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蕊，打架不对，咬人更不对。”
“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李秀霞抱着手，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低头发呆的江蕊。
“我没错。”
江蕊埋着脑袋，一脸不服气地默数校服裙上的黑格子。
“你说什么？！”
李秀霞气得头疼，抬手把办公桌拍得嘭嘭响。
“高同学的脸都被你抓成什么样了，还有那胳膊，全是你的牙印！”
李秀霞蹙紧眉头，语气愤怒地说，“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呢？！”
江蕊闻言“噌”的一下抬头，望着李秀霞眼睛，固执地说，“那是他活该。”
“是他先惹我的，凭什么出了事只骂我不把他也……”
“停！”
李秀霞眉头皱得更紧了，“到现在你还顶嘴是吗？”
“我没有顶嘴。”
江蕊顿时攥紧了校服，撇过头咬着牙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李秀霞见此感觉胸口堵得厉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跟你讲不清楚。”
“你家长什么时候来？”
江蕊愣了一下，紧抠校服的指尖倏地松开。
“……不知道。”声音一下就低了下来。
“他爱来不来，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是谁不想回家，还讲我坏话啊？”
染着笑的声线蓦地在江蕊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不疾不缓的几下敲门声。
江蕊眼底一惊，攥紧了指尖回头。
“你们是……？”
李秀霞推了推眼镜，神色认真地望向办公室门口。
“来接江蕊回家。”
江柏佑一边说一边朝里走，身后还跟着一言不发的赫诀。
“小诀哥！”
江蕊一瞥见赫诀就立刻惊喜地叫出了声，赫诀听见了，于是微微侧头朝江蕊笑了笑。
“切。”
江柏佑看见江蕊脸上高兴的表情顿觉鄙夷，恰巧这时赫诀加快速度走在了他前面，江柏佑就慢悠悠经过江蕊用口型比了“没—良—心”三个字。
江蕊不服，趁李秀霞没往这儿看，立刻猛地拽住江柏佑衣角，低声偷偷骂道，“这么晚才来。”
“江柏佑。”
“你—完—蛋—了！”
“能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知道什么叫知足吗？”
江柏佑对江蕊面上的怒火浑不在意，顺带的，他还飞快送了这位大小姐好几个脑瓜崩，给江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江柏佑！你！”江蕊气得想咬死她哥的心都有了。
“咳咳。”
李秀霞最终还是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不禁轻咳两声抬头问道，
“你们两个，谁是江蕊她哥？”
“我。”
赫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江柏佑身前。
江柏佑当下惊得忘记了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向前走两步无语道，
“老师您别听他瞎说，我才是江蕊她哥。”
李秀霞：“……”
这年头，连当哥都有人争着抢？
“江蕊现在的问题很严重，你们不要跟我开玩笑。”
李秀霞拿了支笔严肃地敲了敲桌角，她问，“你们两个到底谁是江蕊她哥？”
“我。”
赫诀插着兜，面不改色地说。
江柏佑：“……”
不要脸是种病，得治。
“老师你别听他的。”
江柏佑揉了揉脖子站直说，“我才是江蕊她哥。”
“同父同母，亲哥。”
“呃……”
李秀霞无语得气都快消了，心想这俩人怎么比江蕊还难交流。家长也是，居然真放心让他俩带江蕊回家。
“行了。”李秀霞摆摆手示意这俩人退开，她目光落在靠墙站着的江蕊身上。
“江蕊，你告诉老师。”
“到底他们谁才是你哥？”
江柏佑闻言回头觑了眼江蕊，这丫头记仇，此刻正抱着胳膊盯仇人似的盯着他。
“跟老师说，我才是你哥。”
江柏佑依旧比着口型，用几不可闻的气声催促江蕊。
呸。
就这个狗东西脾气坏得要死，才不要他当我哥！
江蕊脖子仰得跟小鸡仔儿似的，审视的目光在江柏佑跟赫诀身上扫了半天，直把江柏佑盯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是他。”
江蕊这回目不斜视，眼神坚定得像大义灭亲。
