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龙虽然选择了唤弟,但内心深处还是认为女儿再优秀,毕竟不是儿子,由此他在生活中的消极情绪只是稍微好转了些,和以前的那个他相比,再也没有了当初帮两个弟弟成家立业时的那股雄风壮志。
世龙把余珊瑚打出家门,自己除了被队长逼着不得不去队里上工外,其它空闲时间就泡在麻将场里打牌,就这样整个家庭的重任就压在云玉身上。
春天过后,夏天来临,很快就到了收麦农忙季节。在这个季节里,云玉每天要上工去收割队里的麦子,下工后还得忙着做饭,忙着去割自家自留地里的麦子,还得把割好的麦子捆好背回家,再加上家里穷,吃不饱,娘被糊涂的父亲打的又没法回家。云玉为了能想出好的办法,让父亲尽快清醒,让娘和六妹早日回家,她白天不停的辛苦劳作,夜晚愁的睡不好觉。这样一复一日的操劳惆怅,麦季还没过一半,云玉的身体就疲惫到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天中午,云玉下工回到家,就开始捶打屋门外靠墙而立的麦捆。她捶了一捆又一捆,此刻天气太热了,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云玉擦了擦汗,抬头看了看太阳,起身把捶好的麦粒摊了摊,用双手撑住又酸又疼的腰部,二十岁的她累的像个老太太一样蹒跚着向锅屋走去。又累又渴又饿的她一手按着锅台,掀开了锅。当她掀开水缸盖想舀水时,水缸里却是空的。她闷热难受而又疲惫的坐在锅门前,趴在双膝上刚闭了一会眼,却突然听到外面雷声轰隆隆直响,云玉又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赶紧起身,疾步走出锅屋的棚子向天上望去,只见东南方向乌云滚滚,雷电交加,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云玉对在树下玩石子的唤弟喊道:“唤弟,姐太累了,你赶快过来帮姐收麦子吧,不然就要被大雨冲走了。”
唤弟头也不抬的说:“天这么热,我才不帮你收呢。”坐在唤弟旁边的迎弟听到喊声起身走过来帮忙。
云玉忙碌着,她先把捶好的麦粒扫在一起,装在迎弟撑开的布袋里,又抬头看看天,只见乌云黑压压的遮住了头顶,豆大的雨点随着狂风开始降落。云玉从迎弟手里拿过布口袋,一边心急如焚的往布袋里装着带有麦糠的麦粒,一边再次冲唤弟喊道:“唤弟,你赶快过来,把晒干的麦捆抱到一起。”
唤弟情绪化的大声回答:“我抱不动。”
“抱不动,你就过来装麦粒,我抱。”云玉再次叫到。
“我不想装麦粒。”唤弟再次拒绝。
“不想装也得过来装,再不过来,我可要过去打你了。”云玉急的生了气。
唤弟一听这话,她本来性格就倔强,又依仗着有个偏疼她的父亲,此刻她能凭着在家里的这些优势站起来跑去避雨,云玉因惧怕父亲,对这样的唤弟再生气也会拿这样的唤弟没法,此事也就只能这样过去了,而唤弟站起身却不是跑去避雨,反倒几步冲到云玉面前盛气凌人的冲云玉大喊道:“看你敢打我?看你敢打我?咱爸说了,在这个家里,我想干啥就干啥,你和娘谁都不许管我。”
云玉望着唤弟那昂起下巴傲娇到不可一世的凶恶嘴脸,此刻她的心情犹如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夏日天气,烦躁极了,她忍无可忍的抬起手打了唤弟一巴掌。
唤弟挨了打,这还了得,她“嗷”的一声大叫着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冲着云玉大喊:“你打我,你打我,我去找我爸,让他回来打死你。”
唤弟正跑着,突然眼前一道闪电划过,就听到头顶“咔嚓”一声巨雷响,紧接着暴风夹着骤雨劈头盖脸的向唤弟打来。唤弟极其害怕的用双手捂住耳朵,越害怕越想抬头望天。一边望一边脚步不停的向前急速奔跑,不知不觉中就跑偏了,高高抬起的嘴巴竟狠狠的撞在了一处拐弯的墙角上,这一撞把唤弟疼的更是“嗷嗷”直叫。她抬手向嘴巴摸去,看到手上的血,更加害怕的大哭着奔向麻将场。
麦捆没来及盖好,就被大雨给淋了。云玉扯着被狂风刮起的塑料布,疲惫的站在狂风暴雨中,汗水泪水顺着雨水直往下流。
世龙带着唤弟冒雨冲到云玉面前,他听信唤弟的一面之词,气愤的问都没问云玉一句,就从地上拿起云玉捶麦子的木棍,向云玉身上打去。边打还边骂道:“你真是不想活了?我都不舍得打她,你竟敢把她打得这样狠。今天我非得让你长点记性不可,看你往后还敢再打她?”
