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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玉串子

华国1892年,那个谁子弹多谁说的算的年代,很多百年家族被掏的只剩下个空壳子。

华越府是庭州出名的百年世家,曾经的太史第府,底蕴绵长,也难逃乱世蛀虫,在那个喋血时代彻底结束了长达百年的辉煌。独女华越舒窈,小字暖玉,年岁十八。七岁随外祖留洋十载,经多识广,豆蔻年岁便悄露斐然文采。当年谁人不知华越府舒窈大小姐钟灵毓秀,都想一睹芳颜。

后传说,舒窈小姐尤其钟爱侧摆开叉的翡绿色旗袍。

【正文启】

仲夏夜,月色很好,又大又圆,像个金碗似得扣于穹顶,很迷人。不过对于舒窈来说,在美得月色都是带着凄凉的。

月光不请自来地穿透暖白色镂空蕾丝帐帘,手腕上的白玉串子猝不及防地滑落到点点浮光之中,倒是与那十分月相互应了景,衬得很。

罢了。舒窈收回视线,从手挽上将白玉串子脱下,递给了斜面窗柩下打地铺的大丫头:“紫丫,老规矩。”

“小姐,” 紫丫撑起身子,叹上一口气,“当真要当了吗?要不——”

“当了。如今我们能活着便是不错了。至于这些身外之物,即是意义非凡,在存活面前终究是个芥子微尘罢了。”

“小姐。”紫丫还想再劝一劝,可舒窈一句‘睡吧’,结束了所有的对话。

她早就看着小姐抚着白玉串子,即使黑夜中,她躺下这个角度刚巧能看到小姐半垂的淡色瞳仁里蓄满不舍。

——那是小姐母亲留下来的,从小带到大的祖传。

若不是——若不是这喋血浊世,她的小姐本是天之娇女,何须沦落变卖配饰过活。

那晚,紫丫没睡好,她有自责,有无奈。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舒窈。原本,她想着那串白玉串子的命运应是会随着她静躺在漆黑黑的棺材里。

世事无常,没想到,它有自己的想法。

去吧,去寻找有缘人吧。

总比跟着她强。

次日一早,紫丫拿着白玉串子去了恒远当铺。

恒远当铺,在整个庭州的正中心,是个极好的地段,与华越府仅隔着一条街。

当年,恒远当铺的地契归属都是华越府的。三层阁楼,酱色的匾额上铿锵有力地狂草也是恒远当铺的老东家三顾茅庐求华越老爷子提笔的。

当铺那扇雕着黄楠色花卉的双开民门只要开启便不会轻易阖闭,边上,朱砂色槛窗里很清晰地能看着里头穿梭着各种身影。

如此看来,这喋血乱世年代,整个庭州只有当铺和东街58号最能从军阀眼皮子底下赚钱了。

恒远当铺的掌柜姓吴,名啸天,不过他的大名鲜为人知,道上都叫他吴掌柜。

今日天气不错,大清早,天边便泛着淡淡的红晕,他快速扒了两口早膳,吩咐学徒阿杰趁早开门营生。

世道不好,能多进来个人,便是多一份收钱的机会。毕竟那群军阀的胃口就像个长满獠牙的野兽,怎么喂也喂不饱,怎么喂都会回头叨你一口。

他刚从后院到前头不久,眼角余光就被一抹紅闪着了,抬眼就看着那件熟悉的红色碎花短衫朝大门走来———那衫子比上次又多了两块正方形粗杂布补丁。往下看,前腹里头鼓鼓囊囊的似揣了个什么东西,他双眼一眯,立马放下手中的算盘,那手背上的长疤都随着他的动作笑了起来,一起迎上去:“哟,这不是紫丫吗?快快快——里面请。”

