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沈澈用一碗“四物汤”戏弄,已过去两日光景。
谢贤整日窝在厢房里,宛如被人踩了尾巴又无处伸张的狸奴,只是坐立难安,长吁短叹。
眼看着窗外日升日落,光影移转,她却连门槛都懒得迈出去,一颗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一般。
其间,那管灶婆子来送饭时,她也曾旁敲侧击,问及沈澈行踪。
那婆子只是憨笑摇头:“老身只管烧柴做饭,哪里会晓得郎君行踪?”
待到沈文茵端来调理身体的汤药时,谢贤又忍不住试探。
沈文茵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更是滴水不漏:“哥哥近来事务繁忙,怕是冷落了谢公子,公子莫怪。”她说话甚是体贴,还主动提出,“公子若有急事寻我哥哥,文茵可代为转达。”
谢贤闻言,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她心里暗自懊恼:当日是自己情急之下将人轰出门外,此刻若再主动求见,倒显得自己先前的恼怒无理,更有几分“以客欺主”的心虚。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拉不下脸面来。
可接连被“晾”了两日,实在憋闷得紧,这种焦躁感屡屡浮上心头,几乎要将人折磨疯!
“不管了!还是取回娘亲的遗物要紧。”谢贤拍案而起,将一旁昏昏欲睡的“青竹”猛地惊醒,差点儿滚落到地上。
“小姐……”“青竹”揉着朦胧的睡眼立起身,低低唤了一声。
“如月,我们取回玉佩便回家!”
“小姐可是想到法子取回玉佩了?”
谢贤轻叹口气:“人在屋檐下,少不得要拉下脸来,笑脸相待啊……”便对如月吩咐道,“你去寻沈澈的妹妹,叫她转告她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沈郎君务必赏脸。”
如月得令出门,不一会儿便转来回话:“沈娘子说郎君明日卯时三刻在园庭的小亭之中,可与谢公子一叙。”
谢贤闻得此语,顿时觉得一块石头落地,胸口宽松些许,便叫如月伺候她梳洗了,早早卧床睡下,以待来日。
是日清晨,东方泛白,窗外花草上尚坠着几滴露珠,谢贤便匆匆起床洗漱了,只身前往。
到了园中,远远便见小亭四角飞檐下,沈澈一袭青衫,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张石桌前烹茶品茗。
晨光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倒有几分闲云野鹤的雅致。
沈澈见谢贤走近,便抬手招呼她坐下,顺手取过茶壶缓缓为她斟了一盏清茶,热气氤氲。
谢贤哪有心思品茶?她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倾身问道:“沈郎君,那玉佩……可带来了?”
沈澈眉梢微挑,似是讶异她的直接,右手不急不缓搁下茶壶,摊开左手:“可是此物?”
只见一块双凤环抱的羊脂白玉翩然卧在掌中,其玉质温润莹透,雕刻精致,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贝玉佩么?
谢贤眼眸一亮,几乎是弹起身,伸手便欲夺回!
岂料沈澈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举,手腕一翻,那玉佩便灵巧地没入他的袖中。
他本人则顺势微微侧身,轻而易举避开了她伸来的手,随即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仿佛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从未发生。
只见他慢悠悠将茶盏放回原处,这才好整以暇地望向一脸错愕又羞恼的谢贤,慢条斯理地问:“在下甚是好奇,谢公子是如何不慎遗失此等重要之物的?”
谢贤扑了个空,只得悻悻坐回石凳,捧着眼前的茶盏,没好气地答道:“出门游玩时,不慎被宵小抢了去。”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沈澈,“后来……偶然见它悬在郎君腰间。”
“哦?”沈澈拖长了语调,眼底笑意更深,“于是公子便一连尾随了我好些时日,是打算寻个机会,再抢回去?”
“不不不!”谢贤连连摆手,赶紧给自己找补,挤出一丝诚恳的笑,“在下原本是想寻个时机与郎君结交,再……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想似郎君这般光风霁月的君子,若知晓是在下心爱之物,定然愿意归还。”她自觉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
沈澈毫不客气道:“公子管那日日尾随叫做‘结交’?”
“……”谢贤被噎得一时语塞,脸颊微微发热,默了良久,方道,“在、在下极少交友,一时……一时也不知如何同郎君……唉!”她叹了口气,起身对着沈澈郑重一揖,“先前若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郎君多多担待。”
沈澈受了她这一礼,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道:“便如公子所言,此乃公子母亲遗物,十分珍贵。可空口无凭,公子有何证据证明它是你的?”
谢贤抬头,脱口而出:“那玉上刻有小字!”
“嗯?”沈澈依言将玉佩再次取出,举至晨光下,仔细端详半晌,沉吟道,“这上面所篆,仿佛是某位闺阁女子的小字……与公子名讳……并不相符啊……”
谢贤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急中生智道:“那、那是在下小妹的乳名!”
沈澈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面上却是愈发困惑:“这可奇了。前两日我问过青竹,公子分明是家中独子,又何来小妹一说?”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谢贤在心中暗骂,眼珠飞快转动,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摆,硬着头皮道,“是……是家中庶妹!青、青竹他不太清楚内宅之事。”
“原来如此。”沈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谁料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起来:“那你家嫡母为何要在此珍贵之物上镌刻你庶妹之名而非你这个亲子?何况听青竹说,此是你母亲的唯一遗物……”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深邃,牢牢锁住谢贤闪烁不定的眼眸:“此物又为何落在谢公子手中,而非庶妹呢?”
“我……”谢贤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额头渗出滴滴汗珠。
沈澈见她语塞,心中暗笑,目的已然达到。
他重新将玉佩纳入袖中,不容置否道:“既然谢公子并无证据可证你是此物之主,那便暂且由在下保管吧。”便起身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务在身,恕沈某失陪了。”言毕,拂衣而去。
谢贤僵坐在亭中,呆呆望着沈澈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自己今日竟然会铩羽而归?!又落了下风,还是败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双手用力握紧了茶盏,咬牙切齿:“沈澈!”
她!不!服!
谢贤将面前的香茗一饮而尽,努力平息胸中不甘的怒火。
一阵凉风吹过,心中种种思绪渐渐归于平静,又一个法子慢慢浮上心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