红的果实。简朴的厨房连着两间小屋,处处透着温馨的生活气息。
时从意刚洗完脸,趿拉着拖鞋走到院子。
她额前碎发被一个极其醒目青蛙发箍箍在脑后,那只青蛙鼓着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眼神呆滞带着点莫名的傻气,丑的惊心动魄又喜感十足。
这是她高中时买的丑萌款,不知不觉也用了这么多年,俨然也成了某种传家宝。
此刻她戴着发箍拎着喷壶蹲在菜畦边,对着小番茄嘀嘀咕咕:“姐妹们,上次不小心捏爆了小红,不是故意的哈。不要因此垂头丧气,多喝点儿水,多结几个果……”
喷壶的水珠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落在叶片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正当她专注数着新结的小果子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时从意猛地回头,正对上席琢珩含笑的眼眸。
她愣了一下,想起他今天确实说过要回老宅,但没提会来西院啊!
还没回过神,席琢珩已迈步走近,身影笼罩了她身前的阳光,伸手在她发间揉了揉。
时从意倏地站了起来,喷壶里的水洒了几滴在拖鞋上。
“你怎么来了?”她拉开一段距离,偏头小声问,自以为社交距离维持的很好。
席琢珩学着她的样子倾身向前,压低嗓音:“到岳母前面刷脸。”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时从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厨房门吱呀一声响,张如芳擦着手走出来,见到席琢珩顿时惊讶道:“席先生?”
“张姨,好久不见。”席琢珩恢复一贯的沉稳,微微欠身,“实在抱歉现在才来看您。
他说话间侧过身,陈叙立刻上前,手上拿的肩上扛的,各种各样一看就很壕的礼盒快堆成了礼品山。
时从意被这具有冲击性的画满硬控了几秒,不可置信地跟陈叙对视。后者战术性移开视线,看天望地。
“之前刚回国就听说您伤了脚,那时刚接手集团千头万绪,也怕身份有变贸然来访会惹闲话。听说您今天拆石膏,这些补品正适合调养,就顺道送来了。”
张如芳看着那座礼品山,手足无措地搓着围裙:“哎呀你这孩子,太破费了!我一个老太婆哪用得上这些,给老夫人才是正经……”
“张姨千万别推辞。您为家里操劳这么多年,这点心意还务必收下。”席琢珩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奶奶那儿该备的都备齐了,这些都是给您挑的温补药材。”
“这……这……”张如芳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一拍大腿,“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你回来这些天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今天说什么也得留下吃饭,我新学的狮子头一直想露一手呢!
她说着就要往厨房冲,席琢珩连忙劝阻:“张姨您刚恢复……”
“做个菜能累到哪儿去!”张如芳风风火火地指挥,“釉釉!傻站着干什么?快招呼席先生坐啊!顺便把你那青蛙脑袋收拾了!像什么样子!”
时从意这才惊觉头上还戴着丑萌发箍,手忙脚乱扯下来时带乱了几缕头发。
她胡乱顺了顺头毛,听见母亲继续介绍:“席先生可能不记得了,这是我女儿釉釉,挺大个人了还整天毛毛躁躁的……”
席琢珩眼底笑意更深,顺着话头道:“釉釉你好。”
这声故作生疏的语气让时从意嘴角抽搐,在母亲灼灼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挤出句:“席先生好。”
张如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人精陈叙立刻卷起袖子跟上:“张姨我给您打下手,剥蒜洗菜我最在行!”
转眼间院里就剩他们二人。
席琢珩立即走近,抬手就要替她整理被带乱的碎发。
时从意紧张地瞟了一眼厨房方向,一把拍开他的手,“席先生别动手动脚!”
却听见他低笑道:“釉釉的青蛙脑袋也很可爱。”
什么叫也?
“青蛙脑袋”这四个字从此被列入听不得的名单。
时从意恶向胆边生:“闭嘴!”