江柏佑眯了下眼，顺着江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立在办公桌旁的赫诀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接着侧身望向李秀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没错老师，我是江蕊的亲哥。”
“哈？”
江柏佑头顶都炸起了一根呆毛，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赫诀说，“开什么玩笑？”
“我才是江蕊亲哥，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你算什么……”
“行了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李秀霞这脑袋被他俩吵得更疼了，看模样都该是高中生，怎么感觉比江蕊这个初中生还不让人省心。
“江蕊，你确定他是你哥？”李秀霞指着赫诀，面色严肃地说。
“嗯。”江蕊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李秀霞心里有了数，又伸手指了指江柏佑说，“那他是谁？”
狗东西。
江蕊捂着又开始泛疼的脑门儿愤愤地想，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顶着江柏佑威胁的目光平静地说，“不认识。”
“可能是我哥朋友吧。”
“不过我也很好奇。”江蕊抬头跟江柏佑对视，鼻腔里哼笑一声说，
“我哥居然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
“噗嗤”一下，在旁看笑话的赫诀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江柏佑松开一颗纽扣插着兜，神情不平地盯向赫诀。
嘶——
这一听就是生气了。
“老师。”
赫诀避开与江柏佑正面交流，转而望向李秀霞正色道，“我是江蕊她哥，江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
“嗯好的。”李秀霞还算欣慰地点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江蕊说，
“江蕊，我有话要单独跟你哥讲，你带……”
李秀霞眼神纠结了一秒，旋即望着神色不悦的江柏佑说，“你带你哥的朋友出去等一下。”
“……我。”江蕊显然不愿意和江柏佑待在一起，江柏佑看出了这点，于是刻意走近江蕊犯贱似的轻松道，“走吧，妹妹。”
“噢不对。”江柏佑继续靠近江蕊，拍了拍她肩笑着改口道，“说错了，你不是我妹妹。”
“你是”
“我朋—友的妹妹。”
办公室门一关上，江蕊就立刻蹲在了墙角。
江柏佑看她背影还怪可怜的，想着不跟小孩儿计较，抬脚朝她那头走了两步。
结果没想到这小鬼记仇记到现在，脚步声从哪儿来，她就往反方向移，直到前面没路了才忍无可忍地站起来。
“你干嘛？！”
像被踩到了尾巴，江蕊仰头愤怒地望向江柏佑。
“呵。”江柏佑面色冷了下来，“我倒想问你要干嘛？”
“打架把人脸都抓花了，这才初一，你以后还上不上学了。”
“烦死了。”江蕊攥紧拳头不耐地反驳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江柏佑冷笑一声，弯腰注视江蕊的眼睛说，“那跟谁有关系。”
“赫诀么？”
“别开玩笑了。”
江柏佑不屑地嗤了一下说，“他不会管你的，最终你这烂摊子还得我收拾。”
“那又怎样！”
江蕊挥手推开江柏佑高声嚷嚷说，“我不要他管，也不要你管，你们都离我远点！”
啧。
青春期的小孩儿就是麻烦。
江柏佑几乎是拿出了解决数学压轴题的耐心，压抑着烦躁吸气说，“那你告诉我。”
“为什么打架？”
听见江柏佑问为什么，江蕊瞬间红了眼眶，却因为这个年纪强烈的自尊心，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凭什么告诉你。”
幼兽依旧负隅顽抗，通红的眼睛蓄满了打转的泪水。
江柏佑看江蕊这样其实也挺心疼，他叹了口气，态度软下来说，“江蕊，你告诉哥哥好么？”
“要是有谁欺负你，哥帮你出气。”
“你……”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掉个不停，小姑娘一边擦眼泪一边委屈地哭，
“你才不是我哥，我哥不会留我一个人待这么久。”
啥？
敢情这小鬼是在气他来晚了？
天地良心啊！
