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时,细雨如织,还未下课,同学们早已安奈不住归家的急切,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彼此起伏。下课铃一响,人群便涌向走廊。宋青浔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宋微澜背好书包看她一眼:“不走吗?”,“你先走,我等人”宋青浔挤出一个笑。宋微澜微笑着点头:“那下周一见”,说完被人流裹挟着离去。
待到走廊空荡,宋青浔望着雨幕犹豫是否冲进去时,头顶突然罩下一片晴空。宋微澜去而复返,举着伞歪头笑:“听说十安写过‘雨是天空寄给大地的信笺,字里行间写满了眷恋’,那能不能陪我解读一下?”,宋青浔心头一暖:“你怎么会……”,“当然是为了和你探讨一下呀”,宋微澜俏皮地眨眨眼。伞面倾斜的的弧度让两人肩膀相碰,宋青浔闻到她校服上谈谈的洗衣粉的清香,竟与小说里描述的白杨叶雨后初霁的味道相重合,这种矛盾的接近让宋青浔精心筑起的防线土崩瓦解。
将宋青浔送到校门口目送她上车后,宋微澜才转身离开。这个雨天,宋青浔也终于承认:逃避心动最好的方式,或许是直面心动。
周一数学课上,老师要求同桌之间互相讨论完成布置的习题,宋青浔看着满纸公式的数字,不知该如何下笔。宋微澜一抬头就看到了咬着笔头蹙着眉的宋青浔,便轻轻的将写满演算步骤的草稿纸推向她。但在收回手时指尖却无意擦过宋青浔的手背,而宋青浔如被触电般缩回了手,宋微澜瞥见宋青浔耳垂有些泛红,于是轻颤着睫毛说了句:“抱歉”。而那声抱歉就像羽毛似的扫过宋青浔的心尖,让她一整节课都在盯着纸上清秀的字迹,仿佛能嗅到白杨叶的清香。
数学课那次指尖的触碰之后,一种心跳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宋青浔不在像最初那样刻意躲避,但也没有更近一步,她将自己的心意悄悄藏好,如同笔下的那棵白杨,将根系深埋于地下,而宋微澜,则坦然地将这份熟悉定义为“挚友”,对她而言,宋青浔是沉闷班级里一个可以安静分享同一片树荫的同类。
也是在哪个雨天之后,宋青浔的“躲避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了。她不再逃,却也不敢靠近。数学课上那声羽毛般的“抱歉”,像一句咒语,让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着宋微澜。
她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观察,她发现宋微澜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笔,发现她笑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极浅极浅的梨涡,发现她对待所有人的温和里,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除了对自己。宋微澜会把她喜欢的书“不经意”地放在她桌上,会在她因为一道数学题眉头紧锁时,用笔轻轻点一下她的草稿纸,指出关键步骤,却从不点破,偶尔清晨也会从校外给她带她特别喜欢的零食。
但现实里,她依旧沉默。她害怕一旦开口,那精心构筑的防线会全面溃败。这种特殊的关注,如同初春的溪流漫过冰封的土地,让宋青浔心底那棵白杨的种子悄然苏醒。她开始在那本《白杨的寂影》的手稿里,偷偷添了一个新角色——一个带着山间晨光般温暖气息的旅人,总会在她笔下的森林里迷途时出现。文字也成了她唯一的泄密者。
当宋微澜轻声发出周末一起去山上采风的邀请时,宋青浔的心像被风拂过的风铃一样,轻轻一颤。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宋微澜的小白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带笑的眼睛里洒下光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连自己都心虚的推脱:“这周末……恐怕不行。家里……有事情。”这并非完全的谎言。家里确实笼罩着一张无形的网——父母刚从外地经营的小店回来,在县上开了一家面食馆,经济虽比从前宽裕,但长年分离后的团聚,却让这种关切变成了更具体的管控。母亲会在周末她回家时,在饭桌上细细盘问她在学校住校生活的每一分钟,仿佛要弥补那些缺失的监督;父亲则会一本本检查她带回家的书,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划过封面,警惕任何“不务正业”的苗头。课外活动?那在父母眼中无疑是浪费时间的代名词,他们坚信唯有苦读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早已习惯了在每周五放学后,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钟摆,径直走向那条通往县上面馆的路。每周回家,她有时会主动系上围裙,在灶台间帮忙端碗洗菜,指尖浸着洗洁精的滑腻,耳边是父母的唠叨和顾客的喧哗。这种住校生与周末归家女的双重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也在心里更加体会父母的艰辛与固执的期望,但她仍然讨厌学习,她看见宋微澜眼中那抹光微微黯淡,像云朵遮住了月亮,一股尖锐的疼瞬间刺穿胸腔。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从来不是谁的影子,她是另一棵在贫瘠土壤中努力生长的白杨。她渴望与身边这束光并肩而立,渴望她们的根系能在无人知晓的地底,勇敢地、悄悄地缠绕在一起。只是此刻,她还必须先把根,扎进脚下这片由分离、重聚、生存压力以及每周往返的乡间小路共同构筑的,并不丰盈却真实存在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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