很快,四溢的饭菜香气飘满小院。时从意和陈叙在小圆桌上摆好碗筷,中央那盘色泽红亮的狮子头格外诱人。
“来来来,席先生快坐!”张如芳解下围裙热情招呼,见席琢珩要去搬实木圆凳,急忙阻止,“哎哟放着!让釉釉搬!您来吃饭怎么能让您搬这个。”转头就嗔怪女儿,“这孩子,没点眼力见儿! “
时从意被这双重标准震得灵魂出窍,正要动作,席琢珩已利落地摆好凳子,恰好坐在她正对面。
“没事张姨,我搬也一样。”
谁跟你一样。
时从意暗自腹诽,尽量减少存在感,走路都贴着桌边挪,生怕再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四人落座后,小圆桌顿时显得逼仄起来,张如芳这才注意到席琢珩手上的那枚戒指。
“早就听说您结婚了,一直没机会当面道喜。”
“谢谢张姨。”席琢珩放下筷子,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埋头扒饭的时从意,“确实领证了,只是我爱人比较害羞,暂时不愿意公开。”
时从意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迅速捡起,埋头继续扒饭。
“祝你们小两口幸福长久,和和美美。”张如芳脸上漾着笑意,真诚地说道,又忙着给席琢珩布菜:“快尝尝这狮子头,肥瘦正好,保证好吃!”
席琢珩道谢,餐桌礼仪完美无可挑剔,然而桌下,却与桌面的端庄斯文截然不同。
时从意正埋头扮演安静吃饭的背景板,突然感觉小腿被轻轻贴住,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立刻并拢双腿想躲,却被对方膝盖不容抗拒地夹住腿弯。
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透着无比暧昧与亲昵。
她猛地抬头,狠狠瞪了席琢珩一眼,眼神里写满警告。可男人只是微微抬眸,面上仍旧沉稳矜贵,桌下的腿却恶劣地又勾了勾她的,甚至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内侧。
时从意顿时又羞又恼,顾不得他前不久刚伤了腿,愤恨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却被他早有预料地躲开,反而顺势用脚踝缠住她的。
她控制不住地脸红起来,耳尖烫得几乎要烧着,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颤,只能死死盯着碗里的米饭,仿佛是要数清有多少粒。
“釉釉,怎么光扒饭不吃菜?”张如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顺手给她夹了一块狮子头,“席先生难得来,你别光顾着发呆。”
时从意有苦说不出,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而对面,席琢珩慢悠悠地喝着汤,矜持又淡定。
坐在修罗场里的陈叙更是百般滋味,一边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一边还要适时地接张如芳的话茬,生怕冷场。
他偷偷瞄了眼自家老板桌下的小动作,又看了眼快要冒烟的老板娘,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时从意立刻借口洗碗躲进了厨房。席琢珩没多久就带着陈叙告辞了。等时从意确认人真的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怅然。
他当着张如芳的面那样捉弄自己,完全不知道收敛,但又真心实意地敬重张如芳,这种分裂矛盾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夜深人静,洗漱完毕的时从意点开微信,盯着那个被她一气之下改成“老流氓”的备注,犹豫着该不该发消息。
回想今天在张如芳面前的表现,她简直毫无社交礼仪可言。不仅把席琢珩当洪水猛兽般防备,界限划得八丈远,甚至连个像样的好脸色都没给过。
可人家不仅精心准备了一堆价值不菲的补品,字字恳切地向张如芳表达感激与尊重。
想到席琢珩那样一个平日里淡漠清冷的人,今天却热络恳切地登门拜访,甚至特意回了趟老宅准备礼物,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为了谁。
他放低了姿态,只专注的做着他认为该为她做的事,她却只顾着闪躲和逃避,思及此,时从意有些过意不去。
普天之下就算是个男小三,都没他这个正头老公惨。
老婆不待见,在丈母娘那里查无此人,简直是史上最憋屈的持证上岗!
想到这里,时从意又觉得好笑,手机却在这时突然震动:
「来紫藤园。」
时从意立刻把刚才的自我反省抛到九霄云外,飞快回复:
「不去!」
还附赠一个气鼓鼓的河豚表情包。
对方秒回:
「那只能我来西院了。」
时从意这下彻底惊到了。
她不信席琢珩真敢大半夜跑来西远,但今天这人当着张如芳的面,都敢在桌下缠她的腿!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不到半分钟,又忍不住摸出手机,最终只憋出一个:「你敢!」
手机很快震动,席琢珩发来一条语音。
时从意手忙脚乱地调低音量才点开,男人低沉带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磁性又撩人:
“西院的床确实小了点,不过挤一挤更暖和。”
时从意听完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都六月了,暖和你个头暖和!
她正想回怼,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从意心头一跳,光着脚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席琢珩正站在她窗外的梧桐树下,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锁骨线条,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
见她探头,他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倒计时:
「剩余三十秒」
席师傅:釉釉你好。
时釉釉:……好你个鬼!
各位宝宝期待一下后面时釉釉向张女士坦(一)白(顿)隐(好)婚(打)的场面,毕竟我们张女士的祝福都给到了[亲亲]
张女士:合着我是在祝福我自己闺女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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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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