江柏佑不禁觉得心累，鬼知道他过来经历了什么。
赫诀那黑心玩意儿简直不是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比赛，结果电梯一到立刻就闪人了，留他一个跟傻子似的老老实实走楼梯。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累死累活下完九楼，还特么得给赫诀带路。
别提有多憋屈了！
“好了，这回算哥错了，哥跟你道歉好吧。”
江柏佑没打算跟江蕊讲清前因后果，他只是弯腰摸了下她脑袋，神情诚恳地说，
“对不起江蕊，哥哥不该这么晚才来。”
“呜呜呜坏蛋，大坏蛋！”
江蕊大哭着抱住江柏佑的腰，小姑娘才初一，脑袋都抵不到江柏佑胸口，只一个劲儿埋进干燥的衬衫里啜泣。
这得多委屈才哭成这样？
江柏佑低头瞥了眼江蕊哭得颤抖的手臂，细细的一条，肘窝红肿一片。江柏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江蕊后背给她顺气。
“喂小鬼，别哭了。”江柏佑一边拍一边开玩笑似的打趣，“再哭就要变成丑八怪了。”
“什么？！”
江蕊哭声立刻停了，她飞快擦干眼泪抬头骂道，“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嗯嗯，没错。”
江柏佑眉眼都在笑，认可道，“我全家都是丑八怪，尤其那个叫江蕊的，更是丑八怪中的丑八怪。”
“你！”江蕊眼底又开始泛起怒意了。
江柏佑见状赶紧后退两步，自觉检查自己被揉皱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蹙着眉头说，“江蕊。”
“你不会把鼻涕擦我衬衫上了吧？！”
“怎么可能？！”
江蕊几乎是跳起来反驳道，“我还嫌弃你那衬衫……”
“那你胳膊怎么回事？”
江柏佑垂了垂眼，不容置疑的目光当头落在江蕊身上。
这个时候的江柏佑莫名危险，江蕊下意识地抬手往后藏了藏。
“还不打算跟哥说真话？”
江柏佑声音在笑，眼底却实在没什么笑意，江蕊觉得害怕，攥紧裙子颤颤地说，“……疼。”
疼？
江柏佑瞬间绷紧了神经，他大步走近蹙眉说，“哪里疼？”
“脚……脚疼。”
江柏佑低头向下看，只见白色运动鞋包裹的脚踝早已红肿不堪，左边小腿也有三四道交错的擦伤。
“谁干的！”
升腾的怒气在牙关里翻涌，江柏佑握紧拳头捏得嘎巴响。
江蕊被这场面吓到了，整个人晃了一下，后背紧紧贴在墙壁弱弱地呓语，
“他被打得更惨，我没吃亏。”
“这特么是吃不吃亏的事儿？”
江柏佑深觉快被江蕊这脑回路气吐血，心想这小鬼究竟是他妹还是他祖宗，整天就知道逮着他祸害。
“啧。”
江柏佑见江蕊靠着墙轻微发抖也没辙，缓缓收了戾气觑她一眼说，“还疼不疼？”
“疼！”江蕊当即点头如捣蒜。
江柏佑：“……”
这小鬼是不是学过变脸。
“行了江蕊。”
江柏佑拍拍手上蹭到的灰尘，抬眼盯着江蕊说，“你老实说，现在还能不能走路？”
“不能。”江蕊撑着墙壁慢慢蹲下，整个人缩得跟龟壳似的，“脚太疼了，走不动。”
“呵。”江柏佑半斜着站在江蕊面前，身体落下的阴影恰好将她兜头罩住。
“刚刚还吵着不要我管，现在呢？”
“关键时候最靠谱的不还是你亲哥？”
说着江柏佑就背过身来缓缓蹲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笑着说，
“上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要是有狐狸尾巴的话，江蕊估计江柏佑该翘到天上去了。尤其这狗东西还有酒窝，平时看不出来，只有笑得厉害才会出现。
好丢脸。
江蕊心想，幸好这片地方没有别人，要是被看到……
等等！
江蕊猛地抬头望去，办公室门的窗后似乎站了一个人。
发丝偏灰，额头两边没有多余的碎发，因此显得眉眼光洁又精致。
赫诀睫毛很长，黑瞳仁占比更多，注视某人的时候总会显得专注又深情。
门后的窗户有点低，赫诀弯了弯腰，鼻尖像抵在了窗沿上。
江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蹲在地上的江柏佑正不耐烦地摩挲自己的脖子，嘴里还嚷嚷着，
“怎么还不上来，磨蹭死了。”
所以。
是在盯着她哥？
而且还是以这么温柔的模样。
很快，赫诀注意到了江蕊的观察。
他侧了下脑袋，眼角弯了弯，用口型“嘘”了一下比着几个字，“一定要……”
“保—密—噢。”
江蕊看懂了，笑着朝赫诀眨了眨眼。
放心。
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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