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龙出门后,云玉母女俩抱头痛哭,云玉被这样的父亲折磨到对他早就没有了亲情,她曾无数次的劝说母亲离开这样的父亲,甚至跪求母亲带她们姐妹出走。余珊瑚也被这样的世龙伤透了心,她也听从云玉的劝说这样做过。她闹着要离婚,真的要离婚,但世龙碍于脸面宁死不肯。她带着三个女儿出走,就算没离婚,也真心不想跟这样的世龙过了。当时是六十年代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新中国正处于困难时期,农村的日子,家家都靠挣工分吃饭。那时的农村人大多都是能有口吃的保住命,能有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遮风避雨就不错了,缺吃少穿那是最普遍不过的事情。余珊瑚是在一个大冬天里被世龙一顿拳打脚踢后,带着三个女儿出走的,路上遇到暴风雪,娘几个又穿的单薄再加上两顿没吃任何东西,娘几个在冰天雪地里被冷风夹着暴雪吹的东摇西晃,冻的瑟瑟发抖,饿的寸步难行,眼看就要冻死饿死在大雪地里。一辆拉柴草的牛车经过,把娘四个拉到了队里的牲口圈,让娘四个进了存放牛草的麦草屋里。娘四个为了御寒,把麦草扒开一个大洞,相互依偎在里面,再用麦草盖在身上,这种出外暂住的方式在当时也是司空见惯,被称作钻草窝。拉她们来此处的是一位和余珊瑚同龄的男人,他是队里的饲养员,晚上要睡在饲养屋里看牲口。他在家吃了晚饭回来时,还好心的带来一暖瓶热水,并歉意的对余珊瑚说:“我家老婆孩子好几口人,实在省不出吃的,你们就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说着又去饲养室拿起一个瘪了几处也掉了好几处瓷的唐瓷缸,又抓了两把牛饲料放在里面,再次来到麦草屋说道,“这里面有两把牛饲料,这是生产队里的东西,是有数的,也不能多抓,就抓了两把,你们用热水冲着喝吧,这样也能勉强渡过这一夜,明天你们去村里要饭,现在家家的日子都难过,多要几家,哪怕一家能给一口吃的,也不至于饿死。”说完,又从怀里拿出很小的半个红薯饼子,递给当时最小的迎弟,又对余珊瑚说:“这是我没吃完的几口饼子,让孩子们分着吃吧。”娘几个很是感激的望着这个陌生男人,余珊瑚哭着连连说道:“大哥好人大哥好人。”
第二天,云玉和余珊瑚分别带着唤弟迎弟去村里讨饭,一点不给的人家占极少数,大部分人家都是给一片或是两片红薯干,云玉娘俩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就会求道:“行行好,别给红薯干了,给口热乎吃的吧。有的好心人给盛半碗红薯汤夹带两块红薯,让蹲在他家门前吃完后,还了碗再走,有的拿出一个饼子,很不舍的掰下三分之一递给。”娘几个就这样白天一家挨着一家的讨饭,晚上钻草窝总算能勉强活着度日。
一天,村里的一个媒婆来到麦草屋对余珊瑚说:“你们娘几个总是这样过日子也不是回事,倒不如把大女儿嫁进村里,你们也跟着在这里安家落户吧,我们村书记的儿子看上你大女儿了。”余珊瑚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只要男孩好就行,男孩不好的话,我宁愿带着她们要饭也不会同意。”媒婆听了,带着鄙夷的目光忍耐的笑笑劝道:“小孩不是太好,有缺点,你想想,没有缺点的人谁又愿意娶一个拖家带口来路不明的外来女人呢。你也知道就这世道,谁家里能有余粮,能勉强吃上饭,保住命就算不错了。”云玉问道:“他是啥缺点?”媒婆说:“有点傻,要不是有这缺点,凭着父亲的权势,也早都结婚生孩子了。”看娘俩都不说话,媒婆又说道:“来时书记说了,答应的话,就给你们落户分粮,给你们找住的地方。不答应的话,明天是自己离开还是让人赶你们离开,自己掂量着看吧。”母女俩同时摇头,表示不同意。
第二天,饲养员的老婆带着两个村中妇女以怀疑余珊瑚勾引他男人为由,将母女赶了出去。母女几人又相继找了几个临近村庄的麦草屋,有的被下放到农村带有政治前科的城里人占有,有的被村里的懒汉占有。天黑了,娘几个找不到住处,只得暂住在一处破旧的没有拆掉的看瓜庵子里,这里处在村庄外,不像麦草屋住着安全暖和,余珊瑚望着三个女儿,彻夜难眠,总担心三个女儿被坏人欺负。云玉也同样担心,母女俩抱着唤弟迎弟相互依靠相互安慰,谁也不敢合眼。母女几人在外走投无路时,被四处打探的世龙找到,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借坡下驴跟着回家。
这次母女二人又和世龙起了争执,甚至还都挨了打,想再次出外,又不由回想起当初出外的不易,如今又多了个还没满月的六妮,在这种情况下,母女二人除了忍,也想不到其它好的办法。当时的农村,向这样打打闹闹出外讨饭又被迫返回的家庭,不止他们一家,但很少有不堪忍受的女人提出离婚的,但被逼到离家出走,被逼到喝药、上吊、跳井寻求自杀的的女子还真是不少。
