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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座位

秋意渐深,晨光挣扎着穿透连日不散的阴云,在临市三中灰色的教学楼上投下稀薄而苍白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寒意,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操场,发出沙沙的脆响。高三开学第四天,那股无形的、名为“高考”的绞索,似乎又收紧了一圈。

江浔在校门口刻意多停留了片刻,直到看见那个清瘦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才暗暗松了口气,随着人流走进校园。经过昨天迟到被徐坞主任抓个正着、又在奶茶店达成“沉默抵抗”盟约后,他心底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不再试图在路上与林安言同行,只是用目光确认他的安然无恙,然后便低下头,快步走向教室。

早自习的铃声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试图懈怠的神经。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大半,埋头于书本的灰色身影构成一幅压抑的图景。江浔走到自己的座位,刚放下书包,就发现前座的楚晚正回过头,用一种混合着探究和一丝隐秘得意的眼神看着他。他皱了皱眉,不予理会,拿出英语课本开始默记单词。

然而,平静仅仅维持到早自习结束。

下课铃刚响,夏岚老师那标志性的、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脚步声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今天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如同淬了冰,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江浔和楚晚的方向。

“利用课间时间,我们调整一下座位。”夏岚的声音不高,却让原本有些骚动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她走上讲台,目光落在江浔身上,“江浔,你和蒋棠溪换一下位置。从现在起,你坐到这里来。”她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林安言旁边的那个空位——也就是楚晚现在坐的位置。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宋萤猛地转过头,看向江浔,眼神里满是震惊和 “果然如此”的了然。江疏延担忧地咬住了嘴唇。刘念也停下了记笔记的手,眉头紧锁。

江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安言,对方正低着头,握着笔的手指停在摊开的物理题集上,纹丝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但江浔能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蒋棠溪脸上则迅速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愉悦,但她很快掩饰下去,站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的文具,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优雅,仿佛在享受这胜利的时刻。

“夏老师,”江浔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觉得我现在的座位很好,不需要换。”

夏岚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他:“江浔,这是安排,不是商量。蒋棠溪同学是新转来的,坐在后面可能看不清黑板,需要照顾。你的成绩……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和林安言坐在一起,可以多向他请教学习问题。”她的理由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但那刻意加重的“请教学习问题”几个字,像一根根针,扎在知情者的心上。

“我……”江浔还想争辩,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极轻地拉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到林安言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江浔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和反抗的冲动。他明白了林安言的意思——反抗无用,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落入夏岚,或者说,落入夏岚背后那些人的圈套。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帮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不再看夏岚,也不再看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只是沉默地、僵硬地开始收拾自己桌肚里的书本。一本,两本……动作机械而缓慢,仿佛每个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蒋棠溪已经收拾好了她那些崭新的、几乎没什么使用痕迹的文具和课本,抱着站在过道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又略带歉意的表情:“江浔同学,麻烦你了。”

江浔没有理会她,抱起自己沉甸甸的、塞满了试卷和参考书的书包,一步步走向那个原本属于蒋棠溪、现在被指定给他的座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而艰难。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脊梁上。

他终于走到了那个位置,在林安言的旁边坐下。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两人之间隔着窄窄的、不到半臂的过道,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鸿沟。他不敢侧头去看林安言,只是僵硬地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语文书,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夏岚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完成了一项精心策划的部署。“好了,准备上课。”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教室。

课间剩余的几分钟,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窃窃私语和若有若无的打量。蒋棠溪坐在江浔原来的位置上,和前排的女生低声说笑着,仿佛无事发生。宋萤几次想回头跟江浔说什么,都被刘念用眼神制止了。

江浔挺直背脊坐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摊开的语文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湿透的棉花,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愤怒、屈辱、无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只能紧紧握成拳,藏在课桌下。

就在这时,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微凉的东西。

是林安言的手。

那只手悄无声息地、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小指,然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

江浔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林安言的手很凉,指节纤细,却异常有力。他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江浔因为用力而僵硬的手指,然后,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这个动作发生在课桌之下,被垂落的桌布和摞起的书本完美地遮掩着。没有任何人看见。

那一瞬间,江浔感觉周遭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恶意,都如同潮水般退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交握的双手,和彼此逐渐同步的、有些紊乱的心跳声。林安言的掌心并不温暖,甚至带着秋日的凉意,但那细腻的皮肤相贴,指缝间紧密的嵌合,却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江浔心中所有的冰封和壁垒。

他依旧没有侧头,依旧死死盯着课本,但紧绷的背脊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回应了那个交握。他收紧了手指,更紧地攥住了那只微凉的手,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是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

他能感觉到林安言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和确认。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语言。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个隐秘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牵手之中,得到了无声的交流和最深切的慰藉。夏岚的刁难,楚晚的监视,父亲的压迫,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因为他们此刻,正以这样一种隐秘而决绝的方式,紧紧联系在一起。

第一节课是语文,夏岚的课。

她讲解古文的声音冷硬而毫无感情,像一台精确的播音机器。江浔和林安言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各自看着课本,仿佛在全神贯注地听讲。但课桌之下,他们的手始终没有分开。