吴掌柜的对华越府的大丫头紫丫并不陌生,甚至有些期望能见着她。

紫丫对吴掌柜点点头,入了当铺的二楼内室。

蹬上木楼梯入眼是一扇老色檀木花鸟雕文座屏,座屏后头便是招待重要客人的茶室。茶室内放着一张半人高的正方形茶桌,桌上布着瓜果,摆放整齐,随时等人享用。紫丫就坐在那,吴掌柜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阵忙活后,才落座到她对面。

“紫丫头,这次又带了什么宝贝?”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搓着双手,双眼放的光让人不适。当铺的吊扇吱呀地响,紫丫收回视线,背过身微微向前倾着,将藏匿于腹部的梅子色缎面袋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她的余光瞄到了吴掌柜一直在背后勾头偷看,似一分一秒都等不及;

吴掌柜认为那个梅子色缎面袋子里定是装着个稀罕物件儿。

华越府虽落败,但好歹也曾是华南地区第一大家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好物件儿都是上百年传承下来的,就光是紫丫前几次拿过来的翡翠,都是世面上难得一见的稀缺种——远黛绿。饶是他做了半辈子的当铺,见过的好物件儿没上一千也得有八百,都不曾见过那般的好成色;

如今想起,更是回味无穷。

光说那远山黛,远看,就像是一脉翠绿的山海藏匿于镯子之中。大气、磅礴;绝,真是绝。不知这次,那个华越家的落魄的大小姐又当什么好物件。

紫丫手中的梅子色缎面袋子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包了好几层。吴掌柜的不停地搓手抖脚,眼神一直跟随着紫丫的动作。期间,他也习惯性抬眼快速地瞄一眼面前的姑娘的神色,吊梢眼,尤其是半垂的时候,显得肃。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他总怕那小尖儿脸下的紧闭的唇里吐出他不爱听的话。

譬如:我回去在确定一下。

又譬如:我回头在劝劝小姐。

这下,那双脚抖的更不安生了。最近,他可没开什么大件儿。那么一寻思,这到嘴边的鸭子可不能飞了,于是紧忙插嘴道:“紫丫头,快点儿啊,快给老夫开开眼界儿啊。”

“急什么?”紫丫抬半眼梢看吴掌柜,“这万一没拿好,咋俩谁也赔不起。”

吴掌柜一听,撑起眼皮连忙点头:“是是是,是我着急了,你拿稳些,拿稳些。”

她动作依旧慢吞,但剥到最后一层时,是一块正方形粉白丝绸帕子,只掀开一角,那粉白丝绸顺着物件儿滑落了下去,露出凝脂般的剔透全貌。

“吴掌柜,这是白玉串子,成色扎实,年头悠久,放眼整个华国,都是难得一见的。”她微微向前倾,语气强调,“这是华越家族老祖宗的物件儿。你可懂?”

“懂懂懂——我怎么不懂,我怎么敢不懂。”吴掌柜的手顿了好几顿,整个目光都粘在白玉串子上,双手接过时,手指头略有颤颤。

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白玉——剔透扎实,近看像灌了水似得,远看又像那娇姑娘脸颊上挂着的眼泪珠子。

这货,怕是他一家吃不下。换做寻常人家,他忽悠几句,便能将物件儿压下。

可对面坐的是华越府的人。

这白玉串子仔仔细细看,不仅油头亮,凑近了还有股淡淡的茉莉香,怕是那位落魄的大小姐常年不离身的。吴掌柜心里非常煎熬,他太想一个人吞下这串珠子,可现实确是实实在在的不允许。乱世当道,头顶上还压着一群张嘴的绿帽人,他们也不好过啊;只能靠这些好物件才能藏下点儿保命老金。

这会儿,他脑子转的跟那冰碴子上的陀螺似的,直冒白烟儿。

想要吞下这白玉串子,只得一条臭路——同那东边儿的利好来当铺的齐掌柜打商量。

那串白玉串子就趟在吴掌柜的掌心里呆了好几泡茶功夫,紫丫透过格窗向外望去,通红的圆盆子快奔到头顶了,垂眼半刻,她转过半个身子望向吴掌柜:“您怎么说?”