云玉作为家中的老大,她和父母妹妹一起居住在一间狭窄过道的地铺上,再是亲生父母,毕竟是大姑娘了,生活中也多有不便。她在几年前就很想让母亲做主早早的给她订婚成家,也曾害羞的向母亲含蓄的透露过心事,可余珊瑚却说没有媒人提亲,有时云玉碰巧遇到上门给她提亲的媒人,余珊瑚又说提的婚事不合适。以至于村中和云玉同龄的女孩都已结婚生子,云玉至今还没有订婚。那时农村女孩不上学,结婚早,婚姻又流行男大女小,大多女孩在十六七岁、十七八岁甚至还要早些就在父母的操持下,开始挑选合适的婆家订婚,大都在十七八岁,十**岁在父母操持下结婚,到了二十岁还没有订婚的,就是大龄女孩了。
余珊瑚瞒着云玉一次次打发上门提亲的媒人,不按照当时女孩的正常订婚结婚年龄给云玉订婚,让她结婚。其主要原因是,她结婚后,在婆家,公婆靠不住,丈夫靠不住,所有人都靠不住,她的这些遭遇和无奈女儿云玉从刚刚懂事起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由此女儿云玉和她很亲很贴心,母女两人历尽艰难,同甘共苦一路陪伴一路照顾,彼此相互依靠,由此造成了她舍不得云玉离开,她需要云玉在这个家里陪伴她一起吃苦一起操劳,一起帮世龙早早的完成两个小叔子的任务,争取早日让自己家过上正常日子。还有就是她也认为,女儿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她是真心不舍得自己这么好的女儿离开她,成了别人家的人,还有就是,她自己没有嫁个好男人,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里,让她真的很担心云玉万一再嫁个不好的男人,在婆家和她一样过着如此命苦的日子,倒不如呆在自己身边,好歹母女二人还相互有个依靠。由此心里,让她在女儿的婚事上,瞒着女儿,一次次想办法打发掉上门提亲的媒人,就是不想给女儿订婚。在云玉的婚事上,世龙的想法和余珊瑚的想法几乎是不谋而合,他更不想让长大后,能干孝顺的云玉结婚成为别人家的人,他只想让云玉留在家里没日没夜的操劳,帮他一起完成他父母的遗愿,帮他一起养活这一大家人。在那个还达不到半封建的时代里,儿女婚姻大事几乎全由父母做主的情况下,夫妻二人不谋而合的站在统一战线上,由此深深的影响到女儿的心里。云玉看着同村的同龄女孩一个个的结婚生子,自己都二十岁了,还没订婚。相貌出众、性格乖巧、勤劳能干、品行端正的她,长长自卑的暗想,“自己究竟比别人差在哪里。”女孩的心思,不好对外透露,她就私下里憋屈的问唤弟迎弟,“姐姐比别的女孩差在哪里?”
世龙突然间对唤弟非常疼爱,原因是两个要好的发小劝他,既然没有儿子,到老又感觉侄子靠不住,那就按照祖传的老规矩留下最小的女儿,招个上门女婿既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也能算得上是后继有人。
世龙回到家,第一次正眼打量着襁褓里的小女儿,发觉小模样长得还挺好看,骨子里重男轻女的他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这个小女儿太过柔弱太过女孩子样了,和他心目中的接班人条件相差太大。世龙出于这种心理,他没按照祖传的老规矩行事,他挑选了老四唤弟。
世龙挑选唤弟招赘,并不是盲目的。眼前的四个女儿,那三个女儿都是一副完全的女孩子气,只有唤弟不仅有女孩的秀外慧中,更有男孩般的强壮气魄,再加上性格要强,年幼的她在同龄孩子中就过早的显露出她的优越条件和与众不同。
世龙极其看重唤弟,由此更是疼爱唤弟,他疼唤弟就像当初疼爱他的两个兄弟一样,又开始把全部心血都扑在唤弟一人身上,妻子和其她三个女儿在他眼中如同草芥。他不顾两个年幼的女儿,只想让妻子和大女儿帮他一起积攒将来招赘的基业。他不光这样,还当着唤弟的面对母女二人交代说:“唤弟在这个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谁也没有权利管她。”
六妮满月后,余珊瑚也能下地正常行走。世龙因为在麻将场输了钱,心里烦闷,回到家,以余珊瑚做的辣椒糊太稀为借口,再次殴打余珊瑚。余珊瑚无法忍受,只得抱着刚满月几天的六妮回娘家消气。
余珊瑚抱着六妮走时,云玉也气不过,再加上担心母亲,她也跟着一起去了外婆家,唤弟迎弟看着母亲大姐抱着六妮走了,她们俩也跟了过去。
外婆家里,外公已经离世,只有外婆舅舅舅妈和一个表弟。外婆家在经历了斗地主运动的摧残下,只剩下了老宅的三间旧草屋。舅舅一家三口住两间,外婆住一间。锅屋也是另外搭的一个小草棚。
外婆已进入暮年,体衰多病,好在还能拄着拐棍挪动,她的一张用绳子盘绕的单人床靠西边墙铺着,床头前放着一个木箱,木箱上放着一盏煤油灯。东边靠墙的地方放着给她打造好的一口白木棺材。余珊瑚抱着六妮和母亲坐在单人床沿上,云玉和两个妹妹靠着白木棺材站着,这样的话,一间小草屋里,中间的空隙处连个人都过不去。
舅舅家日子过得也艰难,舅舅没在家,舅妈怕管饭,看到娘几个到来,嫌弃的斜着眼瞟了瞟,理都没理的锁上门拉着儿子就出去了。
云玉陪着娘来到外婆家,眼前的困境,迫使她再一次孤苦无依的带着两个妹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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