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赫诀望着江柏佑慢慢坐直，面上温柔地笑道，“我应该记得没错吧。”
何止是没错。
……就连语气都跟他当时在全班面前念的一模一样。
江柏佑眼里的神色闪了一下，又自然地归于平静，然后慢慢熄灭。
“记性不错。”
江柏佑插着兜，随意地转身望了眼赫诀。
赫诀仰头看向江柏佑，微微勾起唇角算是笑了笑。
“哥你洗完碗是要送小诀哥回家么？”窝进沙发的江蕊渐渐有了些困意，于是出声问道。
江柏佑闻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赫诀就已经很快笑着应道，
“对，你哥答应了要送我回家。”
江柏佑：“……”
怎么总有种这俩是一伙儿的感觉。
“行。”江蕊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含混不清地说，“外面下雨了，记得带把伞。”
“不用你提醒。”江柏佑摆摆手慢慢走到赫诀面前，低头瞥了他一眼说，“走吧。”
“说好了送你回家。”
赫诀垂眼很轻地笑了笑，然后说，“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赫诀换好鞋先站在了门外，江柏佑拿好伞像是想起了什么，待在门边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地关上了门。
赫诀一眼就看出了江柏佑在想什么，摁完电梯站在他旁边问，“江蕊睡着了？”
“嗯。”江柏佑低低地应了一下。
“所以，是在担心她的检讨？”
电梯到了，赫诀慢慢走了进去。
“算是吧。”
江柏佑插着兜走进电梯，挑了个靠角落的地方深吸口气，“看她样子绝对没写，明天又要交。”
“要是写得不好或者交不上去，估计又少不了一顿罚站。”
“听起来是这样。”
赫诀站在电梯中央，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想帮她写？”
“不然呢？”
江柏佑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眉骨，略微有些无奈地说，“要是叫醒她，明天我就是全世界最讨人厌的哥哥。”
赫诀闻言很浅地勾了下唇角，随口提了一句，“这么说的话，其实你也算是个称职的哥哥。”
“可能吧。”
江柏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谁叫我倒霉，没几年就摊上这么个不听话的小孩儿。”
“估计是在叛逆期吧。”赫诀后退几步倚着电梯，顺势看向江柏佑说，“江蕊这个年纪天不怕地不怕，跟人起冲突也正常。”
说罢赫诀深深地瞥了眼江柏佑，笑着说，“不过在我看来，她已经算很听你话了。”
“天天呛我也叫听话？”
电梯到了一楼，江柏佑没看赫诀一眼，眉目沉静地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下雨，遛狗的人取消了计划，晚归的人也匆匆赶回了家。
临游下雨总会跟着起风，尤其是夜晚，微微有些寒冷的风会裹着雨点往人脸上扑。
“冷么？”
赫诀站在江柏佑身旁的地方，觑眼问他。
“还行。”江柏佑说的是实话。
幸好现在是夏天，哪怕此时还穿着件无袖背心也没觉得冷，反倒相比室内凉爽许多。
“既然要送我回家，那就打伞吧。”赫诀抱着胳膊低声提醒。
嘶，差点把这茬儿忘了。
江柏佑攥着手心里的伞把不禁在想，自己下楼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丢家里了？不然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把伞，他下意识就只拿了一把？
“要不……”江柏佑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慢吞吞拿起雨伞递到赫诀面前，不自觉撇过头说，“只有一把伞，你自己回去吧。”
“哈？”赫诀简直要气笑了，但他压抑着涌上喉头的荒唐感，故作不在意地问，“你后悔了？”
“还是说，害怕了？”
“我害怕？”江柏佑顿时感到荒谬，不禁反问，“我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
赫诀紧盯着江柏佑步步紧逼，他说，“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为什么不跟我打同一把伞？”
赫诀注视着江柏佑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又像一道深渊。
赫诀显得有些迫切，眉眼里的郁色甚至比乌压压的阴云还要漆黑，恍惚的几秒里，江柏佑竟然觉得快呼吸不上来。
不知道究竟出于何种情绪，脖颈上青紫色的血管悄悄蔓延，赫诀攥紧指节沉闷又不甘地问，“是觉得我会吃了你，还是觉得我会把你拐了卖了？”
江柏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也明白是自己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可问题就在于，这明明是件小事，赫诀那家伙反应这么大干嘛？
算了。
感觉再耗下去赫诀这浑蛋得把自己气死。
于是江柏佑轻轻吸了口气，回答道，“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肆虐的渴求渴知欲只在骨骼的碎缝里攀爬了一瞬间。