吴掌柜的眉心皱的能夹蚊子的程度,支支吾吾半晌。

“这样吧。”紫丫看出吴掌柜的忧虑,“我先把白玉串子拿回去,你在考虑考虑,我过几日再来。”

也只能如此了,拿不出大黄鱼总不能白占着人家的物件儿。吴掌柜点点头,慢吞吞地将白玉串子物归原主。

紫丫又重新地将白玉串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背过身,塞回了衣裳里。吴掌柜将她送至门口,两人道别后,他急匆匆地叫了辆黄包车,往东边儿去了。

紫丫急着回府,毕竟怀里揣着个值钱的物件儿。可正值中午,街上遛弯儿的百姓也多了起来,还有很多吆喝的小贩将马路两侧占得水泄不通。紫丫的细眉蹙起,横冲直闯地行走在人群中,这才按了时间到了府。

舒窈依旧躺在床上,她听到了动静,知道是紫丫回来了,但也只是睁开了眼。

“怎么样?”她问。

紫丫屈膝,倾身扶在床边,从怀里掏出布袋子,将白玉串子重新套回舒窈的玉腕中:“那个吴掌柜看起来应该没那么多大黄鱼。不过,他眼光倒是真毒辣,都没问开价,当然,他也没给我说个价。我们两人啊,跟打哑谜似得,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了。”

舒窈弯起一点笑意:“吴掌柜还是识货的。不过这世道他也不好过,没开价应是身上没那么多大黄鱼,能理解。”

“那我可不管,反正大黄鱼开少了这白玉串子定不能给他的。小姐是没见着他那眼神儿,都没离开过串子,眼珠子瞪得都快掉进去了。一直在那看看看啊的,摸又不敢摸,模样可逗笑了。不过呢,倒是个惜宝的,怪不得他的当铺能开的最久。”

“恒远虽在爷爷那辈便存在了,可那会儿是和平年代,大家的好物件儿都是捂在手里头当珍藏的,流落到当铺的真不多。听爷爷说,那恒远的老掌柜经常带着吴掌柜去世家做客,顺便鉴宝,明显的就是给吴掌柜从小开眼界,将来好继承恒远当铺。而现在喋血乱世年代,凡是有点家底的,都得当点东西保命,那自然是又比和平年代见的东西要多。这样叠叠加加的,这吴掌柜的眼界倒是叠了起来。”

“敢情那吴掌柜的在乱世倒最能挣钱了?”

“分情况吧。”舒窈掩嘴打个哈欠,“像庭州这种情况,那吴掌柜的怕也是左手进右手出。那些军爷又不傻,怕是吴掌柜早就不敢私藏什么好物件儿了,只敢从倒卖物件儿中捞点油水。那大头,定在军爷那。不然,恒远怎么能平安过活到现在。”

“也是,现在这乱世,谁敢自己私藏钱?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就拿庭州来说,沿海,贸易发达,那好物件多,当铺也多。如今呢,这剩下了恒远和东边的那个什么利好来当铺这两家。”紫丫无奈叹气,“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啊,谁要穿的稍微好点儿,那便是明晃晃的告诉那些军爷:你快点来抢我的。”

紫丫说完,一抬眼梢,才发现周围寂寂沉沉的。床上的人又睡着了,静静地躺在那,缎丝如墨,肤白如雪,唇如樱桃汁水红透。这便是她的大小姐,就连生了怪病那也是顶顶美的。她耸着眼皮,为小姐掖了掖被子,确认小姐熟稳了才退了出去。