江浔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安言掌心的纹路,感受到他指骨的形状,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稳却稍快的脉搏。一种奇异的热度,从两人相贴的皮肤处滋生、蔓延,渐渐驱散了最初的冰凉,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彼此。江浔的心跳一直很快,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丝一毫的异样会引起讲台上那个敏锐猎手的注意。

夏岚的目光不时扫过全班,偶尔也会在他们这个方向停留。每一次,江浔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林安言的手始终稳稳地握着他,甚至在他紧张得指尖微颤时,会轻轻用拇指摩挲一下他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这种在悬崖边行走的刺激感,这种在严密监视下偷来的亲密,让这个简单的牵手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禁忌感和深刻的情感冲击。它不再仅仅是安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誓,一种在强压之下,对彼此心意的确认和坚守。

课间,他们不得不松开了手。蒋棠溪立刻从前座回过头,脸上带着甜腻的笑容:“江浔,坐在学霸旁边感觉怎么样?可要好好向林同学学习哦!”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似乎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江浔懒得理她,低头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林安言则直接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噪音。

第二节课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姓陈,性格温和,课堂氛围相对轻松。她喜欢让学生进行小组对话练习。

今天练习的话题是“Future Plans”(未来计划)。陈老师让大家和同桌进行讨论。

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当教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时,江浔和林安言默契地侧过身,面向对方,仿佛真的在认真讨论。

“You go first.”(你先说。)林安言用英语低声说道,目光平静地看着江浔。

江浔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窗外的天光,也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用有些生涩的英语回答:“I want to go to a good university... with you.”(我想去一所好大学……和你一起。)他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林安言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底似乎有微光流转。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倾身,靠近桌面的方向,同时,他的手再次在课桌下,精准地找到了江浔的手,握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安慰,而是回应。

“Me too.”(我也是。)他轻声说,声音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们的手在桌下再次紧紧相扣。这一次,少了几分最初的紧张和试探,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沉甸甸的情感分量。借着课桌和身体的遮挡,借着周围嘈杂的讨论声,他们在这个看似公开的场合,构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隐秘而温暖的小世界。

江浔甚至能闻到林安言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和书籍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无比安心。他看着林安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因为微微倾身而滑落额前的几缕黑发,看着他清澈眼眸中那个小小的、完整的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涌遍全身,将之前所有的阴霾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们就这样,一边用简单的英语词汇交流着对未来的模糊构想,一边在无人可见的角落,用紧紧交握的双手,诉说着比语言更深沉、更炽热的情感。窗外,灰白的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稀薄的阳光挣扎着投射进来,恰好落在他们相握的手所在的那片桌角区域,形成一小块温暖的光斑,仿佛上天也在为这隐秘的誓言加冕。

这一刻,什么高三的压力,什么外界的阻碍,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他们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也握着彼此的未来。

小组讨论结束,陈老师开始点名让同学分享。当叫到林安言时,他从容地站起身,用流利而地道的英语阐述了自己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和学术上的追求,逻辑清晰,发音标准,赢得了陈老师赞许的目光。

江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听着他冷静自持的发言,感受着桌下那只依旧与自己紧紧相扣的手,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豪和一种更加深沉的喜欢。他的林安言,就是这样,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能保持着内心的冷静和卓越,像一棵生长在峭壁上的柏树,风雨愈狂,身姿愈挺。

直到英语课下课,铃声响起,他们才不得不再次松开了手。掌心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触感,以及因为长时间紧握而产生的细微汗湿。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更加深厚和坚定的东西。

接下来的数学课和物理课,他们规规矩矩地坐着,认真听讲,不再有任何逾越的举动。但那种经由隐秘牵手而建立起来的、更加紧密的联结感,却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读懂对方未言明的关切和鼓励。

午休时,五人依旧默契地避开楚晚,快速解决了午餐,然后回到了教室。江浔和林安言坐在新的相邻座位上,各自刷着题。蒋棠溪几次想找话题插入,都被两人不约而同的冷淡态度挡了回去。

下午的课程平稳度过。放学铃声响起时,江浔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低声对旁边的林安言说:“明天见。”

“嗯,明天见。”林安言轻声回应。

蒋棠溪抱着书包站在一旁,等着和江浔一起走——这似乎是江纪寒交代的“任务”。江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教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浔回想这一天。清晨的座位调换如同阴冷的突袭,而英语课上那隐秘的、持续了几乎一整节课的牵手,却像一道划破阴霾的强光,照亮了他整个灰暗的世界。他摸了摸自己的左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林安言指尖的微凉和紧握的力度。

他抬起头,看着秋日傍晚灰蓝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冽和力量。

他知道,未来的路依然不会平坦,夏岚的监视,蒋棠溪的纠缠,父亲的压力,都不会消失。但经过这一天,经过那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牵手,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奋战。

他和林安言,在那片灰色的、压抑的校园里,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确认了彼此,也找到了一条属于他们的、隐秘而坚韧的路径。

回到那个同样令人窒息的家中,面对父母审视的目光,江浔第一次没有感到往常那样沉重的压抑。他默默地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拿出手机。屏幕上,林安言的名字静静地躺在最近联系人列表里。

他没有发信息,只是看着那个名字,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细微的、真实的弧度。

然后,他翻开物理作业,开始认真地演算起来。

窗外,夜色渐浓,秋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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