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看着宁渊:“看来殿下并不了解阿离。并不知道这四个字对他对我都意味着什么。”
“身为朝中大臣与外邦王族敢称生死之交,方大人丝毫不忌讳的么?我现在怀疑方大人你与辰月细作勾连,可有异?我现在可以把你拿下。”
方淮给宁渊添了一盏茶,落落大方,丝毫不惧:“我就算是否认,您也不会信不是?不如一开始便坦诚相告,省去后头多少麻烦。况且,我乃东宫太子少师加文渊阁大学士衔,你针对我就是跟东宫宣战,临川王殿下,一介郡王而已,你不敢,至少现在不敢。你的确可以将我当场拿下,可是你却收不了场,伤敌一千自损叁万,不值得。”
“当朝大员的确不是我一介郡王就能定罪的,但是方大人也太自信了。”
“我不了解临川王殿下,但是我很了解皇帝,我在中书当了这么多年的属官,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的很清楚。”方淮并不否认:“陛下凉薄,对您更甚,在皇帝心中都没有三两重的皇子,朝臣自然不会在意。碧血营是您带起来的精锐,但是殿下回京之后,陛下立即以三镇总兵回防牵制碧血营,将您与碧血营隔开,一目了然的事,我自然自信。”
“听说方大人在西北长大,三年前才进京科考,可是之后却得父皇恩赏得了荫官,从此沉寂中书,直到泠公子举荐才一鸣惊人,平步青云不外如是。从凉州上京一路上危机重重以及许你前程似锦确实称得上生死之交。”话说到这个份上,宁渊也没有纠结,将离做事从来不合常理,倒是方淮更让人出乎意料:“那方大人今日为何要到都司河上来?东宫难道连扫尾的这等小事都需要你来做么?”
“为了谨慎。”方淮轻笑一声,目光却看向安月城隐藏在河工里在河边四处查看的身影,将离在意都司河上事,玄衣卫又全部蛰伏,能用的只有他和安月城,不过有他们二人已经足矣。
安月城是混在东宫杂役里过来的,就算失手,这锅也能扣到东宫头上,将离坑起太子来那是毫无心理负担,他们自然更是如此。
“阿离只有在关系自己性命的事上才会这么上心,可是偏偏不巧这天启城里多的事关系到他的性命,所以上心的事也很多,都司河一泄惊天,这件事太大,总要有人承担一切,是到此为止还是水落石出暂不明朗,确保事情不牵连自己应该是当下天启城中所有人都该做的。”
“既然天启是多事之地怎么不离开?辰月风光秀丽,一样宜人。”
“人总要可以决定自己有个什么活法吧?若是连这点都决定不了,岂不是太可怜可悲了。”方淮撂下茶盏,淡然开口:“很多人啊活着都已经很难了,殿下何必强人所难?你听,那是太子殿下离宫的仪仗,你说在彩仗上的人会不会在意我们在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么?所以啊,人指望不了别人,还是得自己心疼自己,玩命的事也得自己玩自己的命才有意思不是么?否则被别人玩图什么呢?图别人一笑么?我和阿离都不是这种人,争前程争命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宁渊远远地看去,就看见远处的浮屠山上升起了彩烟,有礼乐之声隐约传来,浮屠山巅上有胤朝的祖陵和行宫,连年祭祀流程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今年是第一次东宫移驾,由太子代替天子行祭祀大礼,太子的地位水涨船高,这祭陵的排场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彩烟漫天尽是祥瑞之兆,一举一动,一装一饰都是权力的体现。
“太子殿下乃是帝朝储君,他仪仗显赫也是我帝朝国力强盛。太子殿下自己一走了之,留下你们这些东宫能臣善后又何尝不是东宫权势正盛?”宁渊收回眼,敬方淮一杯茶:“只是不知道方大人想拿自己的命玩什么?将离......他背得起这么多人的命么?”
方淮歪着头,似乎不明白宁渊眼里的将离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泠公子很好,只是有的时候臣不免觉得临川王殿下您是着实有些眼瞎了......我们这些人败了又如何呢?不过是大家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也不孤单罢了,慷慨高歌也不白活一场。既然上不了桌,要么把桌子掀了,要么替代能上桌的人,从古至今,天启城里的人都是这么玩的。你倒是觉得很奇怪了?怎么?您的碧血营就只是为了抗击北凉?你多年征战浴血沙场,你就是为了砍几个狼主的头么?”