整个华南地区谁人不知华越家大小姐。

可就在两年前,舒窈留洋归来,还没呆上几天,染了一场风寒后,便得了一场怪病。本就汤水几乎见底的华越家实在无法,只得变卖的祖坟上摆着的老祖宗的物件儿,寻遍名医,却挨个摇头出府。舒窈小姐先是念叨着眼球涨的得很,后突有一日失了味觉,在失去了嗅觉。曾经有一个赤脚医生说,舒窈小姐的五感会渐渐消失。这意味着什么?华越家小姐会变成一个瞎子。这个结果,老爷是万般接受不了的。因此,那位赤脚医生被逐出府了。

尽管知小姐每日进食味如嚼蜡,紫丫也坚持变着花样的做膳食。

舒窈不止一次说,即使是山珍海味,在她的嘴里依旧是平淡无味,无需浪费食材,随意给她个粗面满头撒点盐巴即可。

可紫丫执拗,不愿小姐碰那些粗食,小姐生来就是吃细粮的。

今日,紫丫依旧是做了三菜一汤。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小姐的闺房,这会儿,舒窈的乌睫抖了抖,紫丫知道,小姐要醒了。

“小姐,该吃饭了。”她说的很小声。

舒窈睁开眼,怔了一会儿,竟微蹩着眉心,不知缘何,她的视线有些直勾勾地盯住天花板。紫丫顺着小姐的视线抬头,什么都没有,于是,她问:“小姐在看什么?”

舒窈垂下眼说没什么。此时,她微蹩的眉心已纾解,便把右手抬起,紫丫牵领着小姐一步一步地走向膳房,扶着小姐落座后,便围起围裙准备布菜。

很有序的,她先盛上半碗汤;这是华越家的规矩。汤不倒满,水不溢杯,寓意凡事皆有余地。接着绿竹青花瓷盘子里夹一口青菜,一口肉,在是一小勺米饭。

舒窈正要自己拾起筷子,正布菜的紫丫立马上前制止,将她手里的筷子夺走,带着埋怨说:“小姐,我来就行,您不用自己夹菜的。”

“整个府邸就你我二人,有些规矩便作罢。”

“那不行,老爷说过,人在规矩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时刻谨记,刻在骨子里。”紫丫说的义正言辞,舒窈淡笑,便依着她了。

自从华越家被驻军掏空百年基业,不剩半两油米,军爷随意找了个由头,至父亲母亲又含冤入狱,尔后双双死于冤狱之中。她归国那年,怎的都想不到半年以后,诺大的府邸只剩下她和紫丫。她将府邸上百号下人都遣散了。其他的旁系,死的死,逃的逃,只有她的丫头紫丫留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赶不走。舒窈心里念着紫丫的恩,若不是紫丫留了下来,以她的身体破败程度,怕是早就去找自己的父母了。若是父亲母亲健在,看到遣散那日,府邸稍微值钱点儿的物件儿,哪怕是寻常用膳时用的花雕纹银汤匙都被顺走了,怕是对她失望极了。

是她无能,没能守好百年基业的华越府。

不过欣慰的是,到底是大家族,从小都可着棍棒下学着规矩的,顺归顺,拿归拿,倒不会翻箱倒柜地整的乱七八糟。有些耳房,后罩房里,你不打开柜子,根本看不出那曾经被一扫而空。

舒窈还记得那日大晴,云絮漫天,一进院的翟红色垂花门前,她就静静地倚坐在空旷地宅院正中央,看着东西厢房的人抱着包袱来来回回的疾走。

紫丫站在她身后,同她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又一群的人从她身边擦过。

往日,每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尊称她一句大小姐。

而那日,她得到的只有一堆杂着晦暗的眼神。她很平静。许是在旁人看来,她已经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儿,无权无势还有怪病,甚是可怜,当然,这也意味着谁都能来她身上踹一脚。正是因为这样,竟难得的引得那神出鬼没的二叔都上来劝一句跟他们一起走吧。好意她领了。可是,她不想走,这里是她的家。

还有,她要等的人还没出现。

用完膳食,舒窈累了。紫丫将她扶回厢房,她斜倚在油亮的金丝楠木矮几上旁,闭目小憩。

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五芳华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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