赫诀很快调整好状态，稍稍弯腰吊儿郎当地说，“别跟我讲是因为这把伞站不下两个人。”
“江柏佑。”
赫诀慢慢栖近，似笑非笑地问，“你到底在骗谁？”
江柏佑不回答，只抿了下唇收回目光说，“走不走？”
“什么？”赫诀一时间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
“送你回家，走不走？”
江柏佑背过赫诀撑开伞站在了第一节台阶上，赫诀反应过来瞳孔都颤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轻轻笑了笑，慢慢跟了上去。
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有点像心跳。
不过却没有心跳快。
“你家在哪儿？”
说实话，两个一米八左右的男生打伞还是有点挤。尤其在这种，一句话不说只听得见雨声的环境。
赫诀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他说，“你都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居然还想送我回家？”
“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柏佑撑着伞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说，“要是远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小区门口，然后你自己打车回家。”
“要是近的话……”
江柏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赫诀就立马接道，“要是近的话，你会把我送到家门口吗？”
不知道是不是江柏佑的错觉，他总感觉赫诀似乎是有意地加重了“门口”这两个字。
“不会。”江柏佑一点儿也没犹豫，平静地补充，“最多把你送到小区门口。”
“这么无情啊。”赫诀微微勾起唇角，打趣着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听过。”
江柏佑顿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开玩笑似的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上西天？”
赫诀：“……”
理解得很好，下次别理解。
“唉。”赫诀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盘着支在脑后自言自语似的说，“要是真能送我上西天的话，那现在我是不是该准备逃了？”
江柏佑闻言只觉得幼稚，但不知怎的，莫名就有兴趣跟这家伙过家家。
“来不及了。”
江柏佑说，“刚刚我给了你机会，现在你逃不掉了。”
“真的吗？”赫诀浑不在意，自然地答道，
“那我就乖乖等死吧。”
江柏佑：“……”
我就说吧，这家伙果然有病。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渐渐走出了小区，江柏佑放慢步子问，“你家到底在哪儿？”
赫诀抬头望了会儿街道，不怎么上心地说，“待会儿右拐一直走到头会有家便利店，你把我送到那儿就行。”
“嗯？”疑惑涌上心头，江柏佑转头看了眼赫诀。
“怎么了？”赫诀觉得好笑，解释说，“那儿有伞，我可以自己回家。”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江柏佑蹙紧眉头问，“你家到底在哪儿？”
赫诀怔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家在哪儿？”
赫诀注视着江柏佑，换着腔调半玩笑半真心地说，“难不成是想跟我回家？”
江柏佑：“……”
宇宙有边，脸皮厚得没边。
“你说话能不能着点调。”
江柏佑转回头向右拐过十字路口，缓缓地说，“我是怕你回去万一遇上了什么变态。”
“明天警察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这样啊。”
赫诀听得出江柏佑刀子嘴豆腐心，顺势笑着接道，“要是真遇到了变态，那我就想办法多留点儿线索，争取让警察不怀疑你。”
“那我还是不是该感谢你？”
“当然不用。”赫诀极其自然地答道，“我做好事向来不留名。”
“但你要是实在想感谢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江柏佑越听嘴角越抽抽，到最后他不得不深吸口气打断说，“行了我不感谢你，你好好做你的活雷锋吧。”
“嗯。”赫诀低头凝了江柏佑一眼，接着收回目光缓缓仰头望向天空，他忽然说，“你别写检讨了。”
“什么？”江柏佑脚步顿了一下。
“很惊讶么？”赫诀放下手转而插着兜说，“都说了我是活雷锋。”
“日行一善不是顺手的事吗？”
“这其中……也包括写检讨？”
江柏佑慢慢仰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说。
“对啊。”
赫诀答得理所当然，并且稍带了些认真地补充道，“从小到大你写检讨就跟挑衅似的，我怕江蕊那老师看到以后连你一块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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