“......”
莫名奇妙挨了方淮一通怼,宁渊也不生气,回想他在辰月的数年他对将离的了解的确是太少,可是他希望的也不过是这一个还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得一个好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将离他应该是厌恶的,但是却又是舍不得的。
他从来都厌烦将离的歹毒和刻薄,更恨他的无情和不择手段,但是他又真的很难看着将离死在他眼前。他知道将离做过的每一件恶事,但是看着他牙尖嘴利在辰月王宫里逼得国主和王后跳脚也真的很有意思,将离的苦没有损伤他的鲜活明媚,这样的他很像个太阳,时常会让宁渊想起多年前的自己。那个轻裘白马踏金榜,最不知少年愁的自己。
艳羡有之,遗憾有之。
“我十年前入质辰月,跟将离认识了十年。那时候我少年气盛,与他多有冲突。不过他毕竟是神殿里的王子,我也不常见到他。我的确佩服将离,上林城破之时,辰月王族尽散,只有他敢拦在我的马前,不卑不亢,无惊无惧。我当年没有屠上林城其实就是因为将离,他身上让我看见了辰月王族百年不见的骨气和王室应有的担当,所以我放过了上林城里的所有人。但是我跟将离之间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讲得清楚的,方大人不必如此义愤填膺,我们之间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外人未必能旁观者清。”
方淮知道当年的往事,不过这是第一次听将离之外的人提起,毕竟亲历过辰月国战的焚樱都不想再回忆起那时候如鬼蜮一样的上林城,何况是将离,他一个外州人哪里知道当年辰月的满地焦土尸骸。只是听说过三言两语便已经触目惊心。
“殿下是个好人,但是差点运气。”方淮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玩笑着:“您在北境出生入死得的不过是一个郡王,齐王游手好闲都在数年前得封亲王,您年近三十在这天启城里依旧无依无靠,偏偏阿离还讨厌你,在天启您几乎寸步难行,殿下啊,我虽然是太子少师但是也不免觉得您的路有些过于艰难了。”
“方大人,你我之间数面之缘,你不觉得你说的话配不上这份交情么?既然艰难,那方大人改投我门下如何?”宁渊反问:“你身为东宫太子少师不处处为东宫着想,你却在意我要做什么?”
“看热闹的人总是不嫌事大的。”方淮回敬宁渊一盏茶:“听说今日辰月长王子给泠公子下了请帖,请他打猎。”
宁渊一挑眉:“暄宁没有对我说过此事。”
“哦~那可能是不方便邀请殿下,毕竟是辰月王族的打猎,可不是外邦人看得了的。不过辰月国战之后,辰月归附胤朝很多国俗都流入中原,为天启达官显贵所追捧,这人狩也是如此。”方淮眨着眼,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这事本来我不想告诉殿下的,但是跟您畅聊一番,我觉得殿下还挺有意思的。暄宁到底是个什么人,殿下不是不知道,但是殿下一直纵容着他。”
“他救过我的命。”
“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入辰月为质时,路遇北凉刺客伏击,他救了我。辰月王族一团污秽,但是那时候的暄宁干净得像一块白玉,心地纯善,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呆在王族之中,我倒是希望将离能早日夺了辰月王位,暄宁能得一个清净。”
方淮笑而不语,撑着额头淡笑着摇了摇头:“那现在呢?”
“那是我的事。”
“行啊,临川王殿下,雨快停了,你现在赶到城西猎场也许还能看场热闹,护着你的救命恩人。殿下也知道阿离这个人发起疯来,是要见血的,可是辰月人却总是要逼他,逼急了自己又担不起这个后果,您现在去可能还来得及给他们收场,否则泠公子一怒之下可能把辰月长王子下渭城狱哦。”
“天启难道已经能让将离只手遮天了么?渭城狱这种地方,他也能来去自如么?”
方淮淡笑着解释:“倒也不用只手遮天,能遮住陛下的那双眼就足够了。大皇帝陛下难道会在乎一个异国王子在天启的死活么?三年前辰月国破之前也许会在乎,但是现在么......辰月没有这份尊贵,玩意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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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玩意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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