大雨中,云玉没有辩说,也没有躲闪,她只是绝望的看着这样的父亲说道:“你这样惯着她,由着她的性子,听信她的瞎话。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海的。”云玉说完,扔掉手里的塑料布,委屈的冒雨奔向外婆家。
外婆家,舅舅刚吃过午饭,因下着大雨,他没去上工,看到云玉冒雨跑来,舅妈心烦的躲在屋里不出来。舅舅来到外婆屋里,关切的寻问云玉吃午饭了没用。云玉望着母亲外婆还有舅舅那关切的目光,眼前不由出现了舅妈那无比嫌弃的面孔。为了不给外婆舅舅增添麻烦,她强忍住满腔的委屈说道:“我吃过饭了。舅舅外婆,天气好时,我得去队里挣工分,没时间来接我娘,就趁着下雨天,队里不能上工,来接我娘回家。”
余珊瑚犹豫着没有说话,她带着吃奶的孩子住在这里只会给母亲给弟弟增加生活负担,她对弟媳无论怎样讨好,弟媳在自家利益面前,都是毫不留情的选择天天耷拉个脸,指桑骂槐的逼她离开这里。余珊瑚被这里的另一种现实生活逼迫到早就消气了,早就想回家了。她知道世龙不会主动来接她,一次都不会来。她清楚的记得每次挨了打来这里消气,都是在这样的逼迫下很无奈的跟着云玉回去。每次这样回去后,无缘无故遭到的殴打一次比一次更厉害更凶狠。所以这一次,她同样也是很想跟云玉回去,但在母亲和弟弟面前,她出于那点自尊心,只是犹豫着没有直接说出口。
舅舅此次的态度,仍旧像之前那样生气的挽留,他对云玉说:“不能让你娘再这样跟你回去,让你爹亲自过来接,这次他不亲自过来给个说法,我还真不让你娘走了。我再没有本事,也不能看着你娘总是这样回去挨打,只要我有口吃的,只要你娘在这里,我就不会饿着你娘。”
舅舅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舅妈的骂声,“家里都这样穷了,这哪里飞来的野鸟,真不知好歹,一只只的竟来这里啄食吃。”
屋里人尴尬着不在说话,沉默了一会后,舅舅又小声的对姐姐余珊瑚安慰说:“能打错人,不能骂错人,她骂鸟就让她骂去,只要不直接骂人,就不要理她,也不要过去看她的脸色讨好她。她那边由我来调节,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住着,我顿顿能给咱娘送饭,也就顿顿能把你的饭捎来。”
云玉很感激舅舅能收留母亲,但她也能理解舅妈的作为。现在舅舅在舅妈的反对下这样帮衬母亲,云玉知道舅舅处在二人中间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云玉也不想让母亲这样跟她回去,一次都不想,而且这次她也不是来这里接母亲的,她是在家里受了屈,实在无处可去,也和母亲一样是来这里找寻避难所的。可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母亲能在这里住下,已经给舅舅给外婆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如果她也这样不知好歹的赖着住下,舅舅的后院非得起火不可。云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痛苦的望着三位长辈哭道:“舅舅说的对,让我娘暂时先住在这里吧,我回去一定想办法,让我娘回去后不再挨打才行。”外婆抚摸着云玉的头,怜爱的流着泪点点头说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命咋就这样苦,偏偏遇到个这样的爹呢。”
屋外,风停了,雨住了。云玉一个人流着泪又回了家。她想抱开**的麦捆凉一凉。刚抱起一个麦捆,又累又饿又渴的她就感觉头昏脑涨,眼前发黑,她难受的赶紧蹲在了地上。此刻她多么想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又多么希望爹和娘能在跟前帮她一把,更希望唤弟能够懂事的给她端过来一碗凉水。想起凉水,云玉无比疲乏的慢慢起身去了锅屋,担起水挑来到井旁。
水井处,当云玉往上提水时,探头看着井底模糊不清的倒影,极度委屈疲惫心烦的她真想一头栽进井里,彻底了却所有的烦恼。当云玉想起娘还等着她想办法去接回,她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不能死,我还得想法把娘接回来,让她以后不再挨打。我还有父亲不疼的两个妹妹需要我照顾,我得活着多干活多挣工分养活她俩。”
云玉把水挑回家,又忙着生火做饭。饭做好后,云玉盛了一碗,望着饭碗,孤独无助的她不由又想起舅舅的话:“不能让你娘再这样跟你回去,让你爹亲自过来接,这次他不亲自过来给个说法,我还真不让你娘走了。我再没有本事,也不能看着你娘总是这样回去挨打,只要我有口吃的,只要你娘在这里,我就不会饿着你娘。”
云玉很感激这样的舅舅,更知道舅舅的为难,因此她很想让母亲尽快回家,更想让母亲回家后不再挨打。因此她烦闷的无心吃饭,又起身把饭倒回锅里,此刻心情低落到极点的云玉想出外走走来缓解一下烦闷的心情。
大田地里,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队长并没喊社员上工。云玉漫无目的的来到一片春棉花地头前,望着喷洒农药时用的一口大缸。她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就在昨天她和几个社员刚刚在这里给棉苗喷洒过农药。
云玉走近那口大药缸,记得昨天离开时药缸里只剩下缸底下一点点药水,今天一场大雨之后,缸里又多出了小半缸不太浑浊的药水。云玉望着药水,再次回想起爹拿起木棍狠狠抽打自己的情景。云玉委屈难过而又无助的闭上了双眼,神志不清的伸手捧起一大捧药水喝了个精光。当她再捧起第二捧药水时,突然想起娘和两个妹妹,都需要她活着照顾。云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头脑立即清醒了许多。她扔下手捧的药水,快步向家中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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